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未来的自己喜欢贺深后，孟知薇再看他，顿觉他好像哪里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作为一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贺深完全满足她对未来恋爱对象的所有幻想，甚至连她没做奢求的那部分也一并满足到位。他英俊，稳重，能力强，还对她很体贴，虽然不像她幻想的理想型那样好脾气，任由她捏圆搓扁，不过他能背着自己走过无人知晓的一段路，在孟知薇心里已然十足加分。
能喜欢上这样一个人，那时候的自己毕竟也是自己，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孟知薇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满意，还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她目前还没发分清这份欣喜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不过对于自己的状态，她有着一些新的疑问。
所以为什么她之前一直把他放在心里喜欢，而从来没对他说出来过呢？就算那之后两人一直没什么联系，起码因为这个电影项目，重新遇见也已经将近一年了吧，但听贺深的语气，他们之间依然没有发展出什么亲近的关系，比普通朋友还不如。
但她毕竟是喜欢他的，所以在自己处于暗流涌动的危险状态之中时，还是拜托了他帮自己的忙，伪装成自己的未婚夫，这个逻辑链连起来就挺流畅了，孟知薇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一切。
会不会是因为……之前的她也知道，贺深有一个喜欢了十年的白天鹅呢？孟知薇不经意想到这点，顿时像是被迎面泼了盆冷水，蓦地清醒下来。
也对，她暗恋贺深，但贺深暗恋的不一定是她呀。
虽然无论是从十年这个时间，还是她爸爸突然的改口，又或是他现在对她的照顾，都有点太过于令人浮想联翩了……孟知薇觉得会想多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换谁谁能不想多。说她自作多情她也认了，她怎么想都觉得，她和贺深这不是活脱脱拿的双向暗恋剧本，标题很可能还叫好想急死你，认识了十年都没能有个结果，她在掌握了大致情况之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她喜欢人时怎么是这种磨磨蹭蹭的画风啊？她一直以为自己非常干脆利落，干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呢。
孟知薇在心里嘀咕着，多少有点困惑。这件事一直装在她心里，让她工作之余，总是忍不住朝贺深的方向偷瞄，心中的疑问打着圈儿徘徊不去。
“看什么呢？”燕楚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促狭地挑起一边眉毛，悠悠地道，“眼睛都要掉出去了，你这样让我多没面子。”
咳咳。孟知薇有点窘迫地收回视线，顺便白了他一眼：“你的面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看这翻脸不认人的样儿，以为我之前是因为谁过来跟胧郁合作的？”燕楚瑜表演欲极强地露出个幽怨的表情，拖长了声音装模作样，“可怜我为爱献身，结果被骗身骗心，骗财骗色，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净会欺负我这样心思单纯的老实人……”
“别瞎说啊！”孟知薇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过来捂他的嘴，朝他拼命使着眼色，急急忙忙地进行自辩澄清，“这么多人在呢别让人听到了误会！再说你算什么老实人，你要是心思单纯，我现在那就是只有六岁……”
大家各有各的忙碌事，要说谁特意注意这边好像也不至于。孟知薇紧张地环顾左右，见似乎并没有人被动静吸引过来，不由松了口气。燕楚瑜被她捂住嘴，短暂的怔忡之后，高高扬起了眉。
“这么怕人误会。”他说，朝她倾身靠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怎么，真心动了？还是想起什么了？”
“……”孟知薇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敷衍地挥挥手，“不重要，反正也不是对你，不会影响到你泡夜店把妹的，放心。”
“你现在心理年龄可还是十六岁呢。”燕楚瑜慢条斯理地提醒她，“有什么想法也别轻举妄动，弄得人家好像在诱拐未成年一样，多有罪恶感。”
孟知薇：“……”
说得好像跟真事儿一样。孟知薇撇撇嘴角，低声嘀咕：“八字没一撇呢，别瞎说。”
“所以你这边真有那么一撇了。”燕楚瑜肯定地说，也朝那边看过去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道，“不过确实，人家什么身份，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了，想也不可能看得上你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小丫头，尽早死心吧。”
“我只是发现自己以前可能喜欢他！”孟知薇着急地辩驳澄清，被人突然点明心思，脸都有点红了，立刻开始摇头，“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你干嘛说得那么肯定，我也是很早就和他认识了，算算到现在也有将近十年，说不定他传说中那个暗恋了十年的人就是我呢。”
燕楚瑜凝视了她一会儿，短暂的停顿过后，唇角轻轻一弯。
“我也算是专门做过一点功课，毕竟难得认识大明星，是不是？关于他那个暗恋了十年的白天鹅，也不是没人有过猜测的，大家猜来猜去，都觉得只可能是那么一个人。”
孟知薇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漏了一拍，定了定神，才佯装不在意地问：“谁啊？我怎么好像没看到哪里有说。”
“因为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不方便公开提。”燕楚瑜悠悠地说，唇边带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
