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薛月白看到此情此景,差点儿心梗,扶着门才稳住身形。薛广思顶着张熏黑的脸跑过来,搀住薛月白的胳膊。
“姐,还好,就这一间屋子着火了。”通过薛广思的语气,薛月白竟然听出了一丝欣喜。
“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当着街坊领居的面,薛月白努力控制自己想揍他的心,她想说,至少当着外人的面,给他留点面子。
但是,想归想,等人一走,薛月白抄起木门边上靠着的烧火棍,就要往他头上敲。
“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那火星子能从灶台里蹦出来?”薛广思抱着头,四下逃窜,绕着院子乱跑。他自己还惊魂未定,本就委屈,现在被薛月白这么一追,更慌了,吓得大喘气。
薛月白自知追不上他,干脆停了下来,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杵着烧火棍问:“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广思在薛月白走后,到厨房烧水准备煮乌头,中途往大灶里添柴加火的时候,用火钳子不小心把燃着的火苗带了出来,没等他来得及拯救,火苗就迅速舔舐了整间厨房,烧了个精光。
“我平时让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慢慢来,你就是不听?”薛月白怒火中烧,气从心起,指着院子里的老榆树,跟薛广思说:“去,到那给我跪一个时辰,我不喊,你别起来!”
一场大火烧了半个多时辰,问起夫人,也就是他二人的母亲,竟然早早地就在后院睡着了。
薛月白走到前厅,发现魏钦岩和青杉并未离开,反而是帮着他们一起收拾残局。
“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薛月白的裙子蹭了一身黑,她摸了把脸,脸上蹭的也都是黑灰。但她还是绕到柜台旁,把县令赏她的十两银子小心妥帖的收好。
青杉主动上前帮忙,他问:“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薛月白望着药材铺里一片狼藉,从袖中掏出魏钦岩在赵府开的药方,她到底还是拿到了帮赵芸儿抓药的“订单”。
“要不我帮你抓药?”青杉问,这药明天就得煎好一份儿送到赵府。
周戚听说乾州药材铺着了火,忙完衙门的事情,匆匆跑了过来,他是个捕快,这些都归他管。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薛月白坐在长椅上问:“不对,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从衙门过来?”
周戚伸手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旁若无人的嗑起了瓜子,他眉头紧锁,道:“魏仲的头让人给偷了,正满城搜呢!听说你这边走水了,过来看看,待会儿还得回去。我一帮弟兄们还在找呢!”
薛月白神色紧张,赶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戚说,初步判断,可能是下午他们去西河桥看花魁游街的时候,一伙人乘乱偷的。
“偷魏仲的脑袋干什么?”薛月白觉得这还挺恶趣味的。
魏钦岩动了动手指,青杉称重的手在隐秘的地方,微微抖了起来。
三十副药,薛月白觉得让青杉一个人抓实在是有些过于慢了,而且她估摸着,薛广思也在后院跪了半个时辰了,遂喊道:“薛广思!起来吧。”
薛月白劝自己,她想薛广思说到底到底也还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难免犯错,只不过是这次的错误成本实在是太大了。
魏钦岩在薛月白身后看了薛广思一眼,觉得熟悉。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周戚问:“有地方住吗?”
“只是烧了厨房,睡觉的地方还是有的。”薛月白现在虽然无法挽回,但她还是得坚强面对,她也不能指望她的这个草包弟弟。
“姐,你准备怎么办?”薛广思小心地问。
“你姐姐我,准备明天把你送到码头扛大包补贴家用。”薛月白的话一本正经,听起来竟然像是真的。
周戚笑的开心,知道这是句玩笑话,可是薛广思当真了。
“姐,扛大包多累啊!”薛广思埋怨道:“我连米都扛不动,还能扛大包?”
“你也知道自己没用?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饭庄赊的账你得自己还了。”薛月白说:“行了行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了,你先抓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薛大夫开了那么多年药铺,一点儿家底儿也没给你们留?”周戚问:“有水吗?来点水,渴死我了。”
“没有,我外面还欠着账呢。”薛月白不会用算盘,捏着毛笔在纸上用阿拉伯数字算了起来。
一边算,她还一边跟薛广思说:“要是这个月没钱还给那个肥头大耳的胡掌柜,我就要嫁给他当小妾了,从此你也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
薛月白看着他,接着说:“怎么样,我这样自己轻松,你也轻松?”
