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卿云已有十五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这儿的人都叫她姑娘,外出时,人们都唤她“花月客”……谁知道,她原是一位世家小姐?就连牧公子也被她瞒住了……

    “小姑娘,我不是小姐……”卿云见着眼前的小丫头止不住地哭,却始终不敢抬手擦一下眼泪,稳稳地保持着俯身行礼的姿态,倒像是威胁她承认小姐的身份,虽说有些蛮横任性,但突然使卿云眼眸一动,似乎分外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小姐小时候嫌药苦不肯喝,小婢就在小姐床前行礼,小姐心善,才肯吃药……”说完,又是两行清泪,哭得克制。

    卿云起身,差点脚站不稳,朱唇颤抖着,桃花眼中满是泪光,“你是……?”

    “小婢原名曲玉奴,凌江曲氏嫡小姐的贴身丫头啊!!!”

    终于,卿云拉起青玉奴,却两腿一软,瘫倒在地,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

    “玉奴,下去吧,明日来服侍。”

    牧公子有些事必须今日做,不得不打扰两人的主仆情深,遣退了玉奴。

    他乡之地遇故知,卿云瘫倒在牧公子怀中,过往的种种委屈,似乎都因为青玉奴的出现而烟消云散,使这从不见哭泣的花月客垂泪。

    “花月,我什么都知道了,今晚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牧公子语气轻柔,似乎怕惊着怀中小鹿。

    正当卿云想开口时,两人都一致察觉到了屋顶有人,对视一眼,牧公子将卿云抱入喜床中,床下的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硌得卿云细嫩的肌肤微微不舒服,果真是利用老祖宗的智慧,使身下美人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屋顶瓦片移动,发出微微的声响,也逃不过二人的耳朵,这新抬进来的几位姨娘,果真是一批不如一批。

    可那九黎国的公主,的确是有些手腕儿,借刀杀人,独善其身……

    牧公子内力传音,道:“放心,不动你……”

    ……

    (阿晋他不让我说……)

    这一声,丬寽牜攵公子白勺骨头者阝要酉禾扌卓渣了,京尤连屋丁页那名扌罙子,身下者阝有了反应。

    “小鳖孙,你哪个姨娘的人!”

    这时,花月阁屋顶上片刻打斗,那探子便被擒住,擒人的就是方才的两名黑衣人之一,本是来看看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娃娃是不是真如那些个丫鬟婆子说的那样红烛良宵,特地灌醉了自己大哥脱身。

    本想着如果是真的,就来学学流氓,闹闹洞房,不料,却看见这探子抢先一步,只好化身正义,擒住这探子……

    “说!九黎、云皓、漠北还是明泽?”这黑衣中年男子怒目圆瞪,像是要吃人。

    “顾二叔,放了他,让他回去叫他主子来见我。”阴沉沉的声音从牧公子口中说出,飘落在庭院下,让整个地界笼罩上了一层严寒。

    顾二叔见这人好像坏了自己疼爱的两个孩子的兴致,使劲朝那探子身上踹了一脚泄愤,“还不快滚!”

    说完,蹑手蹑脚地挨近了花月阁,轻轻唤道:“臭小子~臭小子~对丫头温柔点儿啊~”

    这语气,与刚才剽悍大汉,截然不同,“丫头啊,别走了,我们和臭小子明日还要去办事,回来的时候你得在啊~”

    卿云此刻已经明了为何今日做戏,还要有红绸装饰,原来不是什么捧杀,只是为了给云水间的人立一个风向,他是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在自己身边,所以在给自己立威!

    “我明白的顾二叔。”

    这下,花月阁没了外人,卿云云鬓有些凌乱,脸上残妆犹见,虽是有些狼狈,却比刚才更为生动撩人。

    她朱唇未动,只远远看着,牧公子感觉已闻得口脂的艳香。

    满含泪光的桃花眼就着烛光在红纱帐里躲躲闪闪,上下眼睑有微微红晕,睫毛十分丰密,却不杂乱,就好像桃花初开,惹人怜惜。

    卿云的肌肤如冰之清,如玉之润,在大红色的重重衬托下,显得无比娇艳,“公子明日离去,何时归来?”

    隔着有些距离,牧公子道:“事成便归,花月该听我讲讲你的事了……”

    彼时红烛通明,耀如那个家破人亡的夜晚,卿云听牧公子用一种过去的声音向自己讲述十五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说:

    “十五年前,凌江曲氏被江湖人士所灭,幸得秣陵楚氏家主赶到,救下嫡小姐,曲非烟……可惜,小少主曲非汶失踪。然而,这个故事半真半假,花月,是吗?”

    不等卿云回答,他接着说道:

    “十五年前,也巧,父亲带回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叫我照顾,丫头什么也不会,问什么也不回答。若不是此行遇到云衍那小子,我也得不来这个真相……花月,你才是曲非烟吧?”

