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这天早晨, 顾劲臣通知了一个好消息。
顾劲臣对容修说:“安德烈大师将两首歌的改编权和翻唱权交给你了,你们不是一直在考虑那两首民谣摇滚的选歌么?”
安德烈-罗兰?容修怔怔望着他:“安德烈老师?”
顾劲臣果然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好消息。
参加安德烈派对之后,顾劲臣一直与安德烈大师保持邮件联络。
听说容修正在录制新专辑, 安德烈大师就想让容修重新制作两首歌,重新编曲, 以容修的风格和理解,让歌曲重获新生。
安德烈大师说的那两首歌,其中一首是大师在上世纪八十年的作品《天堂集市》,老人家在音乐会上演唱过。
要知道,亚太地区还没有人真正拿到了安德烈大师的翻唱版权。
放眼整个欧洲,也只有两位歌手在唱片中出现过安德烈作品的翻唱,他们都是对方的至交好友,如今也都已经去世了。
安德烈说, 这首歌是送给容顾二人的礼物。
至于什么礼物,他也没有说清楚。
得到这个消息的容修实在是兴奋,当天就给安德烈大师打了电话。
而大师也是个干脆利落的老爷子,直接就将版权合同电子版交给容修, 让容修赶紧签署文件。
安德烈说, 他希望能在有生之年, 听到那首歌的重生版。
令录音老师觉得不可思议的是, 《天堂集市》这首歌,不论是歌名与歌词, 还是风格与旋律,都与《愿我们的墓碑永远干净》这张专辑的主题有着微妙的联系。
如果不是早知道这首歌已有近五十年的畅销史,录音老师都要以为这是容修为专辑量身定做的。
再看看作曲和作词人——安德烈-罗兰, 这个名字出现在dk乐队的二专上, 蓦然就提高了专辑的国际地位。
这简直是天降鸿运啊!!
就这样, 容修又开始忙起来,整个恒影音乐部门都很忙碌。
在乐队录制音轨的时候,容修开始为两首歌曲重新编曲,与兄弟们以及音乐部门的大佬们彻夜想好点子。
好在专辑录制和后期还要一段时间,两首歌还有时间慢慢打磨。
乐队陷入录音周期,录制的速度非常之快,大部分人声,容修只唱了不超过三遍。
即便如此,他的嗓子也快不行了,但他收到了顾劲臣帮他点的润喉茶,是附近的糖水店老板按照顾劲臣的配方单独给煮的。
乐队兄弟们录制音轨的速度也稳步在提升,所有的歌他们都在龙庭地下室排练了上百次。
这次正式的录制,既是技术上的雕琢,也是是艺术上的打磨。
歌词都是容修亲自创作的,主题与旋律结合起来,词曲是同个作者,浑然天成。
不过,不少歌词都不完整。
乐队兄弟们只好凑在一起,临时抱佛脚一起憋两句——大多是瞎编,憋得难产,面色凝重,面目狰狞,反正押上韵就是了。
没办法,这是全世界摇滚乐队的通病,歌词都很粗糙。
要不是这一张专辑里的十二首歌,顾劲臣帮忙完善了一半,容修录人声时一定会砸麦克风。
音乐部门大佬们都发现了,其实摇滚乐队的这群男人,对创作歌词是非常感兴趣的,大家都有一颗文人的心。
以致于很多歌词都很难解读。
当容修终于写好一首歌的歌词,大佬们看完之后,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容修创作的文字内容,大多既自相矛盾,又充满自我揭示,很多歌词让大家搞不懂他是在歌唱外部世界,还是他的内心世界……
说白了,就是表达方式极具情绪化,很难被解读。
兄弟们也不好意思说“看不懂”。
“老大自诩高深莫测,其实不知所云……”这句话打死他们也不敢说出来。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恒影的签约作词人过来了,给兄弟们的歌词进行了仔细的润色,或是和容修交谈一番,真正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艺术家的表达,往往都很难被深入地理解,因为有时候它不是很深,只是发散了一点。
比如,容修有一首半成品歌曲,是打算放在第三张专辑里的,旋律十分阴郁,他在乐谱上只写了一句歌词——“你被我栓在了轮胎上”。
这句歌词,被白翼评价为“血腥而又残暴”,把人栓在车轱辘上可还行,摩擦,摩擦,是不是太s\,这不犯法吗?于是,歌曲也变成了“碾来碾去之歌”。
容修露出全世界都不懂他的寂寞表情:“……”
后来,顾劲臣解开了谜底——
顾劲臣说,容修的这句歌词出自《李尔王》中“起火的马车”,里面有一句:“你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但被我栓在了/起火的轮胎上。”
兄弟们:“??”
