沈墨平静地望着吕迩。
内心早已咆哮万千:为什么这条黑蛟这么阴魂不散?!
此地范围广大,拙沉都跑了这么老久了,吕迩到底是怎么快一步到这个地方的?
神冢这么大,怎么偏偏也走了这条路?
如果一切都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浓雾之下,一轮白月皎然悬在高空,月色惨白,透过云雾遮掩之下,拨开浓雾,眼前所在的竟然是一潭囤满黑色淤泥的沼泽。
远远望去,那沼泽之内根根条状物沉淀在淤泥之中,看不清具体模样,于月色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凄凉。
沈墨晃了晃他毛茸茸的脑袋,淡淡道:“不惊讶。”
就是觉得烦。
“是么?”吕迩轻笑,将手中锋镝一探,尖锐处轻划虎奔道人的脖颈,制止了想借机逃离的虎奔道人。
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小狐狸身上,眼神微眯,顺道扫了一眼拙沉:“我还以为小嫂嫂不想见我了。”
确实。
沈墨无声翻了一个白眼,背过身去猫在拙沉的脖子上。
又是不想当憋屈狐狸的一天。
……
虎奔道人的双腿上已经布满了血红树藤,而小腿处白骨上唯一几丝血肉也被这诡异的树藤长须啃食干净。
奄奄一息之间,苦声哀求:“别……别杀我……”
月色倒影里,吕迩眼底氤氲着杀意的冰冷模样倒映在虎奔道人那澄黄的瞳孔里。
“吕道友,你我二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虎奔道人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堪堪结丹期修为的小蛟架着脖子、生死系于一线。
“当初你扣押我大哥的时候,”吕迩眼底杀意森然,银枪流光一刺:“怎么没有想过你与他素无冤仇?”
好在虎奔道人及时侧过头闪避,否则将被刺穿咽喉。
“不要动手!不要见血!”拙沉低声一叱,呵止了吕迩。
他似乎隐隐之间听到了地下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在靠近。
就在吕迩将锋镝划破虎奔道人脖颈,空气中散落些许丝微的血腥之气,便好似可以感知到地底疯狂涌动的气息。
抬手凝并指,手中灵气一点,灵光低掠过沼泽上空,拙沉眼中闪过一丝金光,额前十二纹羲和光明印触发天眼,赤金灵纹闪过低洼的水面,在亮光的加持之下,众人终于看清楚那沼泽之内——白骨嶙峋!
根根条状物都是白骨,有的长一点可能是个腿骨,有的弯弯也许是肋骨。
阴森恐怖,森罗地狱,恰如眼前。
吕迩目光一沉,手中枪尖锋镝朝着虎奔道人心脏处将狠狠一戳。
虎奔道人躲闪不及,痛苦闭上眼,好在拙沉反应极快,手中凝剑指一转灵气牵制住那迷海沉银打造的银枪,他压低了声:“别闹了,地下有东西闻着血腥味要上来了!”
“不想死的话,就给本座住手。”
许是拙沉态度太坚决,吕迩又清晰知道自己和这位上仙修为的差距,果真收了手。
在拙沉收力的一瞬间,他将锋镝一转,切断了虎奔道人已然被啃食成白骨的小腿。
一脚将人从沼泽沿岸踹到边上,断骨处已无血肉,身上的灵气也被吸附殆尽,虎奔道人像一摊烂泥倒在地上。
黑蛟低哼一声:“当初冤仇我亲自会讨还。”
……
‘别闹了……’、‘别闹了……’
这一次,迷雾里传来空灵的声音十分明显,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刮来的风,裹挟着怪异的土腥与臭味,吹进在场所有人的耳内鼻中。
‘它要来了……’、‘它来了……’
‘呜——’
也不知是狭隘谷口灌进来的风声,还是真有低声的哭泣,呜呜咽咽、如鬼吟哦。
一股从背后发来的寒意直冲天灵盖,沈墨低声缩了缩脖子,尽力把自己的身躯埋进拙沉衣裳之内。
吕迩轻笑:“十二,你莫不是害怕了吧?”
沈墨竖起大耳朵,探出一双不服气的眼睛来:“我有什么好怕的?”
害怕什么?九天太子害怕那能叫害怕嘛!
那叫扬长避短!
“装神弄鬼。”吕迩侧目,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沼泽后的一块漆黑礁石上。
手上灵气一点,敕令之下那石头被崩成了四分五裂,畏畏缩缩里跳出一只熟悉的通体漆黑的尸鸦。
专栖息尸骨之上的尸鸦呜哇一声,逃难似地跳到岸边的石头上。
“尸鸦!”
酸与有些兴奋开口,一副得见老朋友的快乐模样。
沈墨这才注意到被拙沉收进沉碧虚石的酸与已经自己蹦出来了。
翻了一个白眼,这只没用的灾鸟,需要帮忙的时候晕得比谁都快。
尸鸦原本瑟瑟发抖,身后三根长长的赤色羽毛被方才吕迩一记灵气斩断,光着秃秃尾巴,可怜兮兮,在看见酸与的一瞬间简直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酸与!!”尸鸦飞扑两下,过分肥胖的身体低空扑腾。
“叙旧请改日,”沈墨抓住酸与的脚,爪子没悠着半点力气,酸与疼得泪眼汪汪,沈墨伸手又抓住尸鸦的腿,幽幽开口:“这什么地方?”
