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掉落地平线,月色跃上空中滩,黑暗里的祝郁锡就染上了层可怜的滤镜。
祝郁锡眼眶里的“灯”亮了,黎松楠拿出来一篇黑色特制美瞳利索的放他眼睛里,祝郁锡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
“我看不见了。”祝郁锡说。
现在光线很暗,祝郁锡的夜盲症已经不能够支撑他避开障碍,在小巷里行走。
黎松楠去握他的手,他还不领情,嗖的一下躲开,凶巴巴的说:“还是我抓着你吧。”
祝郁锡抓着黎松楠的袖口,两个人慢腾腾的走着。
从零星雨点到瓢泼大雨也就用了十几秒,黎松楠和祝郁锡站在一处屋檐下相对无言。
雨水敲打起的土腥味散在空气里,他们不远处有一个圆形的花坛,祝郁锡感觉那花坛的积水比鱼缸的腥味儿还大。
闲着也是尴尬,黎松楠脱了外套给祝郁锡,他没有直接上手帮人披,只是拿在手里递过去,没说一个字。
祝郁锡没接,冷冷的说:“黎先生,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你想说什么?”黎松楠看着他,手还保持着递给他外套的姿势。
“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祝郁锡伸出手接雨水,“但我是。”
黎松楠很遗憾这段时间在祝郁锡身边缺失,不知不觉祝郁锡就锋利了好多,完全没有刚捡到时温软可爱。
祝郁锡把手掌翻了个面,手心朝下倾倒了积水,“我撩过你。”
“哦。”黎松楠有点想笑。
“但没什么感情,我只是不想被你丢掉。”祝郁锡坦诚的检讨着:“可是后来发现没用,所以我就不难为我自己了。”
雨水的声音很大,祝郁锡提高了一点音量确保黎松楠听见他的声音:“这些都是我的错,我这样挺流氓的,撩了又不负责,但还是跟你道个歉,原不原谅我都认了。”
所以你就不要对我有什么期待,恶魔不上天堂,天使不如地狱,我们也不要越界。
但不久前这座城市飘散着进化人濒死爆发的能量,恶魔混进人间,这座城市还拥有了黎松楠。
黎松楠冷笑一下,把外套披给祝郁锡,残存的温度笼罩在祝郁锡身上时,一个冷颤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怎么这么大声。”黎松楠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内容,揉了揉耳朵说:“你要把我喊聋了。”
乌云密布之下这条小巷被黑暗笼罩的不透一丝光,祝郁锡的夜盲症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但也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不敢往黎松楠身边缩。
雨下了十来分钟,雨停后路面不平有积水,祝郁锡啪嗒啪嗒绕不开水坑,奇怪的是黎松楠好像也懒得绕水坑,跟他一起踩。
祝郁锡踩了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黎松楠虚空抓了一下没抓住。
“我背你吧。”黎松楠把祝郁锡薅起来,没给他选择,干脆利落的把人背了起来。
一路踩着水坑沿着小巷去了别墅区半机械人住的地方暂时站脚。
祝郁锡夜盲症看不见,事实上阴天的晚上,漆黑偏僻的小巷子没有人看得见,但是黎松楠不肯说。
回到别墅时灰咕咕正在客厅里摆弄电脑,他抬头看了一眼,入目的是黎松楠湿掉的裤腿,和背上搂着他脖子的祝郁锡,已经被颠簸的睡着了。
灰咕咕眯起眼睛看着黎松楠:“楠哥。”
“怎么了?”黎松楠声音很低,温柔的把祝郁锡放在沙发上。
灰咕咕完全不理解黎松楠的“情不知所起”,对这个仅祝郁锡可见的温柔版黎松楠感到极度违和。
他真诚的问:“祝郁锡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不然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黎松楠硬刚ning也要把人带回来,还背了不知道多久反正人都在他背上睡着了。
是因为爱情吗?灰咕咕很想问。
黎松楠轻声说:“嘘。”然后拿了条毯子盖在人身上,还贴心的帮忙脱了鞋子。
“明天什么安排?”灰咕咕懒得看,一边继续摆弄电脑一边问。
黎松楠在旁边坐下缓了口气,“暂时没什么好准备的,ning那边在做,周一只有我到现场就行了。明天我出去一趟,查一查ning这个人。”
“不放心?”
黎松楠点点头:“你都找不到她什么资料,我当然不放心,这个人有点奇怪。”
灰咕咕走过来想取下黎松楠脑机接口处的微型机器,黎松楠预判了他的动作,自己拆下了机器递给灰咕咕。
这个动作对于黎松楠来讲有点逾距,平常灰咕咕也没有试过,今天莫名想试试。
结果并不出乎意料,灰咕咕哼笑一声:“我就知道。”
“哟。”灰咕咕又注意到祝郁锡自沙发垂下的伤手:“他怎么成这样了?”
黎松楠把他手拿回沙发上,懊悔刚想起来这一茬,从茶几下拉出药箱帮他擦洗上药。
伤的严重的地方已经能看见银白色的机械骨骼,皮肉创口处是蓝色发光的…血液?
