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薛月白被红芗扯着,突然又从身后窜上来四个彪形大汉,围成一圈,包围着她,不让她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薛月白现在浑身湿透了,只想换一身干爽的衣服。
“还请姑娘和我们走一趟。”其中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横着胡子对她说:“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姑娘配合。倘若真动起手来,恐怕有损姑娘清誉。”
薛月白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去。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现在白白在这里耽误时间。她不知道薛广思一个人在家能不能处理好那些生乌头。
“要多久?”薛月白问。
可是没人回答她,丫鬟,小厮,管家,保镖都保持着沉默。
周戚护送着赵芸儿先回了赵府。薛月白现在单独一个人,坐在狭小的轿子里,来回地颠簸,像是要把她五脏六腑都撞出来。
“还是汽车好啊!”薛月白这样感叹,她抬臂活动了一番,刚刚那五组心肺复苏一做,很难不手酸,她后知后觉,现在抬臂都有些费劲。
她心里没底,呼叫系统,可是毫无回应。
“我去,不会是刚刚跳到水里,把系统泡坏了吧!”薛月白也不知道系统是通过什么方法和她沟通的,好像她的这个系统还挺高冷,轻易还撩不动。
薛月白一身淡青色的裙子被污浊河水一浸泡,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只剩下灰黑,她头发湿漉漉,乱糟糟,还夹着几片水草,凑近一闻,还有一股草鱼的腥味,脚上的一双鞋也算是报废了,这年代也没有洗衣液、八四,要想恢复成原样是不可能的了。
红芗可能是觉得她现在这副模样,见县令大人实在是不妥,才唤了几个丫鬟烧水给她洗澡。
“额,你们不走吗?”薛月白站在澡桶前,望着周围一二三四五六个丫鬟。
“小姐吩咐我们在这里伺候。”其中一个领头丫鬟低眉解释。
“不用,不用,只要给我一件衣服穿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薛月白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一个人洗澡,六个人围着她看。
领头的丫鬟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说她们在门外候着,有什么吩咐,只要喊一声就行了,说完,她们就后退着走了出去。
薛月白叹了口气,果然,她还是不够适应这里的生活。
她洗了个“突击澡”,穿好衣服,打开门的时候,丫鬟们皆是一惊,看他们错愕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这就结束了?”
薛月白身上穿着的是赵芸儿吩咐给她的裙子,她抬手摸了摸,的确比自己之前的要软一些。
“我刚刚的那件衣服呢?”她拉住一个丫鬟问。
“您还要穿吗?”丫鬟小声问,然后端着漆雕花的盘子,端着呈递到她面前。薛月白一看,直接都能当抹布用了。
“算了算了。”薛月白摆了摆手,心想:“还得花钱裁布做衣服。”
薛月白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好几趟,赵芸儿才彻底收拾妥当,从自己的闺房中出来。薛月白远远瞧着她,忍不住赞叹,实在是太好看了,当真有书中所写的那样,至于到底怎么形容,她实在是背不出来。
赵芸儿打了个喷嚏,赶忙用绢帕挡住抠鼻,姿态优雅。
“薛姑娘,这边。”赵芸儿声音细软,吴侬软语,叫人一听,骨头都酥了一半。
“来了!”薛月白也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扯着嗓子喊了。
两个人并肩走到厅堂,赵县令正上座,手里端着茶盏,偏着头和人说话。
薛月白一眼就瞧见了魏钦岩,心想着果真是有缘分,她又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周戚。
赵芸儿看到赵孟霖,欠了欠身子拜道:“给爹爹请安。”
薛月白也拜:“小女子薛月白,拜见县令老爷。”
赵孟霖搁下茶盏,让她起来坐着。
赵孟霖请魏钦岩来是为了帮看看赵芸儿有事儿无事儿。红芗在赵芸儿的细腕上搭了条帕子,三根手指放在她的寸关尺三部,细细诊查。
薛月白心里犯嘀咕:“这把脉我也会啊。”
听赵孟霖跟魏钦岩说,赵芸儿从小身子骨就孱弱。赵芸儿的娘亲生下她不久也离世了。赵孟霖的续弦,也就是他现在的夫人也才刚刚怀孕。
红芗看了薛月白一眼,刚想告状,被赵芸儿扯住了裙子,意思是让她别乱说话。
可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如何在闹市区的西河桥上失足落水,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除非是说自己想去凑热闹,要不然就是被人蓄意谋害。
魏钦岩望闻问切一个没少,查的很仔细,薛月白暗自撇了撇嘴,心想说:”这县令的女儿,他肯定会查的仔仔细细,要是出了差池,只怕是不想在这乾州有一席摊位了。”
魏钦岩说赵芸儿底子本就不好,夏月入水,又在冰冷河中浸泡良久,只怕是会寒邪入肌腠,现下看不出症状,但是到了晚上,难免会恶寒发热。
“那要如何是好?”赵孟霖神色紧张。
“针药并用为最佳诊治之法。”魏钦岩好歹是太医出身,习得全科医术,样样精通。
事不宜迟,魏钦岩从小厮手中拿出针灸,可是动作稍稍有些迟疑。赵孟霖又问:“有何不妥?”
