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浅喜欢许行舟,但不是柳熙然喜欢许行舟的那种喜欢。
她想,也许跳出“女朋友”这个身份,她就可以试着以“妹妹”的身份告诉许行舟,身为男朋友、男性,应该怎么对待女生才是合适的,也不用担心会失去许行舟。
她以前是有过这样的特权,可是后来……愧疚也好,理所应当也好,她把这份权力还给了许行舟。
现在……她还可以要回来吗?
她不想再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没有情绪的挂件,随意听从许行舟的摆弄,连安慰人的资格都没有。
手机那头沉默了许久。
男人转着手里的笔,正坐在办公室里。
显示屏上是一份周氏反馈过来的合作说明,上面简单直接地挑明了上达集团想要和周氏合作的条件——一个作为商人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许行舟相信这份合同出自周容时的手笔,否则他不觉得周氏需要纡尊降贵来和上达谈一场慈善般的合作。
嘴角挂着一抹笑,手里的笔却断了。
许行舟笑了起来,搁下那支断了的笔:“要做我的新娘——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他的笑声像是寒风,听在耳边是呼呼呼的恐吓,刮在身上会疼。
可其实一开始知浅其实挺依赖许行舟的。
刚到许家那阵子,许叔叔和许阿姨总是不在家,6岁的她就只能跟在小哥哥后边亦步亦趋。
许行舟比她大六岁,照顾起人来虽然笨手笨脚,害她摔过跤、闹过肚子、进过医院,但总是疼知浅的。
那场车祸之后,知浅就不喜欢坐车。
许行舟是知道的。
所以那天知浅上吐下泻烧得糊里糊涂,哭闹着嚷着坐车就要死掉的,许行舟想也没想、背起她直接跑去医院。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和死亡挂上了钩,知浅迷迷糊糊却又被吓醒了,可每次意识稍微清晰了,耳边总能听到许行舟关切的安慰。
一次、两次、三次……数不清多少次了,知浅只记得后来她就不觉得消毒水的味道难受了。
等她烧退了、人醒了,许行舟还光着脚丫子睡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嘴里念叨着让她别怕。
“你醒啦?!”许行舟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就准备去叫医生。
他下意识地松手,知浅却猛地一把抓住他。
“怎么了?”许行舟担心地问。
知浅抓着许行舟的手越收越紧:“我以后可以嫁给哥哥吗?”
她没有家人了。
但是小小年纪的知浅知道结婚是可以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变成家人的途径。
“我想做哥的家人,真正的家人!”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知浅捏着手机,修正曾经的童言无忌,浑身战栗地向许行舟坦白:“哥明明很清楚,我的喜欢并不是结婚的那种喜欢……而且……我也不喜欢这样玩弄别人感情的哥哥。”
“你现在喜欢周容时这样的?”许行舟的语气冷冷清清,没有一点波澜。
可他的话,却像是晴天里的霹雳,猝不及防劈碎了知浅的希望。
“我怎么会喜欢周容时……”她擦掉脸上的泪水,颓力地笑了笑,“哥怎么不懂呢?我和哥之间的事情,和柳熙然、和周容时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许行舟像一个发号施令的王,规范知浅的一举一动,把她划入自己的归属物,更正她的失误,“因为你要去读大学,所以我才会找你的室友关照你;因为你想要感受一下成年人的生活,所以我才会让你去接触周容时。”
“你应该清楚,会发生这么多事情,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我吗……”
“如果没有你,什么麻烦都不会有,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许行舟肆无忌惮地把罪祸全部丢给知浅,像是催眠一样在她心里树起一个标准。
一早就在办公室里等许行舟回复的顾冉,听着知浅快要哭出来的腔调,默默地叹了口气。
知浅是许行舟带大的,哪里是他的对手。
许行舟向一旁的顾冉招了招手,重新递给她一份新的合同。
比起周容时反馈的合同,他新给顾冉的合同几乎可以说是得寸进尺,纯碎是在占周氏的便宜。
小姑娘不懂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但如果多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家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许行舟盖上手机,向顾冉吩咐道:“发给周氏。”
顾冉点了点头,出去之前被许行舟喊住:“查一下知浅的定位,有必要的话你过去看一下。”
“好。”也不是第一次查知浅的手机定位了,顾冉驾轻就熟地接下任务,利索离开。
“我是一个大麻烦吧,哥……”手机那头的知浅还在消化许行舟的话,“对不起。”
勇气彻底被击溃,现实□□裸地教育她。
她的谎言不只是说给许行舟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知浅躲在偏僻的角落,靠着一棵大树抱着膝盖坐着。
不远处一只麻雀钻进草地里,挑挑拣拣抓着虫子。
“我以后是不是只能待在哥身边,被哥藏在一个大房子里,听哥安排我的衣食住行,做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妹妹、恋人、妻子?”
许行舟从来不和知浅说这些,可知浅却能从他的一举一动里猜到一二。
她总以为自己不断的顺从能让许行舟悬崖勒马,可好像她越乖,许行舟就越是得寸进尺。
事情越走越偏,最后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温水煮青蛙。
意识到危险的时候,知浅却已经跑不掉了。
而现在。
她有清楚地意识到,她根本没有资格可以跑。
“我从来没有要限制你自由的想法。”许行舟的眸色深了几分,屋内的布景渐渐模糊,视线聚焦到他桌上的一张合照。
许行舟拿起相框轻轻摩挲照片上知浅的脸,嘴角挂着理所应当的笑意:“只是作为我的附属品,你应该有义务向我汇报一切,一旦你做不到了,我也只能采取别的措施来弥补你的过失。”
饶是早有准备,知浅还是愣住了。
远处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叼着晚饭去堵吱吱喳喳小麻雀的嘴。
嗷嗷待哺的小麻雀长大了,□□雀也会时刻监视小麻雀们的生活吗?
知浅突然就笑了:“原来在哥眼里,我连一只小麻雀都算不上……我只是一个标记了‘许行舟’大名的物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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