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秋以后，傅兴言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生日宴结束，傅家人安排了一次简单的例行检查，没成想又查出了不小的问题。
之前乔医生一直建议的保守治疗，没熬过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大降温，终于还是给他安排了手术。
确定了手术时间，傅家的大大小小一惊一乍地说要去探望老人家，病床前鲜花水果摆满一地，闹得像是要给他出殡似的。
老爷子脾气古怪，见此索性闭门谢，谁也不见。
傅麓川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子在给自己难堪。
听说傅柏川姐弟俩在病床前尽孝，每日三次早中晚打卡报道，把老人家哄得很是开心。
反倒是他，被傅兴言拒之门外，连个面也不见，态度十分坚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傅麓川斟酌许久，知道是时候去找莫悠悠帮忙了。
可是两人才闹翻了脸，他身居高位多年，断不可能拉不下脸主动道歉。
小刘由此建议说：“要不然直接接莫小姐去医院，结束以后再亲自送她回家。”
男人冷玉似的面庞终于有一丝动容，点点头，极自然地表示：“听你的，去剧团。”
车子早早地在剧团门口停下，看了看时间，距离她结束完工作还有个把钟头。
主仆俩这会儿也不急了，径自坐在车里等待着莫悠悠出现。
让傅麓川没想到的是，此行竟还有意外之喜。
后座的阅读灯被人点亮，烟灰色的玻璃窗内，隐隐映照出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
莫悠悠站在原地瞬时吓傻了。
难怪刚才刘助理看自己的眼神，几分同情几分欲言又止。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车？”
傅麓川冷不丁地开口，她垂着脑袋心虚地猫腰爬上后座，正襟危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灯光暗下，车子重启。
男人端坐着，黑亮的眼眸盯着她的面孔，细细打量。
莫悠悠感觉到脊背一阵冰凉，额角似有汗液滑落到太阳穴。
“傅先生。”她歪过脑袋，对上了傅麓川灼热的视线，硬着头皮替自己辩解：“刚才和刘助理说的话，其实是……”
“你不用解释。”他回得也快，语气郑重：“我没有兴趣。”
上车时没注意，仔细一瞧，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文件，西装革履的打扮，怕又是百忙中抽空赶过来接她。
莫悠悠带着几分受宠若惊地尴尬，敛下眼睫讪讪道：“不过……我们这是去哪儿？”
难为她还算聪慧，一眼便看出了傅麓川今天有要事在身。
男人沉默不语，坐在前排的小刘耐不住车里的压抑氛围，转过头对莫悠悠解释说：“董事长在病重，傅总担心你工作忙……特地吩咐我一定要亲自接你去医院探望。”
相比傅麓川的锅底脸，莫悠悠想起那日老人家和善从容的态度，可比他这个当孙子的表现得热情多了。
因此一听说傅兴言病重，她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病重？怎么会呢，上次看到也是好好的啊？”
说着话，一双轻柔的眉眼眨啊眨的，显得无辜。
小刘轻咳两声，见自家老板目不斜视地望向窗外，看样子是不准备多搭理。
顿了顿，抱着拿人钱财□□的心态，主动开口答：“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要做个小手术……”
说话的功夫，车子很快便到了住院部的大楼外。
傅麓川喊了停，走下车，带着莫悠悠从正门进去。
天色将暗未暗，楼道走过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一进电梯，傅麓川叮嘱她：“待会儿上楼见到人记得打招呼。”
莫悠悠怔忪片刻，茫然地点点头。
没弄明白他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谁。
电梯门打开，两人在病房外撞见了傅柏川恰巧从里头出来。
兄弟俩打了个照面，傅柏川像是没看到他似的，疾步从他身侧略过。
长廊里站着几个护士，当着外人的面，傅麓川微微颔首，默不作声地把路让开。
直到人走进电梯，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他才反应过来，傅盛平居然没有陪同。
压下心底的疑惑，两人先后推门走进病房。
屋子里的人听见脚步声，带着几分笑意：“不是才说我这里没什么缺的吗，怎么又来了？”
老爷子以为是傅柏川去而复返，脸上的笑来不及收起，便看到小孙子带着人踱步走到了床前。
他也是没想到，煞有其事地问：“总算有空来看爷爷了？”
傅麓川目光一扫，这满屋子的吃食礼盒堆得连个站脚的地也没有。
他从旁拖来靠椅，让莫悠悠坐到床前，不轻不重地：“乔医生不在，才轮到我登门拜访。”说完，弯起唇角含着几分讥讽意味：“你看看是谁来了？”
这一次莫悠悠反应相当快，旋即甜甜地开口，嗓音软糯：“爷爷，我来看你了。”
