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唯在不大的洞穴内来回踱步,脑中却是在不断地想着眼下弥若可能遭遇的情景。
水镜显示不出弥若的所在,如青昊所言,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受外力重击元神与□□分离,所以才会寻不到她。
将活人的元神与□□分离,这是上古时期邪魔们才会使用的禁术,近万年来早已失传。现在这禁术却突现人间,也怪不得青昊会说,弥若命格不祥,迟早将引来大祸。
凡人的元神一旦与肉身分离超过十二个时辰,肉身便会死去,而元神也将因为失去庇护,被迫进入轮回道。但弥若的命格不同,她这一世的情劫尚未破解,若是就这般死去,并不会转世,而是直接消泯在六界之中。
虽然青昊离开之前,答应会保证弥若的安危,但相唯仍是无法完全放心。
青昊的脾性相唯很清楚,从不会做损己的事情。这种悖逆天命的禁术,根本不可能是寻常凡人所为,对弥若下手的,绝对不简单。假使弥若此次遇险棘手,或是有违青昊的本意,那他八成是作壁上观的束手不为,顶多最后大发慈悲地帮她收个尸……
相唯愈想,脑中浮现的情况愈是糟糕,他甚至开始后悔,不应该因为旁人几句危言耸听的说辞,就离开她身边。纵是他重伤不愈化尘为土,他也该陪着她到最后一刻的……
不行,他必须得出去!
但青昊显然早已料到他的想法,在离开前就已将他身上的术法封住。
而这洞穴里唯一的出口外,只有炽热翻腾的岩浆,无任何立足之地,使不出术法的相唯,根本寸步难行。这处本是养伤修炼的宝地,眼下却已成为困住他的密室牢笼了。
就在相唯竭力想着其他可行法子时,从洞穴外头的岩浆河流中,却传来熟悉的对话声。
“直接用术法出去不就行了吗?干嘛还撑条破船?”
“你当整个魔界就咱俩会使术法啊?在魔宫附近,一旦随意使用术法,很容易就会被巡查的护卫发现。你若是想回到方才的那个地牢,你可以试试看。”
“可、可这破船能撑到咱们到岸吗?我怎么觉得它好像随时都要被融化了……”
“这船身可是用万年玄铁打造的,别说这熔浆了,就算是幽冥号称能杀神的地火,也融不化它。”
“它不怕热,我可是要热死了,这什么时候才到头啊?你确定方向没错?”
“从小到大每回我溜出魔宫玩,都是从这条路出去的,闭着眼都能划出去,你不相信,你来啊。”
“咳咳,我刚才被你家哥哥吓着了,得、得先恢复恢复元气。”
“你还真是绿豆大的胆,我王兄只不过耍了几招虚把式而已,至于……”
“虚把式?你看你看,这伤口深得都看得见骨头了。难道你们魔族的真招数,是直接当柴棍劈了烧火的?”
“你既然这么怕,那方才,为什么还挡在我前面?”
“爷是男人,当然得挡在你面前了!谁敢保证你那五大三粗的哥哥不会一时手抖,而且那柄大刀可没长眼,伤着了你可怎么办?”
“看不出来,你还挺懂怜香惜玉的。”
“怜香惜玉?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可你既不香,长得也没有玉好看啊。”
“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下船去!”
“别别别,这红线还在咱们的手上绑着呢,我掉下去了,你怎么办,难不成和我一道葬身火海?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味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殉情!”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真跟你同归于尽……”
相唯顺着话语声的方向,果然看见火红的岩浆之上漂着一只不起眼的小船,上面一前一后紧挨的人影,正是滟姬与敖沧。
“诶欸欸!”敖沧正欲抱头躲避,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侧的山崖底部,有个熟悉的影子,立即成功地转移了正欲施暴的滟姬的注意力,“那个,那个是小唯?!”
“咦,还真是!”滟姬连忙调转船桨的方向,朝那个隐蔽的洞口划去。
“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相唯纵身跳上小船,一语概括眼下的处境,“我身上的术法被封住了,行动不便,但弥若现在有难,我必须出去救她。”
“等等等等,”敖沧被相唯突然出现,以及他话中包含的大量信息给弄得有些懵,不由得愣了半刻捋了捋思路,“你的术法被封了?那你还去英雄救美做什么,顶个屁用啊!”
相唯扫了眼敖沧右臂上尚在渗血的伤口:“你方才不也替她挡了一刀吗?怎么,就许你逞英雄,就让我做狗熊吗?”
