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向阳欲言又止，两眼透过窗户往外看。
外面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可他头脑里却觉得阴沉沉的，内心充塞着冬天般的寒冷。
见儿子不吭声，母亲继续劝道：
“你爸这辈子就指望你能考上大学，有出息，你要不上学，那还不得把你爸活活生死呀！啥都别说，向阳，你吃完饭就去上学。”
郤向阳心里清楚自己退学对父亲会造成多大的打击，想了想说：
“妈，你别去借钱，学费的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妈晓得，你是怕妈借不到钱，才这么说的。”母亲松了口气，脸上出有了笑容，“就算借不到，妈也要去借借看。今天借不到，还有明天，等借到钱了，妈下城送给你。这事就这么说，吃饭去吧。”
郤向阳了解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女，她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明知会碰得头破血流，也不肯轻易放弃。
面对母亲，他除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母亲转身朝门口走去，他默默地跟着母亲往厅堂走去。
吃过饭，他挑起书包和被子，一个人往大门外走去。
原本想跟心爱的小妹道个别，可此刻她已经坐在教室里了。
正在这时，母亲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忧愁。
不用问也知道钱没借到，所以他也不提借钱的事，只跟母亲话别。
母亲要儿子再等会儿，她要去再找人家借钱，然后让他带去。
郤向阳摇摇头，迈开脚步朝左边的小巷走去，头也不回一下，因为他怕母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是的，眼泪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他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母亲难过，因为为了借钱，母亲都快把自己变成一个叫花子。
要知道，母亲可是一个要强的女人。
……
由于高二下学期课程特别紧，开学第一天晚上就开始上自习。
中途下课时，班主任梅老师把郤向阳叫到办公室，一脸严肃地跟他说起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提醒他再不认真学习，成绩还会下滑。
说实话，郤向阳现在已经不怎么关心自己的成绩，只关心什么时候交学费，要交多少学费，看看自己有没有办法交齐，不行就退学。
梅老师也清楚郤向阳家的情况，家里本来就穷，再加上父亲身患重病不得不治疗，现在已经是债台高筑，连交学费也很困难。
为此，梅老师决定先给郤向阳垫学费，等有钱了再还他。
郤向阳打心里感激梅老师，却不愿意接受他的此番好意，说在学校规定的时间内交不上学费，他就自动退学。
要是成绩差到考大学无望，梅老师倒也不会怎么在乎，偏偏郤向阳成绩这么好，稳考大学，而且稳考重点大学，所以他不愿意放弃。
见郤向阳态度这么坚决，梅老师也不好多说，只暗自打算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好让他继续上学，直到高考结束。
郤向阳暗自决定去工地上干活挣钱交学费，因此便撒个谎请假两天，请班主任批准。
梅老师念及郤向阳这片孝心，也不多想就准假了。
与老师道过别，郤向阳出了办公室，顺着灯光明亮的楼梯咚咚咚往楼下跑去，然后沿着光线昏暗的小路朝教室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郤向阳就出了校门，到旁边的早点店买了几个馒头，把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塞进嘴里啃了起来，一边沿着街道往前走。
既然请假嘛，自然就不能在学校食堂里蒸饭吃，要不就露馅了，因此这几个馒头就是他的早餐和午餐，至于晚餐到时再说。
约莫一刻钟后，他来到了工地上，瞧见看材料的李福禄大爷，彬彬有礼地向他问了声好，然后问李工头在不在。
李福禄眼里闪出丝诧异，盯着小伙子问：
“呃，向阳，现在不是开学了么，你怎么来这嘞？”
郤向阳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答道：
“大爷，我想找你侄儿干活挣钱，到时还请你帮忙嘞。”
“又没钱交学费啦？”
郤向阳点点头。
李福禄眼里满是同情，感慨句：
“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这人得病了，不光苦了自己，还拖累了家里人。本来嘛，你只管好好读书，钱的事不用操心，可现在……”
郤向阳脸上挂着苦涩的笑，轻叹一声说：
“没办法，谁也不愿意生病，所以不能怪我爸，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不过，也没啥的，有钱就继续上学，真要交不起学费就不上了。”
“要是你不会读书，倒也没啥可惜的，偏偏你又会读书，这不上学就太可惜了。我们乡下人要想有出息，活出个人样来，就得考大学。”
“话是这么说，可上大学也只是一条出路，还有别的路可走。就像你侄儿李工头，没上大学，不也照样挣大钱，有出息，活得很好。”
“是呀，春生是有钱有出息，可比起城里那些有钱有身份的人来就差了一大截呀。听大爷的，不管怎样，你都要把书读好，考上大学。”
“大爷，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其实我也想考大学，可家里没钱哪。”
“你爸得了那种病，就算再有钱也会花光的，到头来人财两空，唉！”李福禄叹口气说，“不管怎样，你得想办法读书考大学呀。”
“现在来找李工头要活干，就是个办法，所以还请大爷帮忙。”
“这倒不是个事，春生蛮喜欢你的，说你勤快肯干。只是你得坐在教室里上课，不可能天天到这来干活挣钱哪。”
“要真这样，我就退学了。”郤向阳笑中带涩地说，“我呀，想先到这干活把学费攒下来，然后再回学校上课。”
“这不会耽搁课呀？”
“没啥，反正我成绩不错，缺几天课也不打紧。”
“就算像你说的这样，老师也会说你呀。”
“我跟班主任请假了，所以不会挨批评的。”
说话间，李工头从门口走了过来。
郤向阳见了赶紧跑上去，很有礼貌地向李工头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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