“纵观贺深出道后的人生轨迹，大家公认给他带来过人生转折的女人，有且只有一个。嘉华的方舒雁，她复出之后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就点了贺深做男主角。那时候贺深还在到处跑龙套，在泥里摸爬滚打，算是人生中最狼狈落魄的时候。是方舒雁一手挖掘了他，让他当男主角，带他签约嘉华，鼓励他重新回到学校读书考表演学院。他们合作的这部电影拿了国际大奖，贺深在所有采访里提到的最感谢的人，说的都是她的名字。十年前方舒雁已经红起来了，你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吧。”
孟知薇当然听说过，谈家也算是她们家从小就有来往的人家了，尽管她和老板谈时墨没什么交集，但还是会连带着关注一下。
她知道方舒雁是谈致北的女友，陪着谈致北从地下乐队歌手到当红流量，在她记忆中风评很差。因为她虽然有副上天赐予的好嗓子，但家境实在是太差，和谈致北这种豪门贵公子堪称云泥之别，完全是被谈致北一力捧红起来的。双方差距太过悬殊，自然相当不被人看好，谈致北又是天生的流量体质，他的粉丝对方舒雁一千一万个不满意，还闹出过万人请辞催促两人分手的事，夸张得要命。
但那个时候到现在，已经十年过去。曾经的过激粉丝都已经为人父母，方舒雁和谈致北也经历了七年爱情长跑、分手、退圈三年多、复出、一起拍电影等许多事情，现在已经修成正果，也算是有始有终，兜兜转转还是走向彼此，任谁都要祝福一声百年好合。
如果贺深心里的白天鹅是她，那确实说得通，也没法说，完全不能表露出来。
孟知薇的心里莫名空了一下，愣了一会儿，才说：“……好像很有道理。”
燕楚瑜虽然说这话就是存心的，不过看见孟知薇的表情，他还是仔细地留意了一下，偏过头来看她：“伤心了？”
“没有，本来我也不是很确定……”孟知薇喃喃地说，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奇怪，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真是你说的那样也没什么，不过我本来想着帮他追一下成全这十年暗恋呢，如果是方舒雁的话，那好像就不太行了。”
她总不能为了帮贺深去拆散一对真爱，她根本也拆不动啊。
孟知薇无意识地叹了口气，看得燕楚瑜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自己的事还没理清楚，倒是又替别人操起心了。”他轻笑着说，两指夹着她的脸颊肉，晃了晃，感受了一下，给出评价，“你怎么又瘦了不少，捏起来手感都不太对了。”
那你倒是别捏啊！孟知薇拍开他的手指，不高兴地瞪他一眼。燕楚瑜好整以暇地挑眉，刚要说些什么，旁边突然近距离地传来了贺深的声音。
“孟总监。”他拿着通告单经过这边，看了离得颇近的燕楚瑜和孟知薇一眼，表情平静，公事公办地说，“下一场有香水出镜，道具组那边的布景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啊？孟知薇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顾不上和燕楚瑜打个临别招呼，忙不迭地跟这贺深的脚步向前，小跑着跟上他：“好的好的，我这就去看！上一场的布景我看过了，觉得光影结构挺好的……不过我也是半路出家现学的，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刚才我过来问过燕楚瑜了，他也说觉得还可以，那应该就是没什么问题……”
一个转眼就变成孤家寡人站在一边的燕楚瑜顿了顿，唇角淡淡地一勾，无声地啧了一声。
看得也太紧了点儿，真把人当成自己的了不成。
贺深把人叫走后就没再说什么，步调平稳地继续向前，孟知薇完全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还在自顾自地叽叽喳喳，刚才的讨论让她有点莫名的心虚，现在话多起来的样子多少有点欲盖弥彰。
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串也没什么回应，孟知薇底气不足，越说越小声，渐渐识趣地闭上了嘴，缩了缩脖子，安静地跟在人身后，多少有点蔫头蔫脑。
“怎么不说了？”贺深却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孟知薇讪讪地咳了一声，小声地道：“感觉没什么好说的呀。”
贺深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眸光中神色难辨，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跟燕楚瑜不是有很多话聊么。”他说，“对了，燕楚瑜是和你大伯那边有合作的，如果我的情报没错，你大伯认识他甚至比你认识他更早，多留个心眼，别觉得自己跟他关系好，在他心里谁更值得投资很难说，那样的人，不会把全部筹码都押在你身上。”
孟知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怔了怔，看了贺深一会儿。
“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她突然问，“明明很忙，对我的事情却总是很留意。”
贺深怔了一下，明显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他微微皱眉，声音平稳地道：“我之前说过了，你爸爸对我……”
“我爸爸对你的帮助，远没有方舒雁方导对你的帮助大。”孟知薇突然说。
几乎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冲动了。但是她咬了下嘴唇，并没有开口道歉，顿了一会儿，又说：“所以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照顾，你这样，会让我……”
她迟疑了一下，心里一横，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让我误会。”她说，眼睛一闭，颇有种豁出去的不管不顾。
闭着眼睛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孟知薇挫败又焦虑地在心里转着圈圈，话赶话说到这儿，有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假装突然想起有事，悄悄跑路？孟知薇紧张地思索，一只脚都快要迈出去，突然想到贺深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有三个字，却让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向她。
贺深看着她，将刚才说的话又对她重复了一遍。
他说：“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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