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坐在谈话室里, 久久没有回过神。
白翼出去扔纸巾时,心道了一声“糟透了”。刚才的谈话,对于容修这个性格来说, 可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走廊里,聂冰灰和崽崽迎上来,两人都很在意目前治疗决策,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手术吗?能排上队吗?”
“得尽快手术,要亲属签字, 得等家属过来。”白翼把主任和容修的谈话说了下。
说完之后,聂冰灰和向小宠都傻了。
不让老大签字?
说他跟顾哥没关系,不是配偶, 不是家属,没有资格签字?
这不是往他心口捅刀子吗?
两只崽:“……”
白翼偷瞄一眼谈话室大门, 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先别打扰老大,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
白翼:“他情绪不太好,臣臣不是还得挂消炎药么,正好等顾妈妈赶过来。”
然而……
事情似乎并不像计划中那么顺利。
顾劲臣时昏时醒, 在输抗炎药液时, 一直在不停地吐。
容修在床边拿着垃圾桶帮他接着,显然症状并没有减轻。
吐时好像是清醒的,躺下后又迷糊过去,不停地全身发抖。
是疼的, 还是冷的,护士说是正常生理反应,但容修根本不信。
容修手忙脚乱地抱着他, 在他耳边安慰着,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电话响起时,换白翼过来照顾,容修出去接听。
甄素素和乔椒开车在路上,等到了市内正是晚高峰,毫无悬念一定会堵在半路,寸步难行。
“尽快,绕绕,快一点。”
容修只能对两位母亲这么说。
事实上,之前刚遇堵车时,乔椒就考虑过是否要联系家里亲戚。
奶奶年纪大了,肯定不能让她到医院,而她母家那边又在广东,要联系的话……
老实说,顾家的那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她是真的不想联系——平时上门打秋风不说,一旦帮了这么个忙,日后指不定在外面怎么说,搞不好就变成了“救了顾家独苗苗一条性命”这样的“事实”。
到时候还人情,可能就要面临各种花样了,帮他们子女安排工作什么的都是轻的。
乔椒也是个偏执的,既然医生说先输液,等家属赶到也来得及,她就真的一咬牙,没有联系顾家亲戚,全权交给了容修一个人处理。既然是在“军总医院”,上级医生是不可能忽视的。
此时此刻,在宝贝儿子出了事,最危急的时刻,乔椒在潜意识里,相对于顾家咋呼的亲戚们,她更相信容修。
她相信,儿子的情况一旦不好,容修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臣臣有事的。说不清原由,她就是这样坚定地相信着。
这边,病房外面。
容修挂断电话之后,在走廊里平缓了好一会。
两名护士推着护士车进了病房,要开始做术前准备,让家属在外面等一会。
容修坐在走廊长椅上,乐队兄弟们坐在他身旁,即使大家都不说话,也是无声的陪伴。
主任忙完一波,此时已到下班时间,不过,他仍然留在了医院里,一会顾劲臣的手术他会主刀。
这会儿过来询问情况,主任又和容修聊了聊病症的诱因,以及术后的注意事项。
“排除饮食不洁,与平时饮食不规律也有一定关系。”主任说。
容修还想问更多,没等他开口,病房门又开了。
一名小护士涨红着脸,从门内出来,看见自家主任时,如获大赦一般,大舒了一口气。
小护士快步走过来,来到主任眼前。
容修连忙站起身。
护士仰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纠结和窘迫,对主任低声说:“老师,导尿管插不了,顾先生不配合。”
容修:“……”
乐队兄弟们:“???”
主任也是一愣,暗道一声“疏忽了”。
在人文关怀方面,要考虑病患本人很多因素,顾劲臣这种身份,必然要顾虑更多吧?
“其他准备都做完了?”主任淡定地问。
小护士点头:“药换好了,还在吐,一边输液一边吐。”
“我亲自去。”主任看向容修,“容先生在这稍等。”
容修颔首:“麻烦主任了,劲臣他……呃,有洁癖。”
主任:“……”
顾劲臣一学过医的,不知病不讳医?
