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卢书月喊破了嗓子,也无人回应,她闻到那股子大火烧毁东西的焦味越来越浓厚,忍不住咳嗽起来,心跳骤然增加,体力不支地从床上爬下去,气喘吁吁地走到门口推开门。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卢书月惊讶住了!整个院子火光滔天,杏儿等人正想法子灭火!

    听到身后动静,杏儿含着泪回头看她:“姑娘!失火了!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失火了!火势越来越大,奴婢们想了许多法子都扑不灭这些火,走,奴婢带您走!”

    她浑身颤抖,上来搀扶着卢书月往外走,此时卢书月身子发软,院子里其他下人见状也都往外跑,院子大门已经也燃烧起来,卢书月跟杏儿互相搀扶着才走出去,那门框就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浓烟四起,卢书月心慌意乱,瞧见东西南北四处都是火,大火烧得整个卢家几乎都看不清楚路,她眼泪哗啦啦地掉,朝父亲所在的院子看去,心里揪着疼。

    姨娘不在了,父亲便是她唯一还算是有真挚感情的亲人,若是没了父亲,她也就成了孤儿了。

    “杏儿,我去瞧瞧我爹,我要去救我爹!”

    卢瑞斌的院子在东南方向,那边瞧着火势小了一些,可此时整个卢家四处都是火,若是还去救人只怕就逃不出去了!

    杏儿扑通跪在地上:“姑娘!不是奴婢心狠,老爷夫人真的疼您吗?若是真的,为何表少爷要娶旁人之后,夫人就让人几乎把您打残?若是真的,为什么小厨房竟敢给您送馊了的隔夜饭菜?您此时自顾不暇,怎么去救他们?奴婢带您出去吧,您瞧,这时候咱们府上大门口那边火势还不算特别大,走,奴婢搀扶着您!”

    可卢书月却摇头:“杏儿你自己走,你快些走吧!我要去救我爹!无论如何,他是我爹爹!”

    爹爹对她的确疏忽了些地方,但那日他抱着她安慰时,让卢书月还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情,她不愿意失去爹爹。

    杏儿绝望地看着她,最终狠狠擦泪:“好,奴婢陪您!奴婢自来卢家便发过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卢书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等感到父亲所住的院子时却瞧见那整个院子都被滔天火焰包围了,在他们到达的一瞬间,房顶轰然倒塌,大火烫得人脸都在疼,火海之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卢家人,卢书月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杏儿还算冷静,立即拽着卢书月就往外走:“姑娘,再不走来不及了!”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二人跌跌撞撞地朝大门口赶去的时候就发现,此时已经没有逃出去的路了,四处都是大火,而他们走到哪里都像是位于大火的中心。

    卢书月心中一凉,绝望漫上心头,对杏儿的悔意与愧疚上涨到了极点,可她一回头却对上了杏儿平静带着泪的眼。

    杏儿握住她的手:“姑娘莫要松手,黄泉路上,杏儿也要护着您。”

    卢书月颤抖着嘴唇,把杏儿搂在怀里:“对不起,杏儿,我对不起你……”

    她从未没有这么后悔过,怀中杏儿咬着唇克制着哭声,大火蔓延到身边,她们放弃了抵抗。

    卢书月嗓子都有一种灼热的痛,却还是说道:“杏儿,我对不起我爹爹,对不起我姨娘,对不起整个卢家,更对不起你。你也曾经希望我过的很好吧?可我辜负了你,连累了你。今日是晏杭的大婚之夜,却也是你我葬身火海的日子。”

    她哭着哭着笑了出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杏儿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姑娘,不怕,不怕的!杏儿陪着您,我们来生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这一晚卢家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夜,轰动了整个阳城。

    原本卢书月觉得,与晏杭的悲剧已经是世上让人难捱的疼,但等她在大火之中被一点点烧死的时候才知道,这才是人间炼狱,人类酷刑!

    全身被烧烂,整个人变成火球,呼吸逐渐困难,在最难受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喊了晏杭的名字。

    尤其是旁边杏儿疼到哭着喊她的时候。

    卢书月忍不住心痛地喊:“晏杭哥哥,救救我们……”

    她总是想着,晏杭答应过她的,要一生护着她,可他为什么就失约了呢?

    他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他救得了天下黎民,却没有来救她。

    卢书月最后一丝意识残留的时候,她在想,她再不要做人了,做人真的好难啊!

    元嘉43年腊月初,京城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到了深冬时节,人人都躲在屋子里烤火,毕竟外头冰雪霜冻冷得人发抖,若非有急事,寻常女子都窝在家中。

    书月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昏睡了整整一年,那场大火惊动了整个阳城,外祖母听闻之后立即开箱拿出来一盒子白花花的银子,大半夜鞋都没穿好,就声嘶力竭地让人去找。

    所幸他们两家人住的不算是特别远,外祖母带人赶去之后,众人于熊熊火海之后将书月与杏儿找出来时,杏儿的脸颊都烧黑了,主仆二人早已昏死过去,可杏儿死死地抱着书月,她身上烧伤的面积比书月严重得多,一张脸几乎无法见人!

    要不是她们昏死过去的地方离一片池塘不远,火势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只怕早就死了,可当时被救出来的时候围观者也都叹息,道这二人烧成这般只怕还是逃不掉一死!

    外祖母宁氏颤抖着声音喊道:“月儿!月儿!你不能有事,否则外祖母如何同你外祖父以及你早逝的娘交代?!”