魏钦岩说:“针灸穴位乃是要小姐宽衣,恐有不便。”
薛月白看他们实在拧巴,人命关天了都,还顾着男女授受不亲?她在一旁说:“要不然就我来吧,我会针灸。”
赵孟霖很是惊讶,捻着胡须问:“当真?”
“千真万确,我自幼跟随父亲习医,颇通些医术。”薛月白好歹是个研究生毕业,扎针什么的自然是不在话下,为了让赵孟霖相信,她还跟魏钦岩说:“要不然你考我,我在自己身上扎给你们看?”
也许是被薛月白的诚意打动,赵孟霖愿意让她一试,但还是让魏钦岩选了几个手掌上的穴位让她辨认。
赵芸儿躺在床榻上,隔着屏风,薛月白和魏钦岩在商量要扎的穴位,定了八个穴位之后,魏钦岩让他说出具体位置和近针的角度,以及禁忌,才肯放她进去。
薛月白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觉得魏钦岩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作为一个医者,这是最要紧的。
赵芸儿看到银针有些害怕,脸本就惨白,现在更是发抖。
薛月白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道:“没事儿的,不用害怕,大不了不看就是了?”
谁舍得对长得好看的小姐姐不温柔呢?
赵芸儿好像很信任她,两句话一劝,果真就不动了,只是,她还是偏着头,有些害怕。
薛月白拿着魏钦岩的针灸包,取了根较短细的针。之前她在科室实习都是用的标准的一次性针灸针,针身更细,更轻,现下手里的这个着实是粗了那么一丢丢。
薛月白技术娴熟,很快将八根针扎进了准确的穴位,四根在腹部,四根在腿上。她起身准备走,被赵芸儿扯住了裙摆。
她看到虚弱的赵芸儿,心生恻隐之心,得了允许,就坐在榻上陪着她,捏着她的手安慰道:“别害怕,过一会儿就好了啊,疼就告诉我。”
魏钦岩要在赵芸儿肚腹的中脘穴的针上点艾柱,这叫艾条灸,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听红芗说,赵芸儿素来有脾胃虚寒之症。
“我来吧。”薛月白从他手中拿过艾绒,揉捏成一小团,然后她问:“有打火机没?”
薛月白之前在科室给人点艾绒,艾条,艾灸盒都是用的打火机。
“打火机?”魏钦岩正在拟药方,写到一半停了笔。
“哦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可以点火的东西。”薛月白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打火机?落了一次水,就跟脑子进水了一样。
薛月白接过红芗递过来的火柴,点着了艾绒,小心翼翼地捻在银针的一端,一共要烧三次,为了怕艾绒抖落的灰烫着赵芸儿,薛月白是一时也不敢离开。
赵芸儿想是今天在外折腾了一天累了,扎了针之后就躺在榻上熟睡,薛月白听到魏钦岩拿着药方让小厮去呈递给赵孟霖看,吩咐红芗赶快来替换她。
她跑到魏钦岩小厮的身边,探头看了看药方上面,足足有十几味中药,但是用量都很轻。
薛月白想到,赵芸儿本就身弱,需进补,这一个疗程的药不会是小数目,她为了赚钱,也顾不得脸面,毛遂自荐:“这药你们在哪儿抓?”
魏钦岩没说话,倒是他的小厮说:“这都要听县令老爷的。”
“要不,就送到我的药材铺来抓吧,物美价廉。”薛月白展颜笑道:“我就赚点辛苦钱。”
“你家的药材铺?”小厮问:“什么药材铺?”
“那当然是乾州最大的药材铺啦!”薛月白说:“周戚他娘的方子不就是你们给开的吗?我们给抓的药。”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魏钦岩说:“青杉啊,赶紧去吧。”
“怎么样?怎么样?回头咱俩二八分成。”薛月白说:“我八你二。”
“其实我更看重的是药材的质量。”魏钦岩缓缓道。
“质量当然有保证,这还用说吗?我又不是那种利欲熏人之人,实在不放心,你大可以自己来考察考察。”薛月白性子急,说什么都要现在就带他去看。
“晚些时候。”薛月白以为魏钦岩在推辞,她说:“那我晚上可得跟着你。”
赵孟霖封了十两银子给薛月白,感谢她救了自己的女儿。回乾州药材铺的路上,薛月白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想到了其他的生财之道。
青杉跟着魏钦岩,他们要随薛月白一同回她的药材铺。
“公子,这姑娘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正常?”青杉实话实说。
“不可胡说。”魏钦岩随薛月白从小路往药材铺走,刚刚到借口,就发现有一群人聚拢在不远处。来来回回跑着的人手里都提着水桶,现场嚎叫声不断。
“怎么了这是?”薛月白扯过一个人问。
提着水的人满头大汗,说:“有房屋走水了!”
乾州的木质房屋连成片,一座烧起来,风一吹,左邻右舍都跑不掉,参与抢救的人有很多。
“这谁家这么倒霉?”薛月白越走越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等她走近一看,着火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她自己家,罪魁祸首——薛广思正在拼命救火,他满脸黢黑,大概率都是被烟熏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