傅兴言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坐在身边的人是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素梅……你怎么才来？赶紧坐……小乔，赶紧泡壶茶……快点！”
老爷子犟起来也跟个小孩似的，嚷嚷着把下属叫进门，说要好好招待她。
傅麓川在旁冷眼看着，像是在看一出笑话，抿着唇低声劝他：“行了，我去帮你把人叫来。”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莫悠悠和老爷子。
傅麓川没走远，在门外的座椅旁站着，给乔医生去了一通电话，吩咐人赶紧回来。
等待的功夫，走廊里的电梯开了又关。
一伙人蜂拥从里面出来，浩浩荡荡的，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
傅麓川听见动静，侧过身回眸望了一眼。
只一眼便顿住了。
傅柏川在病房门外撞见他，放心不下，一出门便给傅盛平打小报告，说他又带了上回那个丫头去探望爷爷，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如今老爷子在病床上躺着，偶尔神志不清，这个节骨眼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谁也输不起。
傅盛平了解自己的小儿子，别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到关键时刻，擅长用阴招解决问题。
你不是防着我吗？不是怕我闹事吗？我偏要闹，看看你能有什么法子。
父子俩在走廊里沉默不语，防贼似防着对方。
乔医生赶来时，见老爷子兴致颇高，满面红光地和小姑娘聊起当年自己创业的艰辛，半点也瞧不出重病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人打开，有人从里头出来。
郑重地对门外的二人说：“董事长要见你们，请进吧。”
傅盛平心有戚戚，莫名地盯着小儿子看了一眼，心里一番盘算。
得了令，傅麓川片刻也不耽误，率先提步往病房走去，随后傅盛平一行人也跟着进来。
病床前，莫悠悠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着。
她一只手被老爷子拢在手心里，拍拍手背嗓音里透着几分笑，吩咐说：“莫小姐难得有空来看望我，今天咱们也尽一尽地主之谊，你们要好好招待招待人家。”
说话的同时，床前围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弄明白老爷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爸，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让司机先送莫小姐回去。”傅盛平沉吟片刻，贴心地为他考虑说：“想必莫小姐也在担忧你的身体，你可不能让咱们这些小辈再担惊受怕了。”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莫悠悠听了只觉得坐立难安，傅盛平的视线时不时地在她身上扫过，如芒在背似的膈应得她难受极了。
她抬起眸子，先是看了眼傅盛平，最后向傅麓川投去求救的眼神。
而男人却仿若未闻，唇角微抿，墨黑的眸光里盛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下一秒，老爷子一把打开儿子的手，拉长脸色佯怒道：“不用你多事！”
他转过头，朝傅麓川招手：“小二，莫小姐是你带过来的……今天爷爷就问你一句话，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她？”
话音落，莫悠悠只觉得脸颊一阵滚烫，耳尖都跟着烧了起来。
气若蚊蝇地低低道：“爷爷……”
傅兴言向来说一不二惯了，当下他才开口，旁人便猜出了老爷子的心思。
傅柏川不怕死地打头问，“爷爷，难不成你想……”
“我喜欢她。”站在身侧的傅麓川高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触碰上莫悠悠的眼神。
须臾，酝酿出一番深情的模样，艰涩道：“爷爷，我和莫小姐已经私定过终生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只有傅兴言哈哈大笑，拍了拍傅麓川的臂膀，夸赞道：“不错……小二，爷爷没有看错人。”
他一边拉住傅麓川的手，另一边又将莫悠悠的手交到男人手里。
一字一句道：“今天爷爷做主，如果莫小姐肯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娶她为妻？”
“爸！”傅盛平不等两个孩子说话，径直道：“小二的婚事可不能这么草率，更何况之前已经和陆家说好……”
傅兴言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当下重重地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一意孤行地表示：“两个年轻人相互喜欢怎么就草率了？”
