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地方,是同样的血战。
程允心不小心被流矢擦伤,而孟延璋也被剑划伤,所幸都胜了。
西戎的军队溃不成军,狼狈逃窜,程允心鸣金收兵,并不久追,这并不是最后一战,逼的太紧,没有益处。
被大统领带来围杀太子的人,也尽数被杀,满地尸首,孟延璋出神的看着,冷笑了一声。
林荪鹤从城墙上下来,吩咐人去通知火头军,做些好吃的,犒劳今日出战的将士。
饭桌上,林荪鹤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呦小老弟,我跟你说,咱们就缺会打仗的人,上战场你不能硬拼,得动脑子,对吧,来喝酒。”
施疾羽失笑,看了一眼程允心,帮她拦住林荪鹤:“大将军,小侯爷可伤着呢,喝什么酒。”
林荪鹤拍了拍脑门,憨憨道歉:“忘了忘了,对不住啊,来,咱们喝。”
施疾羽无奈,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大将军且醉着吧,只小胜了一场就乐成这样。”
林荪鹤大咧咧的:“怎么,笑我没见过世面?我就乐,凭啥不乐,我胜一场乐一场。”
施疾羽一想,对啊,他就缺这种及时行乐的气魄,索性扔了杯子,换了个碗来,站起来跟林荪鹤喝:“说的好,喝一个。”
程允心摇了摇头,她是不理解酒有什么好喝的,闻见味都烦,小侯爷嘟着嘴老大不高兴,忍了一会儿,站起来认真提醒林荪鹤:“不能喝醉哦。”
行军期间,打了胜仗是可以小酌,但喝醉酒易误事,是严禁醉酒的。
林荪鹤呵呵笑了两声,很听能打胜仗的老弟话:“好,喝完这点不喝了。”
程允心嗯了声,告退离开,她有些疲累了。
睡觉前,沈似月又帮她看了看伤口,这伤战场上让人随意包了包,沈似月放心不下,拆开了自己重新包,她看着外翻的皮肉,心疼的直流泪,但她什么话也没说,程允心也就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摸了摸姨母的脸,说自己不疼。
沈似月才不听她说的话,受伤哪有不疼的,可她知道程允心劝不动,也只好敷完药之后,黯然离开了。
程允心本来很累,被姨母一哭,反而坐在床上发起呆来,死活睡不着,她也不想让亲人如此担忧……
沈似月本来该和宁知津好好过日子,宁知津在外走南闯北做生意,沈似月开个药铺子,给没钱人看病。
宁霜雪也是,花一样的小姑娘,本来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女,她那么爱玩爱闹,该有一群小姑娘做好朋友的。
可是为了她,她们执意要呆在这里,教导军医,治的全是血淋淋的伤病,就为了能帮她。
程允心抱着腿蜷坐着,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她倏尔爬起来,坐在桌前,执笔给哥哥写起信来,她心中实在有些慌乱……
热闹散场,月光下的军营静谧祥和,施疾羽月下散步,走到哪算哪。
然后他就遇到了宁霜雪,这小姑娘闷头跑,他心眼坏直直站着等人家撞过来,听到一声痛呼之后,他才神色一变,收起笑意,正经起来。
宁霜雪本就是怕走夜路,又一头撞在硬邦邦的胸口,又疼又怕,吓哭了起来。
不过眼泪还没流下,抬头看到施疾羽,她瞬间冷了脸:“又是你。”
施疾羽假作不满:“什么叫又是我,你撞了人不道歉的吗?”
宁霜雪瞬间火气就上来了:“你拦在路上做什么?不知道让开吗?”
施疾羽捂着胸口哼了一声:“我受伤了,行动不便,没来得及。”
宁霜雪安静了一下,她刚从伤兵营出来,那里的人各有各的惨状,血肉横飞都是一般情况,缺胳膊断腿的比比皆是,她一听施疾羽受伤,虽然不喜欢他,但下意识就联想到了战争,担忧道:“你哪伤了?怎么不叫人看看?”
施疾羽愣住了,还以为她要和自己冷言冷语,冷嘲热讽,没想到她会关心自己。
宁霜雪等了等,没见人说话,气急:“你说啊,难不成逞英雄,受伤都不好意思治?”
施疾羽再说就没法收场了,只好尴尬道:“没,没事,小伤。”
宁霜雪皱了皱眉,医者仁心,她严肃起来:“小伤也要治,哪伤了,说!”
施疾羽:……
他伸出了手,然后宁霜雪一把捉来,仔细查看,看了半晌,反应过来,一把丢开,转身就走。
施疾羽心虚,追在后头道歉:“不是,我就说是小伤吧,但小伤也挺疼的,真的。”
宁霜雪气的眼睛都红了,她原本以为是手折了,看了半天才发现,手腕处破了块皮,再一闻他浑身的酒气,可不就是这人又在故意捉弄自己吗?故意撞自己,还故意撒谎。
她闷头走了几步,想起这不是回住处的方向,一转身,拨开施疾羽,又闷头走,走不够快,她跑了起来。
施疾羽心道,完了,这回真惹毛了。
隔日一早,程允心刚把信送出去,就见宁霜雪气呼呼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就往桌子上一趴。
她坐过去:“怎么了?”
宁霜雪不说话,看了她一会儿,又坐直了:“你伤口还痛不痛?”