就是明星病嘛。
好在顾劲臣的“亲友家属”并没有那么多事,也没有闹腾,容修一直沉稳冷静。
不然,像刚才那种情况,让两个女护士进去,单独和大明星相处,换成某些明星的家属,肯定就要找事了。
“明星把逼装到了医院里”这种事,光是他们医院就没少见。
主任进了病房,容修坐回到长椅上。
余光里,感觉到兄弟们一道道诡异的眼神。
容修侧过脸,瞪向他们:“看什么?”
男人们齐刷刷摇头,目视前方,继续打坐,连手机也没心思看了。
过了一会儿。
“看我,我又不会。”容修咕哝一声。
兄弟们绷着脸:“……”
又过了一会。
“难学么?”
“……”
兄弟们终于忍不住,集体笑出来:“噗……”
卧靠啊,老大竟然真的在考虑学?插导尿管?哈哈哈哈卧槽……
容修黑着脸:“……”
算了,自从得知顾劲臣倒下了,大家都悬着心,终于放松了些,给他们笑吧。
不过,他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可行性,有什么可笑的?
上次是脱臼,这次又出现这种情况,爱人的事,难道不该上心么?
那些单身狗怎么可能懂。
容修严肃着脸,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你们不懂……”
兄弟们:“哈哈哈哈哈你懂!你学!必须学!”
向小宠小小声:“我很好奇容叔怎么学,听说医学院的学生,学静脉穿刺时,都是互相扎输液针……”
聂冰灰低头瞅了瞅,测量了一下:“大哥用自己的那个……学吗?”
容修:“?”
沈起幻:“不行,会受伤,用二哥的学。”
白翼:“???”
“没门!”白翼护着裆,“卧槽想想都疼……”
容修:“……”
容修:“哼。”
那个,所以说,劲臣也疼吧。
可怜的小小臣……
也不知主任的手法怎么样,千万别让爱人遭罪才行。
主任进病房时,顾劲臣侧着身,像一只火烤的虾子,蜷缩在病床上,正在呕吐,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护理人员拿着垃圾桶,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地安慰着他。
顾劲臣稍有了意识,他只觉快把胃吐出来,相较于刚发病时,疼痛减轻不少,但仍然有痛感。
护士出去之后,导尿管是由主任教授完成的。
五六十岁的老大夫,插个尿管分分钟的事。
和阑尾炎的剧痛相比,这种疼痛压根不算什么,顾劲臣只疼了一下,就没什么感觉了。
“我知道顾先生学过医,”主任为他盖上被子,“我们医院没有男护士,其他的术前准备工作,你知道的,无需太专业的那些,就由你的朋友帮忙准备,可以么?”
顾劲臣仍然昏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主任说的“其他准备”是什么。
阑尾炎手术不用灌肠,但是要备皮啊,他感到片刻的窒息。
术前这段时间要禁食禁水,他侧身躺着,脸近乎埋在枕头上,嗓子沙哑:“容修。”
主任:“……”
容修容修的,从下了救护车,到急诊抢救室,迷迷糊糊,意识不清,几乎一直在念叨容修。
“他在外面。”主任道。
而后,他又给顾劲臣讲了讲刚才在谈话室的经过,“你的母亲很快就会到了,正好这段时间进行消炎,晚上时安排你的手术,由我来做。”
顾劲臣嘴唇发白:“容修很生气?”
“确实,脸色不太好,很担心,要珍惜这个朋友啊。”主任眼中闪过笑意,“亲属签字时,他一直坚持要签,分秒必争的。”
顾劲臣愣住,猛然睁开眼:“……”
不能签名。
不是配偶。
不用主任细说,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当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一直坚持签字?
一直坚持?
那么,容修又是什么心情?
同理心过强的影帝先生,这一刻很容易地就产生了强烈的共情。
如果立场对调,只要一想到那种被否定的痛楚,那种无能为力,他就难过得几近窒息。
主任给顾劲臣做完了检查,良久没听到动静,观察他脸色:“顾先生?”
