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允心在之前大大小小的战役之中已经积攒起了威望,这一次林荪鹤思忖之后,决定便由她做主将,施疾羽为护军,开门应战。

    她半点不怯,反而充满熊熊战意,当初,她阿爹就是在这个地方守城迎战,百折不悔,最后还为自己夺得侯爵,她是阿爹的孩子,理当和他一样勇武。

    程允心穿着厚重的铠甲,站在士兵前方,看着士兵集结清点完后,这里的士兵有老有小,有混成精的兵油子,也有懵懵懂懂服兵役的小少年,程允心站在台上,清清楚楚看到每一个人的神色,她收敛了自己平素的温吞模样,扬声道:“这不是我们和西戎打的第一场仗,也绝不会是最后一场,但这有可能是你、是我,这一生打的最后一场仗。这个道理,我想大家应该都明白。”

    士兵们齐声应是,面容严肃,身形笔直,不管是兵油子还是新兵,都站的如出鞘之剑,他们都知道,凡是出战,必有伤亡,每一战,或许都是自己的最后一战。

    程允心虽然隐约有了杀伐之气,但本性还是那个会弯起眼睛笑的小侯爷,看到士兵们明白她的意思,她抿唇笑了一下:“我会带你们获胜,也请你们为自己,为亲人,全力一战。”

    她从高台直接跃至马上,在士兵气吞山河的一片杀声中,勒马回身:“出发。”

    城门开,程允心一马当先,铁骑之声震耳欲聋。城墙之上观望的林荪鹤笑了笑,对身旁的军师道:“怎么样?”

    军师眯了下眼睛,看着传令官挥动的旗帜,赞道:“天生将才,有其父之风。”

    林荪鹤撇了撇嘴:“听说是他父亲身边人教出来的,不过依我看,这小侯爷学的可不全是他爹的东西。”

    军师看着下方的阵法,同意他的观点:“将军说的对,起码这会儿用的就不是老侯爷的。”

    西戎这一战的兵数上并不比程允心的人多,他们两方对比起来,西戎的优势有二,一是他们粗莽好武,全民皆兵;二是他们日常捕猎,长于骑射。而大楚常年重文轻武,武举差点就办不起来,武官将领稀少,懂阵法会兵法的,都是好学者自己慢慢学的,而且大多数新兵都是到了军营才开始训练,好不容易训出来了,也容易战死。

    譬如程允心带的这两万人,其中一半都是近一年从各地按惯例征来的兵役,他们只知道自己要服役,服完役才能回去,压根就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打仗时自己要做什么,有些老实了十几年几十年的人,连杀人都不敢,见血就慌。

    虽然来了军队,林荪鹤铁腕训了许久,但终归不是老兵那么善战。

    用这种兵去打仗,往往伤亡惨重,即便能赢,也损失巨大,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啊……

    林荪鹤沉默了的看了一会儿,疑惑的哎了一声,拍军师肩膀:“好家伙,这可没见过。”

    倘若身在局中,定然没办法轻易看出来,可是他们站得高,两方盔甲不同,轻而易举就看的清楚,程允心用的阵法他们都没见过。

    她以老兵为主,新兵为辅,不动声色将西戎人分割开,继而包围。一人杀一人难,两人杀一人稍微简单些,可是若十人围杀三人呢?

    传令兵的旗帜随着战局的变化,一直在摇动,而将士们跟随这个旗帜,时而围困时而分散,将西戎人冲击的七零八落。

    程允心置身马上,弯弓拉弦,一剑将对方传令官射了个对穿。

    施疾羽笑嘻嘻夸她:“好箭法。”

    程小侯爷笑了笑,没有应声,她整个人都是绷紧的弦,不仅将这一战的输赢背负在自己身上,也将身边无数人的性命背在一身。

    她即便是说话,也一直看着对面的动静,敌方的将军似乎有话要说,比了个手势,骑马往前出来了一点,程允心心随意动,径自拉弓,直接将人从马上射了下来。

    擒贼先擒王,他先是被射伤,又被受惊马匹践踏,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在,林荪鹤在高处也看见了,兴奋的拍了拍军师:“大局已定!”

    京城之中,亦是无数暗潮涌动。

    程允心在战场之上奋力搏杀的时候,太子殿下也正好被围在京郊。

    当日在朝堂上被吓住的人终于缓过劲来,他们恼怒又愤懑。当时孟延璋当堂杀人,多大的把柄,竟没有立刻发难,无理斩杀大臣,再加藐视皇威,携凶器入殿,治他个谋逆之罪都可以,废太子,下大狱,多好的机会啊。可是他们被吓傻了,就这么放任孟延璋事后找补,给高大人定罪,为自己找借口。

    他们也想事后再追究,可是竟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弹劾孟延璋了。

    二皇子及更小的皇子们在圣文帝宫中聚集,一行人各怀鬼胎,目的却只有一个,想要秋后算账,撺掇圣文帝尽快抓了孟延璋。

    圣文帝被儿子们催的心烦意乱,他也想抓啊,难道他会不想吗?