反正,对于“容修写歌词”这件事,兄弟们心里是拒绝的。
即使容修写了歌词,大家也要再集体讨论一番,否则很容易出现粉丝们听不懂的情况,到时候就真的是唱了个寂寞。
或者,被记者们来个二流弗洛伊德式解读。
再说严重一点,如果被解读成涉政或不和谐,就像“某块红布”那样被禁,那麻烦可就大了。
正如“建议身手不行的演员老老实实使用武替”一样,歌词还是交给专业词人来完成比较好,这种风险还是别摊上了(……)
与不朽自由的录音合作十分顺利。
连煜给容修带来了精彩的开场连复段,他毕竟是容修的第一个主音吉他。
十八岁那年,年少轻狂的容修喜欢朋克,连煜勤学苦练,最终成为了破车库那条街最牛逼的朋克乐手。
而如今,连煜发现,三十岁的容修已经不玩朋克了。
容修在录音时,连电吉他的音轨也没弹,连煜想,而自己却还在他们的朋克之路上追逐着对方。
连煜帮忙录完《心里的我和我》之后,就带着乐队回去排练了,不朽自由最近时间也不富余,他们还要去奥体中心为巡演彩排。
不朽自由离开之后,dk乐队开始了最后一首歌的录制。
容修给食草狼打了电话,他答应过郎哥,要在录制专辑时,让对方亲身参观体验一下乐队在录音棚里的状态。
于是这天上午,食草狼开车从京城杀了过来,激动地来到恒影大厦,还带了采访要用的一切装备。
食草狼听容修说出歌名时,不禁诧异道:“我记得,这首歌你们两天就在录了?”
“录了一半暂停了。”容修说,“有点些新想法,打算实践一下,还记得当初在演唱会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么?”
食草狼闻言一愣。
他当然记得,容修对他说得所有话语,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怕逐年岁长,记性不好,小脑萎缩,他都写在了日记本上。
他记得容修说过,想做出不一样的摇滚乐队录音室专辑,他希望能够更有摇滚的氛围。
当容修说出“之前录制的音轨全部推翻重来”时,食草狼就更震惊了。
一切推翻重来,要比之前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能有这种勇气和魄力,实在是令人钦佩。
容修为食草狼介绍了录音师,然后让他坐在控制室里,就完全把这位金牌大记者当成了空气。
这张专辑,显然还是与所有录音室专辑一样“按部就班”。
但是,容修从这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摸索尝试了。他和乐队男人们一直在出错,试探,琢磨,并乐此不疲,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脸。
事实就是这样,当爱好变成了职业,也许会感到厌倦,但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缺乏探索欲和新鲜感,失了创造力和初心,还有热血敢于冒险的少年心气吧……
相比于乐队之前录音轨时不是吉他就是贝斯出问题,录制《愿我们的墓碑永远干净》时,架子鼓的问题比较大。
食草狼很喜欢这首歌。
歌曲的旋律充满了复古感,有很强的律动感,听上去随性,有着黑人灵歌的风格特点。
听起来节奏明快,基调却带着莫名的伤感。
向小宠录制了三遍鼓声,容修都表示不满意。
尽管后期老师表示,可以制作出容修想要的效果,容修也强硬地认为,原声不合格的情况下,做完后期也会与他的要求相差十万八千里。
十万八千里……
可是乐队兄弟们连一毫米也没听出到底哪儿不一样。
于是,小狼崽子终于暴躁了,在录制第五遍被叫停之后,他愤怒地抓起了第二对鼓棒。
没错,他两只手抓了四根鼓棒,每只手握着两根,开始奋力敲出极具特色的鼓点,来表达他对大魔王的不满。
然而,没想到,这个举动却为乐队带来了一首新歌《心跳》,后来大家一起又把这首歌给录了,这是后话。
容修当时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盯着发狂的崽崽一会儿,猛然站起身,迈开大长腿,进入录音室。
然后,他将崽崽从狂野战车一般的架子鼓里拎出来——双手像举杠铃一样把人举了起来,还上下抖了抖。
容修:“清醒点,清空你的脑壳,别耗费体力,小混蛋。”
崽崽大头朝下,终于清醒了。
“不过,你给了我灵感。”容修说,“我觉得,是我们的鼓不行。”
乐队兄弟们:“?????”
