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假山,楚归荑便听到了一阵低沉魅惑的声音——“小娃娃,本尊,找了你许久啊~”
楚归荑寻声望去,只见百米外的湖心亭中正躺着一名男子。
男子瞳孔漆黑,一双漂亮的狐狸眸子勾魂夺魄,面容胜雪,菱唇似血,他青丝未束,玄衣微敞,精致的锁骨与白皙的皮肤衬得他那笑越发魅惑。
楚归荑淡淡地扫了一眼,兴许是看惯了自家妖孽师傅,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盗版货一般,嫌弃。
那男子瞥到楚归荑的这一抹眼神,压低了声音:
“本尊,在叫你过来。”
这句话,男子用了十成的内力,震得湖面上掀起了层层波澜。
而楚归荑不想与人过多纠缠,冷着一张脸,正步履平缓地离开……
男子见自己被如此忽视,黑着脸飞身到楚归荑面前,楚归荑见前方一抹玄色挡道,便直直地看向男子狭长的狐狸眸子。
她那眼中冷锐非常,似乎有寒剑万发,让男子都不得不心中一颤。
不过,楚归荑这眼神是如何练就的,也还要感谢自家的妖孽师傅。
那男子仍旧不依不饶,迫视着楚归荑,道:“本尊,刚才在叫你!”
“本尊,长得让你嫌弃?”
…………
“本尊,此前可是饶过你一命的。”
“哦?”男子见自己问了那么多问题都不见楚归荑回答一句,本以为是个哑巴,本打算放弃时,却听见了回答,他心中一怒,伸手掐住了楚归荑的脖子,将楚归荑按向了花丛中,勾起薄唇:“敢耍本尊?”
楚归荑脖颈处被掐得老重,依旧是面不改色:“耍都耍了,还问敢不敢吗?”
说着,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部位,并狠狠地将匕首在他皮肉里搅动,此时,鲜血已顺着匕首滑落在楚归荑身上,见那男子面上毫无痛苦之色。
巧了,这男子的心脏竟然长在右边!
楚归荑只恨自己倒霉,新收到的匕首没来得及淬毒。
楚归荑长睫轻扇,剪水双瞳似一方上好的温玉,盈盈流转,犹有明光照人,顿时抽出了匕首,正想刺入他右胸时,“苏斩梦!”
男子松开了手,恍若无事地起身,轻轻一笑,丽色顿生,从容不迫而道:“呵,姜、灯、舟?”
声音似珠玉轻咳,有凝着几许喑哑。
楚归荑的妖孽师傅感受到了男子直勾勾的目光,眼神躲闪,看向一边,艰涩而又无奈地怒吼道:“滚!”
一旁的楚归荑看得离奇,此时,自家妖孽师傅神色怎会如此慌张?
周身没了纨绔子弟游戏人间肆意妄为的气息。
“师傅……”
看着自家妖孽师傅的神态,这让楚归荑都有些动容,不过,见二人对峙不像是会动手,楚归荑便从花丛中爬出来,赶紧离开了……
而花园中的二人站着,那气氛仿佛是兵临城下而六军不发,两刻钟后……
姜灯舟睫毛微微覆下,声音冷寂下来,皱紧了眉:“我是在替你赎罪,你若还如此偏执,我……”
“如何?姜、灯、舟?你以什么名义替我赎罪?本尊,又有何罪?”苏斩梦寒声质问,一双狐狸眼眸微扬,妩媚之余透露着说不出的凌厉冷锐,“那件事,我始终要个说法,老狼走了,小狼还在。”
说完,便拂袖离去……
而楚归荑的妖孽师傅瞬间颓废地跌在地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huánggou:年老)无疆,受天之庆。”
“礼成~~”
楚归荑换了身衣服赶过来时,冠礼已毕。
楚归荑在回廊边看着两个侄儿——
怀信现在可当得起个“有匪君子”的称号了,既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修养,今日也有“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的升华。
(有匪君子:有文采的君子,匪通“斐”,有文采;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学问切磋更精深,品德琢磨更良善;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青铜般见精坚,玉礼器般见庄严。)
而守真这个还在傻笑的二侄儿,真要夸他,楚归荑便只想到一句“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整个人就是一个阳光大男孩儿,特别招女孩儿喜欢。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谈吐幽默风趣,开个人玩笑不怨。)
不得不说,家主夫人着两胎双生子倒真像,大的庄重,小的活泼。
正当众人以为冠礼已毕,及冠礼酒宴要开始时,老家主携着怀信守真走出了祠堂。
“诸位,感谢大家前来参加老朽孙儿的冠礼,我秣陵楚家避世三十载,今天请来四殿下与众宾来正好做个见证,想必大家这些天都听到了一些风声,我秣陵楚家,的确是准备重新入世!”
