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打车出了饭店,先去姚美娜那接了唐琳琳,再赶回家。

    进门的时候九点多了,唐琳琳早就困了,简单洗漱后就上了床。唐思坐在床边,出神地看着唐琳琳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小片阴影,红嘟嘟的小嘴巴微微张着,头发有点自来卷,扎起来的时候不明显,散开了就如同一朵花,清凌凌的。

    唐思低下头,眼泪慢慢涌了上来。李誉的质问还在耳边,几句话就让时光倒流,唐思彷佛置身两年前的出租房里,她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唐琳琳。

    李誉问她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唐琳琳,莫名就想到了自己,她不忍心眼睁睁看另一个自己重复老路。

    一条荆棘遍地,屡次被弃,孤独孤单的路。

    隋尘霄差不多快十一点才回了裕华园,司机把人送到之后,把几个打包盒提上,跟在后面想一起进门。隋尘霄一把拦住:“把东西给我,明天早晨还是八点来接我。”

    司机是隋家的老人儿,能说上几句话:“少爷,这汤汤水水的容易撒一身。”

    隋尘霄有轻微的洁癖,尤其讨厌饭菜汤汁油烟味,司机也是看这打包的都是饭菜,才提着跟上他。隋尘霄扫了一眼打包盒,思索了片刻还是伸手道:“给我,你先回去。”

    司机不敢再说,小心的把几个打包盒放在他手上,看着隋少爷拎着上楼,啧啧,幸亏他手长,这一伸出去就不知道电梯够不够宽了。

    隋尘霄拎着打包盒上楼,总觉得身上飘着饭菜味儿,似乎还散发着一股子迷离香味儿,他贴身闻了闻,骂了句脏话,另外一只手打开门,发现屋里灯都关着,难道她还没回来?把东西放在了餐桌上,他径直走到次卧,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又敲,门开了,唐思鼻子红红的,眼睛也有点红,头发乱糟糟,身上依旧是一条棉质睡裙。

    她哭了?

    隋尘霄的脸色不可控的变成了黑色:“眼睛这么红,你哭了,谁惹你了?”

    唐思吸了吸鼻子:“没有,有点感冒。”为了证明,还拿出了一板药片晃了晃。隋尘霄脸色稍缓,点点头:“出来吃点东西。”

    唐思本想说不用,但是隋尘霄根本不给她机会,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唐思晃晃有点晕的头,慢慢走到了餐桌,是王府餐厅的标志,好几个提袋,足足七八个菜。她慢慢把菜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记错了,怎么这桌菜,和李誉吃的那桌一样?难道隋尘霄打包了她们的剩菜?

    隋尘霄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仔细闻了闻,总算没了那股让人恶心的味道,他神清气爽地拉开了房门,出来就看见唐思站在餐桌跟前发楞,他疑惑:“吃啊,还热着,一会儿就凉了。”说完故意道:“看看,数目对的上不?差哪个菜,少爷给你补上,下次别吃别人的饭,吃人嘴短懂不懂?”

    如果刚刚还又疑虑,那么此刻可以板上钉钉了,这货把刚刚自己在王府餐厅的那桌菜复制了一遍,唐思哀嚎,怎么她更心疼自己的三百块钱了。

    隋尘霄进厨房,找出了碗筷,给她盛汤布菜,一边吆喝:“吃啊,一起吃。”

    唐思坐了下来,接过碗筷,叹口气:“我没白吃,我和他说了aa制,我出了三百块呢。”

    说完一副颓唐的模样,隋尘霄一听,呵呵笑起来,他道:“那你亏大发了,单是我买的,我不可能让我的人随随便便吃别人的饭。”

    唐思提取语句的重点和关注点和别人不同,她忽视了那句“我的人”,而是前一句:“你买单的?那我的三百块不就白花了,啊啊啊。”

    隋尘霄看着她一副肉痛的模样,提醒道:“扔就扔了,你不许和他联系,你想要多少钱我补给你。”

    唐思兀自在哀悼自己的人民币,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不一会儿,就听见自己的手机,一阵叮叮铃铃的声音,她打开手机就看见一串红包,红彤彤,鲜艳艳。上面那明晃晃的数字300就跟在笑她一样。

    发信人,房东隋狮子。

    “拿着,9月份的菜单里不要出现胡萝卜、白萝卜、青萝卜和水萝卜。”

    唐思看他舀汤的手指上,一串牙印儿,这才想起两个人之前的不快,原本她想等他回来说清楚,这会儿看着牙印儿,又无法理直气壮。

    隋尘霄早就看到她的眼神,咳嗽了一声,他一向打直球:“怎么?心疼了?”

