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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月白看了眼符连卿将军,心想:“啊!我呸!昨天在城外不认识我,现在又到我跟前来装模作样套近乎?”
房祈愿按理说跟自己近距离,面对面说过话,但是好像此时此刻也不认识自己了,他径直闯进了薛月白的药材铺里上下左右环顾,转头对符连卿说:“大哥!这药材铺规模还真不小呢!”
薛广思听见动静,赶忙从后院奔到前院,看了眼这两个人,问道:“姐!这谁啊?”
薛月白看了一眼,冷哼道:“不认识。”
房祈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薛月白面前,他说道:“薛掌柜?看看吧,这上面的药材你这儿都有吗?要是有的话我们就从你这儿买了。”
薛月白接了过来,薛广思凑过头来和她一起看。
房祈愿递过来的是几道方子,里面也都是些战时常备药材,并不难准备,只是不知道眼下他们药材铺里的库存还够不够。
“你们要多少?”薛月白又问:“你是要成整装的药材,还是说我们要按照这里边的药方一贴贴给你配好?”
“配药方是另外的价钱哈~”薛月白抖了抖纸,手肘撑在柜台上说。
符连卿说:“薛掌柜您看呢?”
“我?”薛月白心想说自己跟符连卿大概也许没见过几次,为什么他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但是只要这人想不起昨晚的事情,那么也行。
“你们最迟什么要?”薛月白觉得自己还是得先做生意,赚钱最要紧,命不命的,就交给命运吧。
“三天之内,跟上次一样!”房祈愿说他们暂时只是在这儿休整,三天后就走。
“哦~”薛月白说:“药是活的,方子是死的,我建议你们还是灵活变方,再说了,你们行军打仗,都是吃大锅饭,应该没有时间一副副煎煮吧,你们拿整包的吧。”
“都听薛掌柜的。”符连卿平日里行军打仗,生得魁梧健壮,个子高,皮肤黑,薛月白撇了一眼薛广思,站在他旁边就跟只小鸡仔似的。
薛月白拿过笔重新抄了一份,然后拿到旁边算价格,她跟薛广思说:“你拿着这份到后院去找找,看我们差多少斤两,今天我正好要去趟生药局,到时候我一并买回来!去!快去!”
房祈愿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薛月白面前,笑道:“薛掌柜!这是定金!五十两。”
薛月白看了眼,抬了抬手说:“你先等等,我们这儿是按照三成收定金,你这说不定还不够呢。”
“怎么会?”房祈愿拖了条长板凳过来坐下说:“上次也是一样的药方,给的定金就是五十两啊?”
“上次?”薛月白停笔问:“上次是哪次?”
“大概半年前?”房祈愿也不记得时间了,他转头刚想问符连卿,就听薛月白开腔说话。
“半年了,这药材的价格啊早就都水涨船高了!”薛月白说:“这段时间什么不涨价?我这儿的药都算是便宜的了,像你这药方里的煨干姜,炙甘草,熟地黄,去皮的桂枝,我们从生药局拿回来都是要炮制的,不同的炮制方法有不同的效用。”
薛月白知道符连卿是将军,这个房祈愿好像也是将军,但是她留了一手,为了不暴露自己昨晚就已经见过这两个人,她故意装作不认识这两个人,转而问:“你们俩是军队里负责采购药材的吗?军队里的药材难道不都是国家统一派发的吗?”
房祈愿性格张扬,自打来了药材铺就没闲着,到处走走,停停,看看,他和薛月白聊了起来,说:“当然有,这方子就是军医给的,我们昨晚已经充了一次药材了,这些都是缺的药材,我们来补齐的。”
“所以说你们不是军医?”薛月白抬眼看这符连卿说:“不过,我猜他肯定不是。”
“薛掌柜,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房祈愿说:“之前你还帮我们的一个小士兵治过霍乱呢!”
“哦~”薛月白心里有数了,原来是有救命之恩,可是她印象不深,所以问:“霍乱?霍乱可不好治啊?”
“那是,我们当时都以为是有传染性的霍乱,结果你采药路过,一诊脉说是干霍乱,根本没有传染性,后来还帮着我们的军医开药方。”房祈愿说:“那士兵吃了药,晚上就窜稀了,当然了,病也就好了,直夸你,说你是神医!”