此话一出,众宾皆惊,饶舌之人愈发张狂,开始絮絮叨叨,原本沉寂之人亦是侧目观望,竖起耳朵想探听一二以作谈资。
楚归荑探出头来看了看家主及家主夫人的神情,竟与众宾一样,似乎此事只有老家主和沈晚舟二人知晓。
一下午里,秣陵楚家准备重新入世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而楚归荑也寻不到和老家主单独说话的机会……
不管楚归荑行至何处,皆是阿谀奉承、笑脸相迎,如此种种不免让楚归荑疲乏生厌。
到夜里,宾客三三两两地走了,疲惫的夜色衬得人更加乏累。
沈晚舟以“身体抱恙”为由留宿在南望山的伽(qié)蓝院,楚归荑见老家主与家主议事还未有停的迹象,便和易深先生支会了一声,掺着自家虚弱的妖孽师傅走了。
“奶娃娃,有血腥味儿”,姜灯舟皱着眉头,眸中忧色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一般,“伽蓝院!”师徒二人会了一下眼神。
姜灯舟往回跑,楚归荑往院里跑,忽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将二人团团围住,黑衣人招招凶险却不致命,一把毒药撒出去,两人才脱身。
楚归荑步入伽南院中庭,便又有黑衣人从天而降,满院的熏香再也掩藏不了浓浓的血腥味儿。
“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黑衣人道。
“凭什么。”楚归荑不卑不亢,语气中没有疑问,没有恐惧,就好像是在简单陈述一般。
黑衣人见楚归荑如此不识抬举便发动了攻势,楚归荑十招过后,楚归荑的青色外衣便被挑起划破。
这时,楚归荑挑起外衣的线捻在手中,发用内力向黑衣人攻去,青线穿过梧桐木,在黑衣人脖颈处划开一个小伤口,黑衣人顿时便脸色发紫……
见这些小喽罗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楚归荑又凝聚内力与手中的青线,向为首的黑衣人心口处攻去,那为首的黑衣人便半跪着倒地……
楚归荑飞身上前拿着乌金匕首朝着他脖颈动脉旁狠狠刺去,抽出的一瞬间,暗红的鲜血喷射了几尺远,楚归荑毫不理会他的惨叫声,只在他身前缓缓地蹲下,捡起地上的碎青布朝着那血窟窿里塞。
冰冷的双眸看着他:“正如你所料,衣物淬了毒……说。”
楚归荑最后的“说”字命令意味十足,让人不敢反抗。
也不知从何时起,楚归荑杀人逐渐麻木,手起刀落之时还讲究死状残忍。
为首的黑衣人见着眼前的女子,杀伐决断、手段狠辣,惊愕畏惧之余,只觉有一股寒气从足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再观其神色,一派悠然,眸光清冷而明湛,仿佛能洞悉人心一般。
那微微勾起的薄唇,锋利如刀刃,时刻准备着剜心割肉。
他从有记忆起便在晦月山练习杀人,都未习得这般神貌。
他面上血色一下子尽数褪去,形如死灰一般,由于药力发作,霎时间身子一软,几乎要匍匐于地,化为一滩血水烂泥。
死期已然将之了,但也还是害怕楚归荑接下来手腕儿,对付楚归荑,怎么回事他这样身手的杀手能够得手的呢?