敖沧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支支吾吾地狡辩道:“我和你可不一样……”
“我倒是觉得狐狸说得有理,”滟姬剜了敖沧一眼,“人家是去救自家媳妇,名正言顺理所应得的,你瞎嚷嚷什么啊!”
敖沧被训得不再作声,只敢默默地递给相唯几个“你小子自求多福”的眼风。
“等咱们出了这岩流河,上了岸就不在我魔族的管辖内了。”滟姬指着已然在望的一处小山包,“喏,就是界线,只要过了那里,王兄就难找到……”
滟姬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凭空升起的飓风就从天袭来,搅动得本平静和缓的岩浆,顿时掀起滔滔巨浪,像发怒的山洪,扑向三人的小船。
“当心!”敖沧看着那被掀起的岩浆如雨点似的倾洒下来,来不及多想地就将滟姬护在身下,任凭背上的灼烧痛入心肺,仍死死地咬住牙关,硬是没喊出一声。
待岩浆重新恢复平静,敖沧才无力地放开滟姬,瘫倒在侧,却碰触到背上被灼烧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将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滟姬,赶忙看向倒地不起的敖沧,“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没事,”敖沧一边抽着凉气,一边装着没心没肺地笑着,“跟以前偷蜂蜜吃,被马蜂蜇了差不多的感觉……”
滟姬被他现下还想得起这种无聊的窘事给气乐了:“说你胆小怕死,你又这么浑不在意的,就不担心你的背被烧出个蜂窝来?”
“我是男人,身上多几个窟窿还显得英武些。反倒是你,本来就不好看,若是又添上几道烧伤痕迹的,没人要了怎么办?我、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看着敖沧明明痛得说不出话,却仍是不忘贫着嘴逗自己,不知怎么的,滟姬眼里的泪就蓦地涌了出来,哽咽着嗓子脱口而出:“你可别想抵赖,若以后真没人要我了,我就找你这个罪魁祸首负责!”
本奄奄一息模样的敖沧,闻言登时睁圆了眼:“你、你、你这是故意气我的吧!”
“这可是你自个先说的,”滟姬蛮横地扯起他俩还捆绑在一起的手,“狐狸,你给我俩做个见证……咦,人呢?”
敖沧一听,猛地翻身起来,果然见巴掌大的小船上,只有他俩,没有半分相唯的影子。慌乱之下,敖沧和滟姬都未注意到,之前还将捆缚在他们手上的红线,此时已消失不见了。
“不会是刚刚在混乱中,掉进岩浆里头了吧?”滟姬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脸色煞白,敖沧却立马摇头,“不可能,小唯被封住的是术法,又不是被定了身,一个小浪怎么可能就翻下去?就算小唯失足掉下去了,也不可能哼也不哼一声?”
“那他去哪了?”滟姬看着缓缓流动的炙热岩浆,“这下面没有,难不成还上天了?”
事实正如滟姬所料,相唯被那股飓风卷上了天。
待狂风残云散去,一个人影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相唯抬眼看向扶兮,意料之中,淡淡地唤了声:“师父。”
扶兮笑了:“你还认我这个师父,没白养你这么多年。”
“师父您自己也曾说过,我这固执犟牛似的脾性最像您了。”相唯想起了过去相处时的日子,也不禁笑了笑,“‘放弃’这两个字,可从未在咱师徒俩身上出现过。”
扶兮闻言,也颇是感慨地点点头:“徒儿啊,为师当时救你,的确另有心思,但为师从未有过一丝半毫害你的念头。这三百年来,我也的确是将你视作自己的徒儿,甚至是子侄亲人。”
相唯垂下眼,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就该相信为师,为师如今这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害你的,你……”
相唯打断扶兮的话,“师父,您的意思我懂,您今后的意图,我也能猜到七八分。但此事关系六界安危,绝不是某一族某一人能轻易决断的。从长计议,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这样,您先替我解开身上的术法,我现下正有火烧眉毛的急事要办。”相唯朝扶兮走近几步,“待我处理完眼前的急事,再来与您商议,您看可好?”
扶兮看着相唯眼中,掩饰不住的焦急之色,不由得挑眉:“是关于那个丫头的事吧?”
相唯一愣:“您也知道?”
“你大可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扶兮别有深意的看了将信将疑的相唯一眼,嘿嘿笑道:“其实,这只是鬼君布的一个局,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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