灰咕咕在脑子里把祝郁锡这几天的生活猜测的很艰难,啧了一声有点于心不忍。
黎松楠解释说:“他们玩游戏不小心伤到的吧,算是。”
祝郁锡的睡相很安静,在边缘人他和莲花还有阿伏睡在一个房间,就在酒吧的那做建筑地上的部分。
莲花一个人住在左边的单人床,他和阿伏住上下铺,阿伏住在上面,他住下面。
他们两个人都是夜猫子,每天聊天或者玩ar游戏到很晚,祝郁锡有时候跟他们一起玩,有时候半夜出去,在酒吧附近散步。
在边缘人酒吧的日子很轻松,他们的心理压力要比半机械人小一些,似乎早已经忘了自己是偷生的亡命之徒。
祝郁锡更喜欢那里的氛围,那里的人要比霓虹馆的这些人简单许多。
但他从来没有对那里的归属感妥协,他每天都要想几次,自己什么时候回到霓虹馆才合适。
那里不足以让他乐不思蜀,他潜意识早把自己归结在了黎松楠的阵营。
灰咕咕抱着手臂观察着祝郁锡的睡颜,别有深意的说:“他长的…很精致。”
黎松楠并没有过分表现出占有欲,“嗯。”
他现在并没有交谈任何事的意思,灰咕咕年纪不大,但人也很机灵,很识相的回房间休息了。
黎松楠在电源上链接了自己的电脑,维修起坏掉的ai助手,又试了一次少年还是无法以全息形态出现,在屏幕上只一张平面图。
黎松楠皱着眉点击了右边一栏的系统语言的变声版,少年的声音是冰冷的机械感:“视觉效果功能受损,无法行使全息投影指令。”
他花了一个月完善的全息影像编号一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了鼓掌,眼下他是再也没有时间精力做一个了。
黎松楠深呼了一口气,郁闷的在键盘上用力敲了两下,这是计算机大佬灰咕咕自己改装的键盘。
他喜欢把键盘弄出机械滞涩的响声,他喜欢敲键盘的节奏,这种节奏在他耳朵里比钢琴键更迷人。
响声吵醒了祝郁锡,他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睡蒙了,碰了碰黎松楠的胳膊想问几点了,目光不经意看见电脑屏幕那个无数线条构成的立体少年。
他坐直看了那少年两秒,声音是没睡醒时特有的糯感,他问:“嗯?这不是我吗?”
黎松楠僵在屏幕前一动没动,祝郁锡打了个哈欠靠着沙发背又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头倒在了黎松楠肩膀上。
黎松楠慢腾腾的偏过头,刚好能看见祝郁锡刀削似的挺拔鼻梁和颤动着的卷翘睫毛。
精神层次越高的人越会对美好的事物心猿意马,会对这张脸浮想联翩的黎松楠在此刻觉得自己的审美能力豁然开窍。
黎松楠把手垫在肩上,祝郁锡的脸就贴着他的手背。
这触感像傍晚和煦的风,像涓涓细流的水波,想冰凉如禅意的薄纱。
黎松楠低头在他额上一吻,出神时远处发出响动,偷看的灰咕咕后退时不小心踢到了墙上的通风孔。
“呃…”灰咕咕觉得气愤尴尬透了。
黎松楠神色自如,甚至轻轻抚着熟睡在怀的背,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我很久没睡过好觉了。”黎松楠说。
“呃…”灰咕咕摸不着头脑,心想那你就去睡啊,你没睡着觉也不是你偷亲别人的理由啊。
黎松楠垂眸,浓密的睫毛把眼睛藏在阴影里,这是灰咕咕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真情流露。
黎松楠说:“我救了几百个半机械人,也正在试图拯救幸存的进化人,我帮他们争取权利和尊严,生命和文明。”
灰咕咕点头赞同他:“是啊,你了不…”
“就算谈不上功德无量,那我也绝对不是坏人。”黎松楠抬头直视灰咕咕:“冥想殿的人说,每行十次善可抵一次罪。”
灰咕咕算是看懂了,黎松楠并不想听他的安慰,只是想自己发泄一下,只回答他一个简单的嗯。
黎松楠深呼一口气,“所以我这样的人偷亲他一下,不会下地狱吧?”
灰咕咕:“…”
沉默间黎松楠肩膀忽的一轻,偏头看过来时是祝郁锡一张迅速放大的脸。
祝郁锡眯着眼睛,视线在黎松楠的下半张脸上。
之前的幻想原来贫瘠到近乎可怜,温软的触感是凉爽之夜的热风,炎炎烈日里的凉风,生生激的人打冷颤。
深潭的涟漪,薄纱的旖旎,祝郁锡的脸缓缓后退,才迟迟睁开眼睛,水波潋滟的望他。
祝郁锡嗓音睡哑了,他手指搭在黎松楠的脖颈上和他说:“你不会下地狱。”
“靠…”灰咕咕低骂一声转身跑回房间甩上门,再去看下去怕是他要下地狱了。
祝郁锡的眼神太深,还没山呼海啸黎松楠就自己跳进去,于是这次换他主动,势必要打败祝郁锡的浅尝辄止,吓得祝郁锡心都颤动起来。
窗外一道雷,又下起雨来,祝郁锡挣扎着掉在地毯上,连滚带爬的乱跑。
客厅没开灯,只有黎松楠的电脑屏幕亮着,祝郁锡什么都看不见,不是撞到什么,就是被绊的摔跤。
黎松楠也冷静下来,连忙哄人,“对不起!你别跑我不碰你,前面是花架…小心!”
祝郁锡碰的撞在花架上,捂着额头不动了,气恼又觉得没道理,想委屈又却实是自己主动的。
他只是迷迷糊糊间听了个全程,那句“下地狱”吓得他心惊肉跳,他发誓那个主动的浅吻只是出于安慰,一个大脑当机时的冲动行为。
跟理智无关,跟情感…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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