程允心摇了摇头:“一开始痛,这会儿,也不知道习惯了还是缓和了,不注意就不痛。”
宁霜雪嗯了声,没精打采的,程允心担心,又追问了一遍:“霜儿怎么了?”
宁霜雪闷闷的:“昨日,看了太多伤,有些难过。”
程允心沉默了。
她慢吞吞试探道:“不然,你和姨母回去找姨丈吧……”
宁霜雪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又不怕,只是想到你也会受伤,这次伤不重,下次呢?我害怕你受伤。”
程允心咬着下唇,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霜雪伏在她肩头,小声说:“我们听阿娘的好吗?找个机会,假死脱身,到时候,我就能光明正大叫你姐姐,我们去江南?”
程允心眼中泪水又涌出了,她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她从小就嘴笨啊,她的梦想,她的家人……
她有欺君大罪在身,却还执着的想要从军,这到底对不对呢?
宁霜雪见她哭了,心酸了一下,连忙哄她:“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但是你也别想让我和阿娘走,我们是亲人啊。”
程允心知道自己笨,她现在能做的一切事,都是哥哥、姨母,甚至姨丈表妹他们纵容的结果。
她直视着宁霜雪的眼睛:“我会好好思考的……如果,西戎人被打退了,我也算,也算是圆了心愿吧,霜儿,你说阿爹他看到我了吗?我习武多年,没算白费是吗?阿娘只想让我活下去就好。”
她语无伦次,宁霜雪听的懂:“他们会为你骄傲的。”
程允心笑了一下。
她想了好半天,想好了说什么:“你照顾好姨母,你们不可以出事,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起码,我们要先打败西戎人,好不好?”
宁霜雪点了点头:“好。”
她拉着程允心的手,跟她告状:“还有啊,太子殿下的表哥可真坏啊,他老欺负我,阿娘又不准我下药,你帮我打他。”
程允心嗯了一声,同仇敌忾:“他怎么老欺负你?”
宁霜雪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跟我看不惯他一样,他也看不惯我。”
程允心歪头想了想:“好,我伤好了就去找他,让他不许欺负妹妹。”
宁霜雪开心了,甚至站起来跳了一下,神清气爽:“哼,打的他求饶,来跟我道歉。”
程允心严谨的对比了一下两人的战斗力,郑重许诺:“放心,我打得过他。”
施疾羽还在盘算着跟宁霜雪道个歉什么的,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不以为意,他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揍了。
孟延璋借着大统领一事,将京营重新整顿一番,至此,京城之中,少有人敢与他作对,大家在一日一变的形势之中,了悟了如今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他们之中当然不缺乏义愤填膺的保皇党,恨不能将孟延璋食血啖肉,挫骨扬灰,可是他们拿孟延璋毫无办法。
口诛笔伐,他又不怕,你写一篇文章骂他,他写一篇文章驳回去,何况,因为拿不到证据的原因,他们的批驳根本站不住脚。
想要刺杀?一群老骨头弱质文人能怎么刺杀?颤颤巍巍跑到孟延璋马车边上,还没拿出剑来就被暗卫按倒,行刺了好几天,光送人头了。
二皇子和四皇子眼看着属于自己的人手,天天被孟延璋用各种罪行拖走,或下狱或处斩,他们跳脚也毫无用处。
圣文帝更是快要吐血,原本身体挺好的,硬生生被气晕了两回。
太医给他治病的时候,孟延璋就在一旁,假惺惺问他的病怎么样了。
圣文帝睁开眼,怒骂:“逆子,早知今日,就该让你给你的母后陪葬。”
孟延璋觉得自己的气血都凝滞了,他闭了闭眼,圣文帝可真会扎人的心。
圣文帝显然是故意的:“你母后贤良淑德,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孟延璋嗤笑:“是啊,我母后那么好的人,我怎么这样,显然,我是随了父皇您啊。”
圣文帝怒骂不止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他连同孟延璋的母后一起骂了起来,不听不知道,一国之君,竟然会那么多的脏话……
孟延璋听的麻木,他冷笑了一声:“想利用我母后来动摇我,夸她不成就改口侮辱?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性命现在捏在我的手中?”
战事未平,他不愿此时国丧,浪费钱还耽误事。
但这不代表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到目前为止,他只留下了皇室中人,和几个不成器的软脚虾。
圣文帝骂人的声音小了下来,他冷冷瞪着孟延璋:“你会遭报应的,朕封你为太子,这么多年未曾废太子,对你还不够好吗?”
孟延璋:“是啊,杀我外祖,毒害我母后,将我舅舅一家打的七零八散,将我推上高位,看我被众人当个靶子打,真够好的。”
圣文帝眼神飘忽了一下,他想起当年那个执着他的手,告诉他没关系,就算时局再怎么乱,施家都会站在他身后的温婉女子;想起铁骨铮铮,挡在他面前,同他父皇据理力争,保护他的施大人……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执拗道:“可朕没有废太子,你早晚会做皇帝,何苦谋朝篡位?”
孟延璋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谋朝篡位,我只是,想让父皇不要再碍事。”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父皇暂且休养一段时日,等战事平息,我们再来算总账。”
圣文帝挣扎了一下,看着孟延璋远去的背影:“你回来,你什么意思?回来!”
孟延璋听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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