尸鸦被一只狐妖抓着,身体倒挂,顿时气血上涌:只觉鸟生受到了侮辱。
但黑蛟尖锐的银枪锋镝旋即抵上肚皮的时候……鸟生还是……大哥!咱有话好说!
“这儿是阴岳骨潭。”
“阴岳骨潭”
尸鸦细细的声音和另一个悠然自得的声音相重叠。
吕迩瞳孔因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狠狠一缩,他手举银枪侧身站在了小狐狸跟前。
顺道也挡在了拙沉身前。
“他来了!”尸鸦和酸与下意识瑟瑟发抖。
天际撕裂一个空洞口,直坠而降一道纤细的身影,披挂着姜彩长帛,包裹着青色灵气,镜隐神女好似被一柄巨锤钉入大地之中。
只听一声巨响,沼泽内污泥四溅,骨碎如雨点稀稀落落。
拙沉沉着脸色,一手握着手腕,一手并指在身前,灵气化作天元盾在头顶绽放,抵挡了那些混杂臭气的污秽。
“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一声不解,击碎了方有些回转的氛围。
青白火光从土壤中不断蔓延,缟素白衣的守墓人从不远处的山头显露身影,而下一息,就瞬间闪到了奄奄一息的虎奔道人跟前。
守墓人依旧撑着伞,修长苍白的手指轻抬虎奔道人的下巴:“是你,好巧。”
沈墨一手酸与一手尸鸦,众人皆不敢轻举妄动。
虎奔道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吕家小子!”虎奔道人求生欲望极强,目光落在握紧枪柄的吕迩身上:“只要你救我,虎骨峡与你共享!求求你……”
吕迩:“……”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缕可以帮助突破的地源灵气突破境界结丹罢了,九天所赐的灵石到底不如这天生地造的灵气来得强劲。
不过,虎骨峡到底是个极大的诱惑。
“我可是结丹巅峰的修士!是前途无量的仙师!”虎奔道人看着吕迩有些松动的模样,他极尽全力诱惑道:“保证说话算话的!”
“结丹?”守墓人轻笑一声,恰似听见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狂笑出声。
“你这金丹哪儿来的?”他捏紧虎奔道人下巴的手越发用力:“你敢说么?”
吕迩黑曜石一般的目光一颤。
虎奔道人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他就疯狂摇头否认:“我自己练的!我夜以继日……”
一语未必,就听一声咔嚓,虎奔道人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而后一口鲜血从喉咙处泵出,虎奔道人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腹部鲜血如注,开膛破肚、鲜血如注。
守墓人冷漠站起身,手中捏着一粒澄黄一道灵纹的金丹,他淡淡站在沼泽边缘,将那粒金丹掷入沼泽之中。
“你偷的,是他人修德行善结下的仙缘。”
……
却说拙沉,镜隐的坠落使他无暇顾及虎奔道人,身影迅速闪去沼泽之上:“师姐!”
凝神屏息,沼泽之下寻不到镜隐的气息!
惊恐无措的那情绪瞬间闪过小狐狸眼中,镜隐的实力可是九天年轻一代第一人!
“真好,又多了一具口粮。”守墓人轻悠悠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一具……口粮……
沈墨下意识别过头去,守墓人的身影居然闪到了拙沉身后!
斗笠帷帽遮掩不住轻笑中的冷漠,风带起边缘,露出冷酷的轮廓,月光洒在苍白的手刀上,只在一瞬息就要敲中拙沉头顶的天魂穴!
那可是仙人的命门!
突然,一束青色灵气如剑,自那沼泽之内迸发,割裂了守墓人的攻击,甚至割裂了他的手臂。
拙沉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刑天护脉自身后迸发,灼热的气息引来酸与和尸鸦一阵惨叫,也叫那守墓人下意识捂着断臂后退了三步。
浩然正气之神刑天的一缕神识化作的护脉,依旧以其灼热正气灼烧邪祟。
“你的对手……是我!”
下一个瞬息,镜隐从沼泽白骨之中显露身影,枯骨淤泥与血肉化作的污泥没有沾染她身上半分,那柄长戟一挥一别,一声厉喝之下,目光中狂战的气息让四周一震。
“我不想打了,”守墓人笑着,将那断肢轻松摁回伤口处,行动自如摆了摆手:“都让你们不小心走到这儿了,打下去也没意义。”
他的身影悄然闪到吕迩的身后,青白火焰一绽,如一朵莲花将他托举在花心处。
黑蛟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沼泽之上,那一点还泛着光亮的金丹位置。
“小……小妖,”守墓人慵懒瞥了一眼他,仿佛将那贪婪的欲望收入眼底:“剥取金丹化为己用,虽有一时之效,但总归过于阴损,非长久之功。”
“你已经得了造化,就不要打这个算盘。”
沈墨盯着守墓人,听着他清朗的劝告,突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之下,还觉得万分诡异。
吕迩被守墓人突然出现伸手吓得一僵,如今慢慢缓和,思绪再次清晰,他猛然回首,莲花之内,守墓人的身影已然慢慢消散,一只发光的飞萤从漆黑的小径点过,好似在暗示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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