    听到这里,卿云恍恍惚惚间回到了那个暮色中……

    凌江曲氏剑法一流,武将辈出,而到非字一辈,人丁不旺,只有大房所出的一男一女,更难的是,嫡子曲非汶好文,嫡女曲非烟好武。

    时人感叹凌江曲氏将要没落,但不少人觉得叶(葉)尚书开创科举,广开仕途,男女不限,觉得凌江曲氏日后仍然大有作为。

    那一日,暮色渐渐,曲氏家主训斥一双儿女,不料一双儿女双双前后出逃,待到大女儿携两个贴身丫鬟回来时,只见家中火光冲天。

    两个丫鬟机灵,见事情并不简单,便将小姐打晕安置在城郊破庙中,便去寻人救火,后来,秣陵家主救下了两个丫鬟,丫鬟一时分不清好恶,其中一个便自称小姐,随楚氏家主回了秣陵。

    “公子如何知道?”卿云将头扭向一边,软软糯糯的声音夹杂着泪滴,让听到的人不论是谁都不由自主地温柔、心疼起来。

    “我将一个登徒子卖了,才从云衍哪儿换来这个故事。”牧公子哄着卿云,想着能博美人一笑。

    这招,卿云还是捧场,好奇地问道:“登徒子?居然云皓的阿大也要买,那阿大在我眼前将恒姨娘的心腹打杀,也是为了那登徒子?”

    “那登徒子是我那混账妹妹,女扮男装轻薄了你,待我回来,定是要去亲手收拾她的。”

    突然,卿云眸色一亮,牧公子看着卿云的眼眶里闪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也不觉一笑。

    卿云醒来见自己衣衫不整,突然觉得心如同被万箭刺穿,人如同被剥皮抽髓,此生低贱了一次,又为何还要再有一次,这些天回云水间的路上,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想,这些天一直愁眉不展,不思茶饭。

    但原来,那登徒子,竟然是个女子,眼前人这般说,只轻轻一语带过,方才让她心中没那么绞痛。

    “花月,具体的事情,明日问青玉奴,夜深了,睡吧~”

    牧公子走到千工床边,温柔地替卿云盖好了被子,掖了掖被窝,正准备离开时,卿云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公子……所有事、事无巨细……都?都知道了吗?”卿云噤着热泪问道,以往的苍白孤绝之色已遣退大半。

    那声音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如空谷幽兰,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再一听去,却又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细细再听,只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令人心胸开阔欲罢不能。

    牧公子本就下沉的眼眸不敢与卿云对视,只沉闷地回答了一个“嗯”字。

    但卿云依旧没有撒手,微微张嘴,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一些事情。

    终于,“我……我小时候在破庙,一群乞丐……他们……”

    话至此处,本就知道了大概,她如十五年前一般,像朵血红的花朵颤巍巍地抖动着……

    牧公子眼神坚定地看着卿云,道:“花月觉得我会在乎吗?”

    问题已是答案,本就不会!

    随后,牧公子怀中人气若游丝,不一会儿,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但却听不着声响……

    另一边,那探子正跪在一群莺莺燕燕的跟前,丫鬟婆子嘴里都冒着诋毁卿云的话,想着就凭一张张利嘴,能让自家主子心里舒坦——

    “公主啊,那贱骨头迷惑了牧公子,那两个黑衣人也是一丘之貉,不由分说就送了李婆子去见了阎王~”

    “那李婆子啊,可是奶过公主的啊~”

    “……”

    那探子听着这些丫鬟婆子的伎俩,有些不耐烦,口中还有那牧公子的吩咐没有向公主转达,憋得很是难受,却一直找不到说出口的机会。还有那两个黑衣人的身份,也没来得及向公主禀告。

    左兰兰姨娘本就是在草原上长大,本也是一支部族首领的女儿,看腻了父亲帐里各路争宠的模样,在一旁把玩着匕首,不屑地说道:

    “我说恒姨娘,没什么事儿我就回了,大晚上听你这一屋子的人哭来哭去,没一个说点有用的~我担心啊,公子迁怒下来,突然发现漠北的狼,肉没吃够!”

    兰姨娘的话点醒了九黎来的恒姨娘,恒姨娘居高临下地朝着那探子道:“将所有事都禀明了!”

    那探子终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道:“公主,那李婆子是为顾氏所杀,属下也是一样被顾氏擒住。”

    恒姨娘心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可是顾寂哥哥!?”

    顾氏原是云皓之臣,后因灭族之罪叛出,暗地里随萧羡昀归顺九黎,恒姨娘自小与顾氏独苗顾寂交好,此番能被抬进云水间,免不了顾寂从中调和,虽是恒姨娘自己向顾寂答应了安分守己,但这后宅的争风吃醋又怎么会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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