“如果家人不能及时赶到,医院也有紧急预案吧,给关系人签授权同意书?”顾劲臣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或许并不是在问,更像是陈述句。
顾劲臣嗓音微弱,像是随时会陷入沉睡,疼痛让他消耗了太多体力。
主任微怔,点头笑道:“是的。”
顾劲臣:“现在安排我签字可以么?您能联系上级启动医学处置么?我的母亲可以视频电话授权,只要让容修作为关系人,明确知道我的病情、手术风险,以及医院接下来的操作,他就可以签字了吧?”
主任匪夷所思地注视他:“顾先生……”
“家母暂时到不了,我也可以让容修联系院长,”顾劲臣闭上眼睛,“不论用什么方法,让容修签字,我要求尽快手术,我要求意定监护授权。”
容修联系院长?主任愣住片刻,顾劲臣透露的这句,分量可不轻。
他想起,会诊刚结束时,院长确实给他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顾劲臣的具体情况,而后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问了句“容修在楼下么”?当时他还觉得有点奇怪。
主任琢磨了下,确认道:“您确定您的母亲赶不到医院?可是刚才容修说,她们已经在路上了,顾先生,真的不至于这么急。”
“她要从廊坊赶过来,现在是晚高峰时间。”顾劲臣并未细说,额头又疼出细汗,转而道:
“急性阑尾炎前期死亡率在1以下,我大概在昨晚就有发病迹象,如果阑尾化脓穿孔的话,死亡率会上升到10以上。为了等待家属过来签名,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主任:“……”
顾劲臣:“容修是我的关系人,我的亲属,最亲的亲属。我现在神志清醒,我要签授权,然后让他签字。”
主任:“??”
主任从病房出来时,容修起身望向他。
老大站起来了,兄弟们也跟着起立,立正,稍息,似等待检阅般地,齐刷刷望着医生。
不知最后两人在病房里聊了什么,主任出来之后,接了一通电话,与那边进行沟通后,对话筒连声道:“好的,院长,好的。”
挂断电话之后,主任急切地迎向容修,“那个,容先生,亲属……亲朋,来谈谈手术风险,准备签字吧。”
容修愣住。
然而,容修并未像主任预料之中那般,立即露出安心表情。
反而警惕起来,下意识看向病房门。
仿佛透视般地,似想要透过木门,看到门内发生了什么。
紧跟着,容修的脸色渐显慌张,望向主任:“怎么突然又能签了?急着手术了?嗯?病情严重了?”
“没有没有,”主任忙道,“病人情况很稳定,是找到解决办法了。”
主任抬了抬手,示意住院医生去准备同意书。
容修望向站在窗前的卫忠,难道是老爷子给院长打电话了?
就这样,容修和兄弟们一起,跟随主任来到了高级病房。
病房里。
顾劲臣有些清醒了,倚靠在床头无力地坐着。
容修来到床边。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多余的话语,容修只是抬起手,在顾劲臣汗湿的额头上轻轻揉了一把。
这一次,住院医生进来时,他的面前多了一个平板电脑,还有一个按指纹的仪器。
主任和住院医生给他们详细讲了讲手术的风险。
照理说,有些风险不该在病患面前说。
但顾劲臣是学过医的,而且此时在清醒状态下,直系亲属不在身边,所以很多听起来很吓人的“术中风险”,还是当着顾劲臣的面说了。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而且是全麻腹腔镜,医院一定要将这些清楚告知。
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流程,是最顺利的一关。
然而——
住院医生说风险时,容修忽然抬眼,转头看了一眼顾劲臣,转过来之后,那双犀利的凤眸,就一瞬不瞬地瞪着住院医生。
像是生怕当着爱人的面说这些“吓人的”,会给对方造成术前压力。
别看顾劲臣学过医,可是他才学了一年,本来就很痛了,可怜又遭人疼,要是吓到自家小家伙怎么办?
容修盯着住院医生。
住院医生:“……”
顶着容少校的杀人眼神,住院医生噎了半天,他是主任教授的学生,也将是晚上手术时的助手。
在容修的瞪视之下,该说的还没说完,他必须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容修眼底发红,犹如幽寒利箭,就快化作实质,唰唰射在小医生脸上。
在场所有人:“……”
事实上,少校先生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啊,他这么盯着人时,强大气场骇人,浑身散发威压,这样给医生的压力更大吧?