转过头，对着莫悠悠笑了起来，脸上堆起褶皱，大手一挥下定义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入秋以后，傅兴言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生日宴结束，傅家人安排了一次简单的例行检查，没成想又查出了不小的问题。
之前乔医生一直建议的保守治疗，没熬过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大降温，终于还是给他安排了手术。
确定了手术时间，傅家的大大小小一惊一乍地说要去探望老人家，病床前鲜花水果摆满一地，闹得像是要给他出殡似的。
老爷子脾气古怪，见此索性闭门谢，谁也不见。
傅麓川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子在给自己难堪。
听说傅柏川姐弟俩在病床前尽孝，每日三次早中晚打卡报道，把老人家哄得很是开心。
反倒是他，被傅兴言拒之门外，连个面也不见，态度十分坚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傅麓川斟酌许久，知道是时候去找莫悠悠帮忙了。
可是两人才闹翻了脸，他身居高位多年，断不可能拉不下脸主动道歉。
小刘由此建议说：“要不然直接接莫小姐去医院，结束以后再亲自送她回家。”
男人冷玉似的面庞终于有一丝动容，点点头，极自然地表示：“听你的，去剧团。”
车子早早地在剧团门口停下，看了看时间，距离她结束完工作还有个把钟头。
主仆俩这会儿也不急了，径自坐在车里等待着莫悠悠出现。
让傅麓川没想到的是，此行竟还有意外之喜。
后座的阅读灯被人点亮，烟灰色的玻璃窗内，隐隐映照出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
莫悠悠站在原地瞬时吓傻了。
难怪刚才刘助理看自己的眼神，几分同情几分欲言又止。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车？”
傅麓川冷不丁地开口，她垂着脑袋心虚地猫腰爬上后座，正襟危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灯光暗下，车子重启。
男人端坐着，黑亮的眼眸盯着她的面孔，细细打量。
莫悠悠感觉到脊背一阵冰凉，额角似有汗液滑落到太阳穴。
“傅先生。”她歪过脑袋，对上了傅麓川灼热的视线，硬着头皮替自己辩解：“刚才和刘助理说的话，其实是……”
“你不用解释。”他回得也快，语气郑重：“我没有兴趣。”
上车时没注意，仔细一瞧，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文件，西装革履的打扮，怕又是百忙中抽空赶过来接她。
莫悠悠带着几分受宠若惊地尴尬，敛下眼睫讪讪道：“不过……我们这是去哪儿？”
难为她还算聪慧，一眼便看出了傅麓川今天有要事在身。
男人沉默不语，坐在前排的小刘耐不住车里的压抑氛围，转过头对莫悠悠解释说：“董事长在病重，傅总担心你工作忙……特地吩咐我一定要亲自接你去医院探望。”
相比傅麓川的锅底脸，莫悠悠想起那日老人家和善从容的态度，可比他这个当孙子的表现得热情多了。
因此一听说傅兴言病重，她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病重？怎么会呢，上次看到也是好好的啊？”
说着话，一双轻柔的眉眼眨啊眨的，显得无辜。
小刘轻咳两声，见自家老板目不斜视地望向窗外，看样子是不准备多搭理。
顿了顿，抱着拿人钱财□□的心态，主动开口答：“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要做个小手术……”
说话的功夫，车子很快便到了住院部的大楼外。
傅麓川喊了停，走下车，带着莫悠悠从正门进去。
天色将暗未暗，楼道走过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一进电梯，傅麓川叮嘱她：“待会儿上楼见到人记得打招呼。”
莫悠悠怔忪片刻，茫然地点点头。
没弄明白他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谁。
电梯门打开，两人在病房外撞见了傅柏川恰巧从里头出来。
兄弟俩打了个照面，傅柏川像是没看到他似的，疾步从他身侧略过。
长廊里站着几个护士，当着外人的面，傅麓川微微颔首，默不作声地把路让开。
直到人走进电梯，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他才反应过来，傅盛平居然没有陪同。
压下心底的疑惑，两人先后推门走进病房。
屋子里的人听见脚步声，带着几分笑意：“不是才说我这里没什么缺的吗，怎么又来了？”
老爷子以为是傅柏川去而复返，脸上的笑来不及收起，便看到小孙子带着人踱步走到了床前。
他也是没想到，煞有其事地问：“总算有空来看爷爷了？”
傅麓川目光一扫，这满屋子的吃食礼盒堆得连个站脚的地也没有。
他从旁拖来靠椅，让莫悠悠坐到床前，不轻不重地：“乔医生不在，才轮到我登门拜访。”说完，弯起唇角含着几分讥讽意味：“你看看是谁来了？”
这一次莫悠悠反应相当快，旋即甜甜地开口，嗓音软糯：“爷爷，我来看你了。”