干霍乱俗称“绞肠痧”,没有传染性,而与之相对应的湿霍乱才是传统意义上的“霍乱”,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一年前,朝堂政局混乱未稳,符连卿带兵将叛贼阻击于临州,正在一处山脚下休整队伍。午饭刚过,队伍中就有一人腹痛难忍,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想要腹泻可是也泻不出来,心腹绞痛难忍,歪倒在地上打滚。
常年征战在外,最怕的就是湿霍乱之类的传染疾病,对于军队而言,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军队减员。
军医随军打仗,擅长的是外科,伤科,传染病科,内科并不擅长,他排除是霍乱,但至于究竟是何病,不敢确定。
为了稳定军心,符连卿并未对其他人声张,只说是拉肚子了,将他暂时安置在一旁,军医投藿香正气散,结果他不仅症状未得到缓解,反而更加烦躁,以至于后来满面通红,在河边想要脱了衣服。
彼时薛月白刚从临州生药局购买了一车药材,沿着车道行驶,结果却被这群官兵挡住了去路。他下车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军队中有人生了急病。
“可否让我为其诊治?”薛月白主动说道:“我在乾州经营一家药材铺,我可以一试。”
薛月白诊脉后发现其脉沉弱有似如无,边动手掀开他的衣物,发现其遍身轻微青紫,再一问,才知道这名小兵中午时分吃了饭后,口渴难忍,便喝了这溪中的凉水解渴,再加上昨夜,夜半涉冷河渡江,最终导致冷气搏于胃肠,饮食难以消化,生了干霍乱的病症。
薛月白问:“还请将军问军中是否只有这一位士兵喝了这河中之水。”说完,他便问军医:“有盐汤吗?”她打算先用盐汤探吐。
军医按照盐一升,水三升的比例进行调配,连着喂了两碗,士兵“哇”吐了一会儿。薛月白从包中取出银针,针刺这位士兵的十指,使其出血,泻热。
薛月白接着又帮着拟了一剂六和汤,简单加减后,将药方给了军医,说:“这一帖药喝上七副就可以了。”
符连卿握拳拜谢,想要赠薛月白十两银子。可是她却推诿道:“不用,不用,行医看病,不为钱财。”
“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可否告知符某姓名,来日好登门拜谢。”符连卿作为一军之帅,爱护士兵是他行军打仗最基本的准则,爱病如爱己。
“乾州药材铺,我姓薛!”薛月白挥着马鞭,一路往乾州方向去了。
薛月白此时才想起来,确有这么回事儿,但是但是因为她刚来乾州,记忆可能出现了偏差,导致有些事情容易张冠李戴。可是她明明记得在这件事之前,应该还有一次。
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对“符连卿”这个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薛广思拖着匆匆跑了过来,将缺漏的中药材写好放在旁边,薛月白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他要做到心里有数。
刚刚算好价格,有一位妇人就出现在了门口,拄着拐杖,从她的身形来看,应当是腿脚有什么问题。
“老人家,您来找谁?”符连卿离大门最近,看到了便赶忙上前搀扶,扶着老人家迈进门槛。
“请问,魏钦岩大夫是在这里吗?”老人家名叫孙兰,是来找魏钦岩看病的。
孙兰将拐杖勾在臂弯里,撑着半边身子在符连卿身上,然后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卷了毛边的纸,舔了舔食指,搓开说:“我是来找魏大夫换药方的。”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他在我这里?”薛月白心想说她还没全程通告魏钦岩是乾州药材铺的坐堂医生呢!
“姐!”薛广思扯了扯薛月白的胳膊说:“昨晚上,我陪着魏钦岩去西河桥,留了张字条,说是从今以后看病,都来咱们这儿。”
“行啊!薛广思,都会背着我拿主意了?”薛月白小声道:“你等着,我现在忙着呢,等我闲下来,再算你的帐!”
“姐!那你同意了吗?”薛广思问。
“你快点的啊!去后院把他给我喊起来!”薛月白说:“先看病要紧,你今天就负责盯着他,等我晚上回来。”
转过身,薛月白立刻换了副面孔,笑吟吟地说:“老人家,您先坐,我让他到后院喊去了,昨晚上我们这出了点儿事儿,忙得有点晚,还请您见谅。”
“没事儿,没事儿,我等等不妨事儿。”符连卿将老人家安顿在桌边上。
“哎!你们昨晚忙什么呢?”房祈愿问。
“着火了!”薛月白指了指后院的废墟一片,说:“把我家厨房烧了个精光。”
薛月白这边把帐也算清楚了,一共是一百七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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