后来,主任又说了很多,尽管容修有点懵,但全程认真聆听,全神贯注地,看着材料上的每一个字。
他甚至还问了微创手术的具体流程,以及不少诸如麻醉、药物过敏等风险问题。
真的是领域之外了。
尽全力地担当了下来。
主任一直注视着容修的表情,观察着他的态度。
着实是非常重视了,与那些病患的配偶、兄弟关系的家属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尤其是当住院医生问一些基本问题的时候,诸如,患者的病史,家族遗传病,以及平日里的饮食作息等等。
顾劲臣像是疼得说不出话,时而还会想呕吐,容修就在旁边一边照顾他,一边逐一代为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回答模棱两可。
容修每回答一个问题,顾劲臣就在一旁迷糊地点头。
也相当的了解对方。
一切注意事项与风险说过之后,住院医生示意平板电脑,表示患者本人和家属可以签字。
顾劲臣右手埋了输液针,写字不利索,使不上力。
容修扶他坐起来,将笔放在他指间,一只手帮他捧着平板,一只胳膊从顾劲臣背后绕到身前,轻托住他腰。
大概是起身时拧到了,刚签完名字,顾劲臣就伏在床边呕了起来。容修连忙拿起地上的垃圾桶,抱着顾劲臣,轻拍他后背。
顾劲臣推了推他的手,让他离远点。容修像没听到,用纸巾帮他擦嘴,擦鼻涕。
真的是一边挂水一边吐,一直禁食禁水,顾劲臣已没什么可吐,就快把胃吐出来。
其实有很多关怀与心疼的话想对他说,容修嗓子哑透,最终却只在他耳边问出一句:“还疼么?”
“不疼了。”顾劲臣应他,嘴角扯出不那么雅致的笑。
那双桃花眼弯着,说这话时,他抓着容修的手,眼中扑簌簌的泛着水光。
痛感抽空了他的全部精力,时刻能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的影帝先生,此时完全忽略了自己仍紧皱眉头,指尖都在微微地抖。
即使两人夜夜交融不分你我,灵魂合而为一,也不能代替对方受苦。
在指纹采集器上按了手印,容修扶他重新躺好,帮他将病床背板往上摇高了些。顾劲臣倚靠着,感觉舒服了些,他闭上了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然后轮到了容修签署同意书。
容修作为明星很少会签字,市面也没有签字外流。
由于身份特殊,即使是正式场合,他也尽量避免签名,有时会只笔走龙蛇签一个“修”。
他端正地站在床尾桌前,认真而又专注,在平板上写行楷。
在医生提醒下,他将右手食指按在了指纹采集器上,医生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把手指移开。
他看到,电子文件上出现了自己的手印,在有顾劲臣的名字与指纹的同一份文件上。
于是,厚重的责任与担当一瞬间化作实质,所有呼之欲出的情感与关怀,皆付诸于那椭圆的方寸之间。
签完了关系人同意书,主任与住院医生离开后,容修仍然站在床尾的移动桌前。
有一种陌生的心情在心底往上膨胀,使得他全身充满了勇气与力量,眼前白惨惨的病房也变得温柔起来。
正如他此时的眉宇间流露的神情,这是他第一次为签了一个名字而愉悦。
又不单纯只是愉悦,他的眼底蕴藏着火焰,看上去自信,舒畅,踌躇满志的。
是的,这个表情的爱人,看上去格外英俊。
病床上部升上去些,顾劲臣倚坐在病床上,微眯着眼睛,望着容修的侧脸。
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从悲切的谷底到飘飘然,一时间令容修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家属签字了。
作为“配偶”,签手术同意书了。
容修垂着眸子,半晌没有出声。
医生离开了,一直在窗边装空气的兄弟们,终于舒了一口气,小声地复述、讨论着医生刚才告知的那些。
探讨了半天,沈起幻问:“手术要排队么?”
容修:“……”
容修仍面朝病房门的方向,面无表情地伫立着,眼中有一簇炯炯的小火苗。
仔细看,怎么耳尖还透着红?