    要不是前几年太子一直默默无闻,他早废太子了,可是这几天,他想了无数办法,却总是无疾而终,权利流逝的无力感,让圣文帝越来越颓丧。

    他挥了挥手,叫别人都滚出去,只留下了二皇子。

    二皇子往他跟前凑了凑:“父皇,让御林军去抓,再不然派京营的人,”

    圣文帝头疼:“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二皇子不解:“父皇,您是君,他是臣,为何抓不得?”

    圣文帝看着二皇子出神,这个傻子,当真看不出来,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为太子马首是瞻吗?

    他还在无意间发现,自己批复的折子,原来还要给太子再看一遍,若是有用就留着,若是太子不满,就会直接朱笔修改。

    他之前的预感并没有错,他的儿子如果不是有完全的准备,绝不会那么嚣张。

    这个发现让圣文帝出离愤怒,可他毫无办法,他甚至没敢相信身边任何人,万一御林军也投靠太子了呢?

    他怀疑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连想要杀太子的心思都不敢再暴露,就怕太子知道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毒死或捂死在皇宫之中,又哪里还敢找人去抓太子呢?

    圣文帝可是读过史书的,历史上被架空的皇帝,哪一个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是……他的皇位,他的皇权……

    他手握的死紧,青筋都爆了出来,深深看了二皇子一眼,挥手叫包括李幸在内的所有人滚出去。

    二皇子不明所以,就听圣文帝道:“你不妨回去看看,投效你的臣子,是不是还站你这边。”

    二皇子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这太超出他的认识了,“岳父定然是我的人,其他……”

    他看了一眼皇帝,住了口,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自己的底牌暴露了。

    圣文帝也懂他的意思,嗤笑了一声:“得了吧,你以为你瞒的住朕?不止是朕,恐怕那个孽子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二皇子:“这怎么可能?”

    圣文帝:“朕最近才发现,被他给骗了,也是,他外祖和母后何等人物,怎会生出个庸才来。”想起当年施家推他上位的手段,圣文帝悚然一惊。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还在震惊的二皇子,低声道:“不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你去找大统领,叫他……”

    京营统领正是二皇子的岳父,他心领神会,咬牙应下了。

    如果事情当真如父皇所说,那京营统领,就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了。

    他们两人密谋之后,二皇子回了自己的皇子府,再接着,就是年关时孟延璋出城,被京营之人围住。

    京营大统领冷声喝道:“太子殿下,还不快点束手就擒,你欺君罔上,意图谋逆,证据确凿。”

    他没期望看到孟延璋吓的屁滚尿流的样子,但也确实没想到,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甚至隐约有笑意:“哦?什么证据?”

    统领怔了一下:“起码所有人都看到你携匕首入殿。”

    孟延璋:“谁看到了?倘若二十人说孤没带,五人说孤带了,大统领宁愿信五人,不信二十人?”

    统领意识到了什么,二皇子跟他说的话,不是假的,他眼中焦灼闪过,他可是和二皇子绑在一条船上,倘若二皇子翻船了,最先死的就是他。

    他厉声道:“朗朗青天在上,高大人尸骨未寒,太子殿下狡言善辩,不心虚吗?”

    孟延璋从马车之中出来,长身玉立,无惧无畏:“心虚?统领当真会说笑话。”

    大统领看了看,四周都是自己的人,再看看孟延璋,除了马车周围的几个侍从,根本没有其他人手。

    他索性把话敞开了说:“是非对错,陛下自有较量。既然殿下嘴硬不认,就别怪下臣动手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属下上,抓人才是开玩笑,他们实际的目的,是想要孟延璋死。

    明知道他已经大权在握的情况下,抓他回去又能如何,说不得还要被那群大臣口诛笔伐,想法子逼迫自己放了太子。

    想要一了百了,最好的法子就是找机会杀了,杀完人,怎么说可就由他们了。

    可惜杀太子的时机不好找,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他出门。

    大统领眯了眯眼,恨恨盯着神色都没变一下的太子殿下,满心里都是:看你等会儿怎么死。

    他在一旁快意看着,看着太子身边的侍从负伤,看着太子侧头躲开一剑,看着另外两剑也已经冲他刺去。

    大统领咬着牙:“快刺,快刺,杀了他。”

    可太子明明狼狈躲了一剑,却同时也被划伤,却还是冲着大统领的方向笑了一笑。

    大统领直觉不对,往左偏了偏,然后就看见一支箭从他耳边擦过,正中他前方一个小兵,统领还没松口气,却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往前扑倒,最后的最后,他只来得及听见一句话:“属下来迟一步……”

    孟延璋看都没再看大统领,他伸手抬了抬,示意暗卫起身:“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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