薛广思摇头,很显然是不愿意,但是现在他闯了祸,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一茬接着一茬,从薛月白落水之后,就没消停过。
薛月白算来算去,等于今天这十两银子白挣。
“薛大夫?”魏钦岩问:“请问你们可是薛生青,薛医生的儿女?”他之前跟随薛生青在西河桥学医时,乾州药材铺还没开张。
魏钦岩赶忙站起身,薛月白不知道他和薛生青的渊源,回头看了一眼薛广思。问:“你知道吗?”现在呼叫系统也没用,她们上班朝九晚五,现在是休息时间。
薛广思搁下称,绕过柜台走过来,小心问到:“你是钦岩哥哥?”
薛月白被薛广思这一声“钦岩哥哥”喊得直掉鸡皮疙瘩。
周戚也走过来说:“那魏仲,是你远方表舅?”
魏钦岩点头默认。
魏钦岩少时在乾州西河桥学医时就喝薛月白姐弟二人交好,玩在一起。
薛广思还在玩泥巴的时候,魏钦岩就已经能把《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倒背如流了。
薛月白想说自己也能背,但是不能倒着背。
习中医者,这些“经典”是重中之重,薛月白本科的时候,老师就不停地说,念了研究生之后也更是如此。
”你会背吗?”薛月白问方薛广思。
薛广思支支吾吾,很显然是不会。
魏钦岩问:“你们欠了多少两银子?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们?”
薛月白伸手挡住了魏钦岩接下来要说的话,薛广思一看,也跟着拒绝:“不用不用,我们家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薛月白毫不留情的踩了他一脚,说道:“该反应快的时候你反应慢,不需要你反应快了,你倒是嘴快。”
薛月白问:“你能借多少?”
魏钦岩喊了青杉过来,让他点一点银子。
“你需要多少?”魏钦岩问:“我尽可能地补给你们,令尊是我的恩师,自然是倾囊相助。”
“后院不修葺,只是还债,还得五十两。”自己贴的那些银子等于是要把薛月白掏空了,没了资金流通,说不定他们连生药材都没法儿买了。但是没办法,这些钱早晚得掏。
薛月白觉得还是先还债要紧,没钱进购生药,她可以自己去后山采,方法总比困难多。
可魏钦岩的意思是让他们先把厨房修葺起来,距离还帐还有一个月,不如就拖到最后一天。要不然他们连炮制药材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薛月白问:“你什么意思?”
魏钦岩看了薛广思一眼,只听青杉缓缓说:”实不相瞒,我和公子出了太医院,来到乾州,一直没有固定的居住之地,只能暂住客栈,希望姑娘可以收留我们暂住。“
“哈哈哈!”薛月白笑出了声,他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住!你们随便住!空房间多,只要你们不嫌弃条件差。”
薛月白又说:“我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她顺势说出了自己想聘请魏钦岩来药材铺当坐堂医生的提议。
魏钦岩没有理由拒绝,但是他也有条件。他和薛月白隔着一张桌子谈判,把所有的条件摊在明面上谈。
所有的条件谈妥之后,魏钦岩临时加了一条。
”不是吧!这时候变卦?”薛月白正想说他不守信用,就听魏钦岩说:“可否将起死回生之术授于在下?”
魏钦岩自幼好学,只要是能救人性命的方法,他都会努力学习。
“起死回生之术?”薛月白咂摸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对薛月白这样的普通医学生来说是基本操作,本就没什么可神奇的,既然魏钦岩想学,教一下也并非难事。
只是光说,不直观,得要有人当模具。薛月白一偏头,看到了七星斗柜前站着的薛广思,她招呼道:“来吧,帮我一个忙,我就原谅你了。”
“把上衣脱了。”薛月白让薛广思脱了上衣,尽量把整个上半身露//出来。
“姐,这样不妥吧!”薛广思问。
“这有什么不妥的,你姐让你脱你就脱呗。”周戚在边上怂恿道:“我们都学学,悬壶济世,不丢人。”
青杉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一叠纸张,准备记录。薛广思躺在铺了垫子的地上,充当人形模具。
薛月白急救小课堂,就这样开课啦!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