    唐思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察觉出了问题,她没说话,只是皱眉想事儿。隋尘霄静静的看她,就跟看关在笼里的小兔一样,他说:“别想了,想多了也没用。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咱这外貌有目共睹,咱的实力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隋尘霄说的上劲儿,干脆丢了筷子,坐在了她身边:“唔,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包你在祁阳城横行无忌,衣食无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抽谁就抽谁。”

    唐思斜眼看他:“也包括抽你吗?”

    唐思一向冷淡,这会儿一个眼神带着冷冽和妩媚,隋尘霄身子都跟着酥了半边,他凑进她,随意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边说边笑:“在某些特殊的场合和地方,可以试试。”说完又道:“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金钱、势力、宠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唔,除了结婚,当隋太太,呵呵,这可不是你能要的东西,你可不能想,那对咱两个都不好,我相信你是聪明人。”

    唐思眼神看着对方,默默的移开了脚,抬高,然后狠狠的跺了一下,隋尘霄的感知从手立刻转到了脚,一阵哀嚎,疑惑又愤怒的看着唐思:“你干什么?”

    “干什么?让你醒醒酒。少喝多了,做一些非分之想。跟着你,我呸,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仗着家里的臭钱,到处勾搭,还嫁给你,恶不恶心,你就是趴地上求我,我都不会嫁你这种人,行走的衣冠禽兽,满身的道貌岸然,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个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这个禽兽,立刻办了你,让你哭都没地方?”隋尘霄也被骂起了火,他一把攥住了唐思的手腕,作势就往主卧室拉。

    唐思使劲儿掰开他的手指,一脚踢在他腿肚子上,最快速度跑进了次卧,一边跑一边骂,门关上了还能听见里面喋喋不休的声音。

    隋尘霄气炸了,他咣咣的砸门,一边砸一边喊,唐思也不示弱,开了门就冲他一拳,正打在眉心上,顿时就眼前亮星星,鼻子下面也有点不对劲,隋尘霄摸了一把,红呼呼的一片,那片红慢慢的变大,小片变成大片,最后连成了一片,“你,你。。。”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是一黑,白眼一翻,躺在了地上。

    唐思吓坏了,这货不是号称南城一霸么,怎么这么不经打?她蹲在地上,小心凑过去摸了摸鼻息,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只是晕了,怎么办?把他扔在这儿好像不行,别说他酒醒后会不会报仇,就是想想自己房门口躺着一个人都毛骨悚然,唉,真是麻烦人物。

    唐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人拖回了主卧室,实在没力气拖到床上,她就着台灯,把床上的一张绣花棉锦被抱下来盖在了某人的身上,又凑过去探了探额头,仔细看了看鼻骨,反复琢磨,自己的力气有限,这厮人高马大皮糙肉厚的,应该不至于被一拳头造成重伤,心下忐忑了一会儿,决定凌晨的时候再看看他的情况,出现异常再喊人。

    一夜光怪陆离,唐思梦里不可避免的被某人追杀,又是逃跑又是求饶,挣扎了一夜,睡醒的时候,浑身酸痛难当。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唐思暗道糟糕,连忙爬起来,到隔壁主卧去看隋尘霄,唐思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甚至想好了如果隋尘霄赶她离开,她要去哪儿住,结果满头思绪无用武之地,千言万语堵塞喉头,隋尘霄根本没在,地上没人,床上也没人,昨天铺满饭菜的桌上倒是留有线索。

    一张纸条,两句话,临时出差,有事电联。

    唐思看着力透纸背的字迹,居然有点对方落荒而逃的错觉,奇怪。

    唐思的预感不算错,隋尘霄自己都觉得有点落荒而逃。他凌晨三点多就醒了,实在是地上睡觉太不舒服,哪怕身上盖的是他最喜欢的棉锦被,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爬上了床,想起醉酒前的事儿,模糊又不真切。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唐思拒绝他了,唐思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这让他很是想不通,毕竟他隋大少在男女交往上,所向披靡,鲜少败落,哪怕是秦蜜,那也是他自己先放弃,不乐意再做追随者,他知道唐思不喜欢自己,可做隋大少的女朋友这么大的诱惑,他觉得唐思不会放弃。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说“不”字,可唐思为什么这么气急败坏呢?他稍稍回想了一下昨天的唐思的表情,咬牙切齿有没有?怒上心头像不像?

    难不成她受什么刺激了?

    李誉给她的刺激?