当初是谁看不上录音棚的雅马哈架子鼓的?
咱们的鼓不行?
dw高端架子鼓,这他妈是dk乐队最贵的一套鼓,架子鼓之王啊!
……
于是,录音师大哥一脸无奈地给同事们打电话,让他们把被容修嫌弃的小架子鼓搬运过来。
等到第二套架子鼓终于从楼下运上来了之后,容修并没有让恒影工作人员们将架子鼓搬到录音室里。
而是直接叫他们在恒影的走廊里将架子鼓拼装了起来。
等大家组装完毕,容修就让他们把架子鼓放到了逃生楼梯的门口。
容修二话不说就坐在了鼓前,开始测试那套鼓!
想想吧,在恒影大厦的走廊里,正对着逃生楼梯……
空旷,回声,混响,自带音效。
震耳欲聋。
那天,整个恒影大厦都震颤了,正在上班的工作人员们也懵逼了。
食草狼后来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觉得自己身在一个幽深的墓穴里。
重金:咚吧咚吧,硬摇:动次打次,硬核:叭叭叭叭……
容修在走廊里尝试了各种风格,大家的耳朵和脑袋嗡嗡的。
然后,他笑了:“我不想把这套鼓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就要在这里录!”
在场众人:“?????”
还真是任性啊。
音乐疯子。
可是,容修终于笑了……
那抹笑浅浅的,让人的心都快化了,整个心情也跟着敞亮了。
好叭,太任性了,那就在这里录吧,希望大厦里的同事们能多担待一些……
然后,容修就开始行动了。
除了架子鼓上的拾音麦之外,他还在逃生通道的楼上挂了一个麦克风。
这样声音形成了一个平衡,他又把底鼓的拾音麦收了起来。
工作人员们去逃生通道把守,免得有人临时下楼梯。
一切连接完毕之后,容修就回到了控制室,戴上了监听耳麦。
他让向小宠敲出了一串鼓点。
沈起幻直接抱着电吉他,当场弹出了歌曲的前奏部分。
食草狼想起,容修曾经提到过的那个概念。
容修说,架子鼓是一种原声乐器,需要有呼吸空间,鼓是乐队的主心骨,最最马虎不得。
就这样昏天黑地忙活到了深夜,容修一刻也未曾休息。
直到下半夜时,他趴在控制台上睡着之前,嘴里还在提醒录音师大哥:“这个乐句加点背景内容……”
关于dk乐队的第二张专辑,食草狼的摇滚专题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在之后的二十年里,从没有哪张内地摇滚专辑,能像dk乐队《愿我们的墓碑永远干净》这张专辑一样引起这么多专业大佬的分析,无数粉丝为它感动落泪,这是一首经受了时间考验的心灵神曲。
食草狼写道:没有人真正知道,容修这首歌的灵感到底来源于哪,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歌中是“我们”而不是我,有歌迷调侃是“鸳鸯墓”。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但那人始终守口如瓶。
这一年,容修错过了母亲的生日。
接到顾劲臣的电话时,容修一愣,听媳妇提醒他,他才想起妈妈的生日。
容修只好躲在卫生间里,给甄素素打了一通电话,他说:“妈,我没有时间回去了,生日快乐。”
说完就沉默了,他感到无比的愧疚自责。
“过什么生日呀?女人岁数大了,都不爱过生日。”甄素素笑道,“劲臣昨晚就到家里来了,给我带了很多礼物,还说是你准备的——我都没拆穿他,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不是金子就是手表,护肤品一看就是他准备的,他还对我和你爸解释了,说你在邻省忙工作,团队都在,你不能因私缺席,这些我都知道啦。”
容修:“……哦。”
甄素素:“行啦,谁要和你一起过生日啦,一会儿我和你爸去你姥爷家,一起过个生日,然后你爸还要带我去看电影呢!”
“什么?看电影?为什么?”容修懵了,“你说,我爸去看电影?你们要去电影院?”
“是啊,你这是什么语气,你爸带我去看电影不行吗?身边有人跟着,不要紧。”甄素素说着,微愣片刻,反问道,“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劲臣有新电影上映了吧?”