而观楚归荑容色形貌,不禁招认道:“青丛山下,我家尊主要见姑娘”
听后,楚归荑依旧是一言不发,眼神更加冰冷,愈加令人胆寒,“见姑娘,问一件事。”
楚归荑像是静止了,冷淡而又决绝。
他不知楚归荑如此贪得无厌,自己便只知道这么些事儿了,一瞬间涌起百般委屈千般无奈,无处诉说,早就听闻今早楚家姑姑与四殿下云衍眉目传情一事,索性编道:
“四殿下在尊主手中。”
说完,为首的黑衣人吐出一口污血,楚归荑微微挑眉,如同局外人看戏一般,未至最后,不评真假:
“嗯?毒发后,会死成一滩血水。”
楚归荑自信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只要他说出第一句话,便可以套听出他所知道的全部和他的猜测。
而且由于是本能慌乱说出来的话,话只真不假,对付这些杀手比恐吓拷打强太多了,这就是《鬼谷子》中的攻心之术——
“适当刺激,稍作沉默,让对方‘畅所欲言’,则可见机拿下。”
果然,“我们是晦月山的人,奉尊主的命请姑娘去青丛山下……晦月山前些日子派出赤、橙、黄三波杀手一路伏杀死四殿下,雇主,似乎是宫里的人……”
楚归荑曾听易深先生谈过北处山巅专养杀手的晦月山,赤橙黄绿蓝青紫七色杀手,武艺、佣金自高而低。
十五年前,青丛山便是因为这七拨杀手而元气大伤,而即使青丛山这十五年来逐渐恢复,也不敢贸然去寻仇,只因那晦月山是朝廷也管不了的地方。
云泽大陆上有三处地带不受朝廷把控,分别是北晦月、南秣陵、中百里,杀、文、医的组合都在云皓国境内。
楚归荑知道他已经述其所知,也没有为难,只看了眼他手上紫色的上弦月纹身,扔下一个白玉瓶,勾了勾唇角,展开温暖适意的笑纹:
“倒也是真的看不起我……”
晦月山的主子竟真的觉得她楚归荑好欺负,派了一批最差的杀手来就像逼她就范。
她口中怏怏不服,又是忽而想起什么复又盘问道:
“欸?你们怎么不对我那妖孽师傅下死手?”
那黑衣人听完,捂着脖子,将头垂下……见他不回答,楚归荑没再追问,便用轻功飞上屋檐,身过无风,自然是绝世的内力。
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吼声——“他是个好人!!!”
这答案牵连的种种在楚归荑心中存疑,背后故事只能日后再说了。
青丛山下,七七八八地倒着一具具黑衣尸体,一抹白衣与一抹玄衣正打得不可开交,沈晚舟白衣上处处鲜血,苍白的脸上铺着一层薄汗……
此时,楚归荑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小小少年郎缠绵病榻的模样了……这是她又一次感觉到死亡逼近时真实的恐惧,“苏斩梦,想知道什么,问!”
“去到后山,本尊自然会问你。”
说着,二人已撕打进入奇门遁甲阵中,楚归荑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星辰,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而那终年如一的月亮更为阴沉沉了,很好的月光终于不见了,此夜似乎全无月光……
“哗~”“嗖~”
楚归荑被阵内机关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晚舟!”
阵中,她这些年一直在完善机关,并且阵中翻门都会以一定时辰发生转动,尤其是晚上“贼人”最好下手的时候。
刚听到两个机关发动,楚归荑心中一紧,真心害怕那个少年郎……会出事……
而当楚归荑循声赶到时,只见二人已拉开了差距,倚靠在怪石上,而地上,满是断箭,断箭上的毒在空气中挥发,令人四肢发软……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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