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黎琳喊住想往外走的林秋明:“你干嘛去”
对方回过头,眨着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满是疑惑看着她。
“坐下。”黎琳冷不丁喝道。
林秋明一个没反应过来,还真老实坐回去了。
“啥玩意,”黎少良瞪直了眼:“你怎么那么听她话。”
林秋明动了动身子,全当没听见。
“好了,”黎琳及时出声阻止了这场口舌之争,虽然都是黎少良单方面的:
“我有个想法,”黎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靠近些:
“记得之前大队长说过的口号吗?就是,谁开荒,谁种植,谁收益。”
“记得啊,”黎少良压低了声音说话,不时还左右扭头看看,活像是在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咋了啊?真让我们开荒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啊,小妹。”
“你干嘛?”黎琳戳了戳他:“你这样很像在商量准备去抢哪家银行的劫匪。”
“劫匪?”黎少良比了个手势还挺自豪的样:“我有那么——”
“啪!”
“嚣张什么嚣张,”黎少斌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他后脑勺又是一巴掌:“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黎少良焉焉得低下头。
黎少斌:“小妹你接着说。”
“我们后山那片地,不是山地嘛,那种地想开成田地基本上不现实,但是我们清理一下,围起来一片栽几棵果树下去还是可行的,能不能结果不说,起码这片地算是我们的了,这一年结不了果,三年五年总会结得了果,无非是时间长先,但种几棵树得一片山地也不错啊。
你们想想看,我们还要盖房子,盖房子就要有树,反正都是要砍树,顺手栽几棵果树有什么问题。”
“这样说,”黎少斌摸着下巴:“好像确实是件不太费力的好事。”
“那是,”黎琳出的主意被肯定了,眉眼弯了弯,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眉梢抬高了些,一笑起来脸颊两边均匀得凹下去了两个小酒窝,又给这个本就甜度惊人的笑容加了一罐子糖精:“主要是不吃亏。”
在旁边本来只是随便听听的林秋明不留神被这个笑晃了眼,从脖子处慢慢冒起一层薄红,像极了画家的笔不轻不重点了点红色,从脖颈一路晕染到脸颊最高处,就连耳尖都没放过般点下一抹浅红。
他慌忙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可黎家两兄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黎琳身上,哪里会去多看他一眼。
过了一会,他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懵懵懂懂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
他只是抬起头,忍不住看一眼黎琳,再看一眼。
“喂。”
黎少良是没注意又不是真瞎,等他想起来要注意林秋明这个敌人的时候,就发觉他眼神不太对劲。
但是这小子太能端着了,他脸上是一点多余表情都没有的,脊背坐得笔直,他的下颌线很清晰,微微抬着下巴,垂直眼幕看人的样子…就特别好看。
该死,黎少良本来的注意点一下就歪了,他到底怎么做到天天在地里跑却不晒黑的?
这公平吗?
要是黎琳看着这一幕的话,大概会冒出来一句特别傻气又有点符合的形容。
落难的白天鹅。
注定是和鸭子不一样的。
“我要回去了,”
林秋明被那一声喂惊醒,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对劲,和平时不同,不受控制:
“今晚学的东西,趁现在还没忘,我想回去再复习下。”
他要是说别的理由,黎琳可能还会想多,觉得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什么的,但是他说要复习,她是举双手双脚都赞同啊,这台符合他的人设了,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她只是和颜悦色地跟人说:“那你先回去吧,明天学习之前我会叫你的。”
然后又转过头训她两个不争气的哥哥:
“看看人家的觉悟,再看看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讨论那么激烈就是不想再学新知识。”
这两个人排排坐大气都不敢出,跟鹌鹑似的。
等林秋明出门去了,黎琳把门锁了又回来给这两兄弟说软话:
“不是我要逼你们,是这个社会发展进步太快了,现在你们看不出什么,再过个十几二十几年,等你们有了孩子,甚至孙子,你们会发现时代抛弃我们,从来都是不打招呼的。
如果说这一辈不努力,你们想指望下一代努力,我只能说很难,非常难,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去要求孩子能做到呢?
你们想十几年以后,还是在这地里,一锄头一锄头得犁地吗?我不是说种地不好,这世界上做什么都能有出息,可是绝不是现在这样种地,这法子已经种了论千年,也没一个能干出个样子来。
但是上了学,可以学研发更高产的种子,可以从亩产五百变成亩产一千甚至更高,还可以造拖拉机和农业机,以后播种浇水收割全部都机械化,甚至温度和湿度都不需要人感觉,有机器数据一看就懂。”
黎少良听完突然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那我等十几年等到这些东西发明出来了用不就好了。”
这是什么机灵鬼的办法。
黎琳都被他气笑了,偏偏他一点不觉得这个问题有问题,还很认真等着黎琳回答呢。
黎琳:“你买得起吗?”
短短五个字,给黎少良造成了巨大伤害。
“你知道一个农民一年收入多少?,一台拖拉机又多少钱吗?”
黎少良摇摇头:“不知道。”
“就不说拖拉机了,”黎琳换了个例子:
“现在的自行车好比以后的拖拉机,你买得起自行车吗?你算一下你需要攒多久的钱才能买得起?就算你买得起拖拉机了,买得起一个拖拉机可没法实现农业自动化,还有收割机,农药喷洒无人机等等。”
黎少良掰着手指头脚趾头算了半天,最后表情呆滞得摇了摇头,他算不明白了。
黎琳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了:“你看看,你不学习,连你要多久能攒到那么多钱都整不出来,这要是出去买菜但凡买多一点你算不清楚钱数,那就不是你买菜了,是你给人家送钱!”
黎少良被训得跟村口的大黄似的,头都不敢抬。
黎少斌想得要比他这个弟弟明白,听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之后咬定了一个字:
“学。”
“再差也要学,能考到哪是哪。”
黎少斌说完就看向自家弟弟,可惜黎少良是真没这觉悟,他看椅子角,看他的脚,看黎少斌黎琳的脚,就是不抬头看他们的脸。
黎少斌比黎少良大上一岁多点,但是农家没有什么孩子不孩子的说法,但凡能跑能说话都能干点事,大的看着小的,等到小的能走路了,就带着一块上树摘果下树摸鱼。
可以说没人比黎少斌更了解黎少良了,就是黎父也没那么了解他的二儿子。
黎少斌:“你现在在这件事情上低头,以后在陈家人面前就得低头。”
“可是,”黎少良抬起头来,看样子不太服气:
“当个普通的农民…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小了下去,很明显他自己心里头也知道哪个好,只是不想吃这个苦罢了。
“二哥,”黎琳很少这样正儿八经得叫他:
“我就问你句真话,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学,如果真的不想,你确定,以后我肯定再叫你学。”
黎少斌不赞同地喊:“小妹。”
“大哥,”黎琳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不想学你逼他也没用。”
黎少斌长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是这个理。
可就跟做父母的一样,都知道孩子不想学,不想累,不想吃苦。
可哪有不想就能不做这样的好事?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