容修微愣:“??什么?”
甄素素无语:“《创业者》,都已经上映两天了,我看海报,还挺接地气,就是讲你们这拨九零后创业的励志片,票房还挺高的。”
“我没看手机,”容修迷茫,“什么时候拍的?”
甄素素真想抱着儿子的脑袋摇一摇:“前年?不然就是大前年,”回答完,她压低声音,“儿砸,你也差不多点,臣臣的工作你也稍微支持一下啊。”
容修:“……”
我还不够支持?我都支持到剧组里去了,床上床下都支持了……
“前年拍的影片,今年才上映?”容修面色凝重了,“又出什么审片问题了么?”
“没有问题吧?你爸昨天也这么问,臣臣说,拍完两年上映是常事,因为还要后期剪辑什么的啊,据说,他还有五年前拍的电影没上映呢,还有一部加入了cg动画的电影,到现在还在后期,恒影还在制作呢。”甄素素说,“压着十来部电影都没上映,不知道会不会永远销声匿迹,演员都这样。”
容修:“啊……”
一个电话打完,容修一时间都忘了,为什么给妈妈打这一通电话。
原本心里还因为错过母亲生日而愧疚难过……
结果被妈妈转移了注意力。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
而,白二想起他干妈过生日时,都已经过了十二点。
当时,白二站在录音室里,抱着贝斯,手指肌肉记忆般地嘣嘣嘣,脑袋里早已神游天外——
他在思考不朽自由的巡演,他们作为大嘉宾,选的那两首歌是不是太……
容修选了一首让乐队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歌曲。
想到那首歌……
既然都是要来一首翻唱,为什么不选《真的爱你》?
猛然间,白翼扒拉贝斯的手指顿住,咆哮了一声:“容修!咱妈过生日啊!咱俩给忘了!”
可想而知,录音室里什么最多,除了麦克风,就是各种拾音话筒……
在二哥粗犷的咆哮声中,整个录音棚一阵轰轰作响。
录音老师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引起啸叫要把设备给搞废了的!
容修耳朵嗡嗡:“……”
“是你忘了,不是我。”容修微微扬了扬下巴,“显而易见,我才是亲儿子。”
白翼上下打量他,一眼就看透了:“你好不好意思,真的不是臣臣提醒你的?”
容修:“……”
想到顾劲臣昨天就代他去看望了父母,容修心里十分感谢。
而这种感恩无法用一句“谢谢”来代替,只能对他更好、更好一些,对他的父母也更好、更好一些。
这大概就是“人生需要一个伴侣”的另一个原因吧。
专辑录制终于完成这天,男人们没有任何庆祝。
他们浑身散发着酸味儿,幽魂一样飘忽忽,回到明星公寓,洗完澡,吃了口饭,集体倒头大睡。
容修一觉睡到翌日早晨,起床收拾一番。
封凛和三位助理、化妆师很快赶到,团队去往奥林匹克中心体育场。
今晚是不朽自由乐队巡演倒数第二站,dk乐队作为大嘉宾出场。
在库里南车内,容修给顾劲臣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已经从恒影出发,去往奥体中心。
并告知顾劲臣,专辑大部分录制完成,不过,他今晚演出过后,无法赶回京城,还得恒影住一晚上。
发完这条微信,容修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朽自由乐队十五年纪念巡演。
倒数第二站的门票,在放出“邀请dk乐队为嘉宾”这个消息的当天晚上,就全部售罄!
要知道,之前两站邀请的“北京打工青年团”和“黑草莓”,还有一些空余座位,后来做了活动才甩了出去。
dk乐队的这个号召力与人气,让不朽自由的大佬们都难以置信,许乘风连续两天排练时都在感叹,“门票竟然一夜之间卖光啦?!”
而贝斯手欧阳繁星年纪较小,这是他经历的第一场周年巡演,更是紧张得不行。
演唱会当天,华灯初上。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粉丝们纷纷来到演唱会地点。
奥林匹克中心体育场,建筑是一个“大水滴”,仿佛建在碧波之上。
“到了好多人啊!”
冯佳佳和舒小可跳下车,兴奋地望向集合地点。
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一些dk歌迷,乌泱泱一大片的浅金色。
后援会的管理人员们是一起开车过来的。大衡带队,开了二十多辆车,一起从京城出发,后面还有从京城一起来的粉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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