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山四醒来，山九大喜过望，连愤怒也顾不上，撑着趁身子强行爬了过去。
“四哥！四哥你醒了！”
赵羿也缓缓走了过来，冷眼俯看着山四：“强行施展化地坤字诀，把自己耗到油尽灯枯，居然还没死，你命很硬啊！”
山四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是想微笑：“是王小飞吧？我施展坤字诀的时候见过你。
这一仗，终究是我们输了。”
山四的态度有些奇怪，赵羿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好像一点都不恨我？”
“咳！”山四抽了口血，微微笑着，似乎已经释然：“你刚才说的很对，成王败寇而已，没什么不甘心的。
若是想来炫耀成功，你已经做到了，给我们个痛快吧，像个真正的军人一样！”
赵羿摇了摇头：“炫耀成功？我没那么低级趣味。
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我突然想问几个问题。”
山九立刻怒视着他：“呸！我死也不会透露半点东西的！”
没想到，山四竟是挣扎着抬手碰了碰她。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赵羿，眼神中多了几分神采：“你想问什么？山九不说，我可以告诉你。
但是你得答应我，听完之后，要放山九离开！
除了施展过几次捕风术，她没对张班和石岩出过手，你就算要报仇，杀了我们几个也该够了吧！”
“四哥！”山九赶紧看向山四，眼神无比刚毅，“四哥，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山三无奈地叹了口气，言语中尽是虚弱无力：“笨丫头，能活着干嘛要死啊！
哪怕为了老大，为了我们，为了影子小队，你也得活着呀！”
赵羿撇了一眼山九，稍加思索，说道：“如果你的回答能令我满意，我可以放过她。”
此言一出，山四的眼中亮起光彩：“九妹，扶我……咳……起来！”
山九立刻改蹲为坐，扶着山四靠在了自己身上。
山四抬起手，手指剧烈颤抖着，努力在自己胸前连点几下。
做完这一切，他长出了一口气，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开口说道：“你问吧！”
于是，赵羿稍加思索，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受谁指使？”
“我们来自山河军，山字六营，直属上司是百夫长魏峰。
这次的命令，就是由魏峰下达。至于魏峰上面还有谁，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连受谁指使都不知道，就把命丢在这里了？”赵羿显然不相信。
山四苦笑道：“这样的命令我们不止接到过一次，早就不奇怪了。
更何况，你们不是宁国的奸细吗？出动我们抓捕宁国奸细，合情合理呀！”
赵羿稍加沉默，不置可否，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五张金箔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那么急于得到它？”
山四还是摇摇头：“很抱歉，我还是不知道。我猜我的上司魏峰，应该也没有权限知道。”
赵羿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的约定好像要作废了？”
山四也很无奈：“我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卒子，有些东西我的确无权知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不过，关于那五张金箔，你或许可以从李季那里得到答案。
因为我听老大说，李季可能已经得到了五张金箔的打开方法。”
听到这最后一句，赵羿眼前一亮。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李季？他一个管家，地位能高得过你？”
山四解释道：“论地位，他的确高不过我们，好歹我们也是山河军的秘密小队。
但是，他上头有人能命令我们。
事实上，就是因为他向自己的上线求援，我们才会被派来。”
赵毅缓缓点了下头：“这个消息姑且算是有用。
那就继续下一个问题，熙国三大派系，山河军到底站在哪一边？”
山四咧嘴笑了笑，脸色越发苍白起来：“看起来你不是个专业的探子，否则你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山河军分为山、河两部，分别掌控在两位将军手里。
虽然同出一源，但这二十余年来，两部矛盾渐起，已经有水火不相容之势。
所以要说站队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山河两部的立场一定不同。
再其他的，我便不知了……咳……咳咳！”
话到最后，山四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嘴里不断渗出鲜血。
“四哥！”山九焦急万分，却有些手足无措，什么都做不了。
山四强打精神，拍了拍山九的手背：“九妹，好好活着，不要瞎想。
这次回去之后，退出行伍，找个好人嫁……咳……咳……呕……”
话说到一半，山四的咳嗽越发激烈，到最后，竟然呕出大块黑紫色的淤血。
抱着山四的肩膀，山九无助地哭喊着。
赵羿则冷冷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直到片刻之后，山四终于止住咳血，面色灰白，嘴唇颤抖着出声了。
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赵羿都要侧耳才能听清。
“我……时间马上……到……希望……遵守承诺，放……离开。”
赵羿只是站起身来，看向了一旁的山九：“带我去找李季，找到之后，自然放了你。”
闻言，原本垂死的山四竟然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怒目圆睁：“你……不守……”
没等他说完，赵羿已经说道：“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
这女人的命我会留下，你还是省点力气想遗言吧。”
山四的眼神这才柔和下来，呼吸逐渐急促，胸口快速起伏，脸上泛起一阵红潮。
几息之后，他突然坐直身子，呛出最后一口血，扬头栽倒在山九怀里，双眼彻底失去神采。
此刻的山九再不是沙场尖兵的模样，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不过，赵羿可没空听她哭哭啼啼，语气冰冷得近乎残忍：“给你半个时辰，把他俩安葬了，然后带我去找李季。
要是不听，我现在就把他俩大卸八块，曝尸荒野！”
“你！”山九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盯着赵羿，那眼中的怒火与仇恨，恨不得将赵羿当场撕成碎片。
可是，当她与赵羿对视之时，对方那冷漠的眼神，却令她突然心头一颤。
再低头看看怀中山四的尸体，山九不敢再耽误，一把擦去眼泪，提起自己的双刀开始挖坑。