兄弟们:“??”
白翼:“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忘记问医生吗,我帮你去问问?”
“嗯?没有。”容修回答。
好像终于回过了神。
“那个,我签字了。”容修侧过身,正色地望向兄弟们,矜持地笑了笑,“配偶签字。”
乐队男人们:“……”
哦。
不过,你清醒点,兄弟,那只是临时监护人的同意书。
大家打量着他的表情,实在不知该不该提醒他……
沈起幻犹豫了下,谨慎地问:“你是不是太心急,看错了什么?”
容修挑眉:“没有,每一项都看过了,我的眼睛是雪亮的。”
沈起幻:“……”
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你有资格这么夸自己的眼睛吧?
“不是说你不够亮,关键是,有时候kilakila亮晶晶的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白翼说着,掏出手机,调出备忘录,一边飞快地打了一行字,一边快步来到容修身边。
然后,二哥一伸手,将手机举到容修眼前,快速地晃了一下。
只给他看了两秒,容修脸一黑,手机上写——
火锅味……
容修:“???”
白翼淫淫地笑了:“你看到了什么?
容修拳头一硬:“没正经。”
白翼又举起手机:“哪没正经了?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你仔细看,我写的什么!”
手机上写:火鸡味锅巴
容修:“……”
所以说,眼睛有时是会欺骗人的,随着人的情绪变化,一瞬间真的有可能忽略什么。
“我说,兄弟,你该不会真的因为签了个名字,按个手印儿,就心满意足了,从此裹足不前了吧?”白翼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
“老大,刚才在谈话室里受到的屈辱呢,你不该满足啊,该有更长远的理想啊!”
容修:“?”
聂冰灰眼红握拳:“士可杀不可辱,大哥一定要一雪前耻,今日耻辱不可忘!”
容修:“??”
什么屈辱,又耻辱的,也太……
容修:“我为什么会觉得耻辱?”
“世界上有85的人觉得自己不幸福,这是为什么?”沈起幻问了一个问题,然后自问自答,“是因为过度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与需求,与真正的理想背道而驰。黑塞说,不幸福就是一种耻辱,不能向别人敞开你的生活、遮遮掩掩,就是耻辱。”
容修:“???”
向小宠紧握鼓棒:“今天这件事,让我很生气!将来,容叔你一定要搞一个真正的、法律承认的身份——即使咱国家不承认,外国承认也行啊!到时候,只要有配偶签字的地方,你就狠劲儿地签,先签一百个,狠狠甩在那些曾经不让你签字的家伙脸上!”
容修:“……”
根本没反应过来哪不对。
他刚才签的不是同意书?
就是同意书。
医生都说了,可以做手术了,而他也确实是签字了。
签了字,劲臣就可以手术,不用再经受病痛折磨,不用苦等顾妈妈过来。
他做了主。
为夫的,签字了……
容修眸子里漾着一丝笑意,矜持地收敛了表情。
他朝站在门口丁爽的招了招手,让对方把他的随身包送过来。
在兄弟们困惑的目光中,容修拿出了他的派克钢笔,还有那个只记录“重要备忘”的小牛皮记事本。
然后,他在上面写了日期和一行字:
——今天,臣臣做手术,我签署了手术同意书。
然后,容修想了想,又在下面一笔一划,行楷工整,补充了一句:
——ps:这是我第一次作为家属签字,兄弟们也很激动,谢谢他们。
乐队兄弟们:“……”
齐刷刷四张呆滞脸。
不用谢。
不,不是,你误会了。
兄弟们说了那么多,敢情他完全没听进耳朵?
都说了不是家属签字啊,只是监护人监护人,你不要骄傲自满,这不是终点,理想要远大!
槽点太多了,都不知从何处吐起。
另外,看看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忍不住上翘,又要往下压着;明明愉悦,还要绷着脸,嘴角隐隐有点抽抽……
这个似笑不笑的表情,有点变态还很恐怖……
要不然,你干脆直接笑出来吧,行吗兄弟,笑吧,家属,别控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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