    她已年迈,身子素来也不大好,经不起车马劳顿,重金聘请了人火速将书月与杏儿都送往京城,希望能找到名医诊治,救她这可怜的外孙女一命。

    老人家含泪写了一封信,向少年时斗得不可开交的手帕交,如今的太傅家的陆老太太哀求,求她能帮助安排名医救救自己的外孙女,银钱都好说,只要救得了这俩苦命的孩子,她愿意为以往所有的不快同陆老太太道歉。

    陆老太太倒是也答应了,做主收留了书月与杏儿,可这主仆二人烧伤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即便是陆老太太花了大把的银子与心思,书月也还是足足昏睡了一年,才算是转醒。

    而杏儿大约是体质好,没有昏睡多久,但醒来之后也是受了许多的折磨,她浑身都是烧伤,尤其是一张脸被烧得留下许多疮口,反反复复溃烂,竟然一年了都没好全,十分地痛苦。

    若非是书月孤零零地在太傅家昏睡着,杏儿早已承受不住痛苦投井死去,她硬是撑着等着,书月总算醒来。

    书月迷糊了很久,总算弄清楚了,这里是京城,太傅陆家,而她昏睡了一年。

    她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眼睛红红的杏儿,艰难地抬手去握住杏儿的手,声音里都是苦楚:“对不起,杏儿……”

    杏儿眼泪再也忍不住俯身抱着书月呜呜哭了出来。

    那场大火,宛如重生。

    “姑娘,咱们被救出来之后,整个卢家都几乎被烧成了灰,尸体好些个,分不出谁是谁……”

    书月眼泪顺着脸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是身体太过痛苦,还是心里太过伤痛。

    大火那一日,是晏杭的大婚之夜,而火里,是卢家的所有人,唯有她与杏儿死里逃生,却成了这样一副活死人的样子,杏儿是如何她看得清楚,而她自己身上的溃烂伤口,她不用看就知道,定然是惨不忍睹!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卢家人已被大火席卷,林姨娘早已经亡故,如今主母徐氏,甚至她父亲也都不在了,她姨娘的仇似乎在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找谁去报了。

    能活着都已经是奇迹了。

    心里如有冷风灌了进去,呼呼地冷,有一个口子在汩汩地冒血。

    从前八年,日日期待与情郎相见的甜蜜酸涩,如今看来都如一场梦。

    她觉得累极了,甚至想再睡一次永远不会再醒来。

    可书月瞧着杏儿哭得颤抖的单薄肩膀,心中最后一丝温柔给了她力量,她慢慢地抚摸着杏儿的头发:“乖杏儿,不哭。你家姑娘没死,干什么哭呢?”

    她费力地用胳膊抱着杏儿:“我会护着你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会护着你的。”

    杏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虽然是哭着,却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可活着不是那么简单的。

    即便是孙家老太太给了不少的银钱,但书月与杏儿在太傅家都只是个客人,尤其是被烧伤成怪物的客人。

    杏儿不敢出门,因为她那张脸谁见了都脸色一变,但她又本身就是下人,她不出门也断然没有旁人伺候她的道理,如此以来日日出门被人笑话,杏儿时常偷偷地哭,怕书月瞧见。

    书月看了心疼,她自己的伤都在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即便是疼也能忍,可杏儿的不一样,那伤都在脸上,且反复溃烂,实在是痛苦。

    趁着身子稍微好了起来,书月给杏儿弄了个面纱,这样倒是挡住了眼睛以下脸颊上的烧伤,但她额上还是有正在溃烂的伤口,杏儿每次出门,都恨不得把头低得埋到土里,书月越是看越是心疼。

    她决定去求一求陆老太太,看看能不能帮杏儿找个好大夫医治那面颊上的烧伤。

    纵然书月知道,晏杭如今的妻子正是太傅家的千金,可与杏儿的伤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那点子心结已经不算什么了。

    陆老太太倒是也算和蔼,见她醒了挺高兴的,与书月说了些从前与书月外祖母宁氏的交情,要书月只管在陆家住下。

    “你那身子烧伤得厉害,女孩儿家将来是要嫁人的,皮肤不调理好,往后夫妻之间也难免有什么嫌隙。你外祖母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便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你所说的你那丫鬟的脸也的确是个问题,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对待丫鬟都这般好。我呢,也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书月连忙说:“陆老太太,您这个请字书月怎么敢当?您只管说,书月但凡能办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毕竟她与杏儿的命,的确是陆家救的。

    陆老太太慈祥的脸上都是笑,她抚摸着自己左手上戴着的一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声音缓缓的,却带着一股子让人拒绝不了的意味。

    “我有个嫡亲的孙女儿,比你小了四岁,如今呢嫁到了宣德侯府,成为了晏大将军的夫人。只是我孙女儿啊打小体质就不好,看遍了京城的名医,甚至是太医都来给她瞧过,都没什么好办法。后来遇到个高人指点,说是须得一味药引子,才能调理好我孙女的身子骨。这药引子呢……”

    她与书月对上眸光,书月心中一沉,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陆老太太依旧笑吟吟的:“这药引子呢,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姊妹,到了桃李之年仍旧是干干净净的身子所取的指尖血。”

    书月再也笑不出来,这事儿可大可小,指尖血不算什么大事儿,但那人是晏杭的妻子。

    她心中有一百个一万个不想与晏杭以及他的妻子有任何牵连,也有许多的疑问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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