赵羿任由她立碑，刻字，祭奠，直到半个时辰后，才一把将她提起，往东方走去。
山九的情绪还是很激动，丝毫不肯配合。
她一面抗拒着赵羿的拉扯，一面用尽全身力气咒骂。
“狗贼！你不得好死！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不只是你，还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我杀！杀！杀！
全部杀光！乱刀砍死！狗贼！……”
拖着三九走了片刻，赵羿终于忍不住了，转身掐住她的脖子，一把按在了大树上。
“你听着，我答应山四饶你一命，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底线！
你若真有复仇之心，现在就应该闭嘴，等逃出生天，修炼好了再回来找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徒呈口舌之利，再把自己的命搭上！”
一边说着，赵羿眼神凶狠地盯着山九，一身杀气毫不掩饰。
赵羿带来的可怕压力，多少令山九冷静了几分。
她的眼神开始闪躲，喉咙吞咽口水，总算是闭嘴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赵羿这才松开了手，问道：“现在告诉我，李季在哪？”
山九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因为我们与李季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老大之前让李季杀了所有黑甲卫士。
所以，他现在应该正在做这件事。”
赵羿眼神一凝：“李季不过半步先天，以一人之力，凭什么杀得了那么多黑甲卫士？
而且那么多人，哪怕打不过李季，只要分开逃，有一个人逃得出去，李季也完了。”
山九缓缓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不再隐瞒：“李季除了是半步先天，还研究过很长时间的医道。
你们中过他的散功药，对这一点应该是清楚的。
只要悄无声息，把毒药下在卫士们的饮食里，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顺着这个思路，赵羿立刻反应过来：“杀完了人，还要处理尸体。
那么，只要找到他处理尸体的地方，就能找到他。”
山九的脸色闪过一丝黯然：“你果然聪明，难怪老大他们输给你了。
当初老大去找李季时，在狼头岭附近，我发现了一处低洼地。
那里的土质很松散，若是把尸体扔在那边，再把两侧高地的泥土往下一推，就是一个天然的坟地。
如果李季要掩埋尸体，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了。”
原来如此，赵羿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带路吧。”
山九默不作声，真的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起了路。
这一路走了几个时辰，山九安安静静地带路，再不提报仇之事。
月上中天，爬上一个小山坡后，山九停下脚步，伸手指向了前方。
“再往前走大约一百二三十丈，绕过最大那个枯树墩儿，就到了。”
赵羿往那个方向撇了一眼，便转过头来看向山九：“你得跟我一起去。”
山九的眉头紧皱：“你答应要放过我的。”
“我说的是，见到李季就放你走，可我现在还没见到。”
山九继续抗争：“我现在修为十去七八，带着我，你就不怕被李季发现行踪？”
赵羿冷冷地说道：“无所谓！”
说完，他再不听山九废话，抓着她的肩膀向那边赶去。
山九口中“最大的枯树墩”，的确是很大。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一个树墩，两个赵羿合抱都围不拢。
而且，说是树墩，其实也有将近九尺高，藏在其后，完全能掩去身形。
站在树蹲前，赵羿已察觉不对。
干枯的树桩上，赫然有一道新鲜的剑痕！
赵羿伸手一摸，剑痕上还有些湿润，带着几份鲜血的腥味。
“看来，一切和预料的一样，李季真的选择在此地杀人埋尸！”
赵羿暗暗运起枯木诀掩盖气息，带着山九开始向内走去。
绕过树墩，没走几步，已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的松软。
赵羿不得不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四周。
这里之前是个水洼，现在水干了，地面成了沼泽，又长上了野草。
再看一旁的山壁，山石已经风化成沙，赵羿随手捏去，轻易便能碾碎。
看起来，山九的确没骗他，这里真的很适合杀人埋尸。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赵羿已能看见班班血迹。
枯草上，地面上，乃至一旁的山壁上，洒得到处都是。
而且这些血迹透着暗红，显然刚刚喷洒出来不久。
举目眺望，大约几十丈外，夜风拂来，荒草摇曳，一个人影正若隐若现。
黑夜之下视线受阻，赵羿开启寂夜妖瞳一扫而过，果然，此人正是李季！
此刻的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脚下还踩着一个黑甲卫士的头盔。
赵羿心念一动，悄悄退到了山九身后。
“你上去见李季，帮我把打开金箔的方法套出来，我就放你走。”
山四转过头来，眼中尽是怒火：“你这卑鄙小人，不讲信用！明明说过，见到李季就放我走！”
赵烨的语气相当冷硬：“我是答应过，那又怎样？
我有违背誓言的实力，那么你有反抗的余地吗？”
“你……”
如此言论，可堪无耻，不过是对于山九这个敌人，赵羿倒没什心理负担。
几次反抗赵羿失败，山九似乎终于学会了冷静。
“既然你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凭什么相信，套出话之后，你会放过我而不是杀了我？”
赵羿伸手指了指旁边：“等你开始套话，我就会从旁边绕过去。
你要是觉得我不可信，大可以选择信李季，直接把真相告诉他。
到时候利用李季牵制我，你就可以逃跑了。
唯一的问题是，你……快不快得过我的箭！”
赵羿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无边的自信。
山九眼神一震，回想着山六中箭后的惨状，再想想自己也曾中过他一箭，那滋味……
事到如今，她似乎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于是山九恶狠狠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你若是再反悔，哪怕死，我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这样的威胁根本不被赵羿放在眼里，他用眼神示意山九赶紧行动，自己则往一旁隐去。
山九稍作调整，平复心绪，表情严肃地向着李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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