    这让隋尘霄很不是滋味,也心烦意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电话响起,隋尘霄拉回思绪,拿过手机,电话是他爷爷的助理李贤打来的,李贤说话一向言简意赅,且喜欢带自己的看法,隋尘霄眼睛眯了眯,气的差点笑出声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奖自己的父亲,隋南山的脑子被粥灌满了吗?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赶过去。”放下电话,他麻利的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又把洗漱用品塞进了行李箱,一向懒得动的隋尘霄这会儿莫名的雀跃起来,本来他还在发愁天亮了,怎么和唐思那个倔驴掰扯昨天晚上的事儿,这个突发事件简直是来的好来的妙,既然没想好,躲出去是上上策,唔,反正他是因为公事才走的,绝对不是怕唐思的找茬儿。

    隋尘霄收拾完,推开门脚步轻轻,路过餐桌的时候,看到了餐桌上摆的食物,挠挠耳朵,最后还是抽出笔纸,写完一个,看的真皱眉头,字有点丑,话也有点多,撕了重写,这次写的语气不太好,再重写,一直撕了四次,最后一张勉强合格。

    不管多大的气性,两个礼拜也差不多了吧。

    隋尘霄这会儿还没意识到,自己这心思,这颠来倒去的担忧,多么像愁肠百结的怀春少女,情动万分冲动羞涩的翩翩少男,只字片语就带着点点心动,悠悠心酸。

    隋尘霄出差了,唐思也送了一口气,她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她过后也有点后悔,干嘛那么急赤白脸地怼他,没准儿那位大少爷就是喝醉了,无聊地消遣,自己哪里有资本和资格挑衅,难不成真带着唐琳琳去睡大街?亦或者再回到糙乱地城中村去?隋尘霄走了也好,等他回来,他不提,自己也不提,她们就还是纯粹地房东和房的关系,没有如果,也没有未来。

    唐思眼下不在关心隋尘霄的心思,她着急做兼职攒钱,娱乐场所是不敢去了,摆小摊她也没有本钱,也害怕赔钱,想来想去还是去做家政最便利,当日结算,童叟无欺。

    陈秀丽找来的时候,她其实很抱歉,毕竟是她托陈秀丽约了李誉,估计李誉把二人吵架的事儿告诉了陈秀丽,陈秀丽这几天总是给她打电话,唐思心虚,又愧疚,始终不敢接电话,这天陈秀丽直接找过来了。

    “你可真是谱儿大了,连我电话都不接了。怎么,是不是打算自此之后,辟谷封山,不再出现了,嗯?”

    陈秀丽和她是中学的同学,上学时候两个人关系其实一般,只是她在学校里人缘很差,基本没什么朋友,所以陈秀丽脱颖而出,成了她的闺蜜。后来她来祁阳,陈秀丽在祁阳上大学,二人联系不勤,却也没断。

    “没,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陈秀丽自然知道唐思的想法,她叹口气没再提这茬儿,转而和她说:“我知道你找兼职工作,嗯,我们学校的实验室缺一个打杂做卫生的,一个礼拜两次,周中一次,周末一次,一个月八百块,你去吗?”

    唐思惊喜的抬头,忙不迭地点头:“去,去,去。这待遇太好了。”

    陈秀丽道:“你先别急着高兴,实验室面积不小,因为属于重点关注地方,规矩也多,所以院里不让找大爷大妈,想找个年轻脑子灵活得,你得小心仔细,前往别惹事,否则会让你赔个倾家荡产。”

    唐思郑重地点头:“好,我知道。”

    陈秀丽踌躇了一会儿又道:“李誉会在祁阳带一段时间,他那个项目是几个学校联合的,说不准你也会在实验室碰上他。”

    “没事儿,我做我该做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放弃。

    陈秀丽点头:“成,从这周周末开始吧,周六早晨七点,你就过去,和门卫就说实验室的人,不要迟到,管实验室的是个未婚大龄女,脾气不太好。”

    唐思自然应下。唐琳琳自从上了学,独立很多,可以自己在家,她勤快点,估计一上午就能做完,还能赶回去给唐琳琳做午饭。唐思因为这个困扰自己多日的事儿被解决,高兴极了,晚上难得给自己加餐庆祝。唐琳琳知道后,表面上笑着恭喜,心里却很难过,唐妈妈是为了自己才这么辛苦,如果不是自己,独身的唐思应该过的很潇洒吧。

    周六,唐思起了个大早,把早饭做熟,自己简单吃了些,其余的放在了桌上,用竹子罩扣好,就出了门。还好自己住在裕华园,有直达车,20分钟就到。原本一切顺利,到了大学门口,保安却死活不让她进。

    “师傅,我真的是实验室的。”

    保安也无奈:“姑娘,我们只看牌子,不看人。”

    时间眼看就要到七点了,唐思急得脑门冒汗,昨天她光顾了高兴,也忘了留个实验室的电话,这下可好,第一天上班就迟到,陈秀丽嘴里的灭绝师太不会把自己开除吧?

    正纠缠中,身后一个声音,温和儒雅:“怎么回事?”

    唐思转过头去,眼前的男人一身休闲装,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头发顺从的分成了三七分,一双丹凤眼在镜片后门温和的看着她。

    保安赶紧上前:“隋老师,这个小姑娘没有通过门牌,还非要去实验室。”

    隋老师淡淡的看了一眼她:“你是小陈介绍的?”也不等唐思回答,转头和保安道:“我带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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