傅兴言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坐在身边的人是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素梅……你怎么才来？赶紧坐……小乔，赶紧泡壶茶……快点！”
老爷子犟起来也跟个小孩似的，嚷嚷着把下属叫进门，说要好好招待她。
傅麓川在旁冷眼看着，像是在看一出笑话，抿着唇低声劝他：“行了，我去帮你把人叫来。”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莫悠悠和老爷子。
傅麓川没走远，在门外的座椅旁站着，给乔医生去了一通电话，吩咐人赶紧回来。
等待的功夫，走廊里的电梯开了又关。
一伙人蜂拥从里面出来，浩浩荡荡的，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
傅麓川听见动静，侧过身回眸望了一眼。
只一眼便顿住了。
傅柏川在病房门外撞见他，放心不下，一出门便给傅盛平打小报告，说他又带了上回那个丫头去探望爷爷，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如今老爷子在病床上躺着，偶尔神志不清，这个节骨眼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谁也输不起。
傅盛平了解自己的小儿子，别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到关键时刻，擅长用阴招解决问题。
你不是防着我吗？不是怕我闹事吗？我偏要闹，看看你能有什么法子。
父子俩在走廊里沉默不语，防贼似防着对方。
乔医生赶来时，见老爷子兴致颇高，满面红光地和小姑娘聊起当年自己创业的艰辛，半点也瞧不出重病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人打开，有人从里头出来。
郑重地对门外的二人说：“董事长要见你们，请进吧。”
傅盛平心有戚戚，莫名地盯着小儿子看了一眼，心里一番盘算。
得了令，傅麓川片刻也不耽误，率先提步往病房走去，随后傅盛平一行人也跟着进来。
病床前，莫悠悠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着。
她一只手被老爷子拢在手心里，拍拍手背嗓音里透着几分笑，吩咐说：“莫小姐难得有空来看望我，今天咱们也尽一尽地主之谊，你们要好好招待招待人家。”
说话的同时，床前围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弄明白老爷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爸，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让司机先送莫小姐回去。”傅盛平沉吟片刻，贴心地为他考虑说：“想必莫小姐也在担忧你的身体，你可不能让咱们这些小辈再担惊受怕了。”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莫悠悠听了只觉得坐立难安，傅盛平的视线时不时地在她身上扫过，如芒在背似的膈应得她难受极了。
她抬起眸子，先是看了眼傅盛平，最后向傅麓川投去求救的眼神。
而男人却仿若未闻，唇角微抿，墨黑的眸光里盛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下一秒，老爷子一把打开儿子的手，拉长脸色佯怒道：“不用你多事！”
他转过头，朝傅麓川招手：“小二，莫小姐是你带过来的……今天爷爷就问你一句话，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她？”
话音落，莫悠悠只觉得脸颊一阵滚烫，耳尖都跟着烧了起来。
气若蚊蝇地低低道：“爷爷……”
傅兴言向来说一不二惯了，当下他才开口，旁人便猜出了老爷子的心思。
傅柏川不怕死地打头问，“爷爷，难不成你想……”
“我喜欢她。”站在身侧的傅麓川高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触碰上莫悠悠的眼神。
须臾，酝酿出一番深情的模样，艰涩道：“爷爷，我和莫小姐已经私定过终生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只有傅兴言哈哈大笑，拍了拍傅麓川的臂膀，夸赞道：“不错……小二，爷爷没有看错人。”
他一边拉住傅麓川的手，另一边又将莫悠悠的手交到男人手里。
一字一句道：“今天爷爷做主，如果莫小姐肯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娶她为妻？”
“爸！”傅盛平不等两个孩子说话，径直道：“小二的婚事可不能这么草率，更何况之前已经和陆家说好……”
傅兴言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当下重重地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一意孤行地表示：“两个年轻人相互喜欢怎么就草率了？”
转过头，对着莫悠悠笑了起来，脸上堆起褶皱，大手一挥下定义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