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死死握着手里的刀,站直身体,盯着那些冲进来的人。
那么多人,穷凶极恶,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奇迹发生了。
人群静默,时间过去了短暂的几秒,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灵均忽然听见门外有一声鹰啸,人群立刻就骚动起来,接着他又听见有人在外面叫了一声,具体内容他根本没听清,那些人立刻就往外冲了!
竟是直接不打算对付他了。
灵均:“?”
感谢奇迹的发生,感谢造物主的馈赠。
他莫名其妙,特意隔了一些距离,也跟着往外走,打算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只一出去,就看见残阳如血。
拜火教内最高的那栋楼之上,闻莺站在那里,背着光,低头看着这边,太阳的颜色掉在他身上如熊熊火焰在烧。
他身后有一把巨大的弯刀,细而长,轮廓仿佛能和太阳的弧度重叠起来,显得杀戮而圣洁。
灵均猝不及防,不由地被他的造型闪了眼睛。
又觉得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觉得自己在哪见过很像的。
他默默退回房间里,把刀往地下一甩,用脚把几个尸体揣在一边,自己就躺在床上,安心睡了。
要问他为何如此淡定,想来这就是男主给的安全感吧。
不知过了多久,灵均在半梦半醒之间,睡不安稳,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心里毛毛的。
然后又觉得自己已经退休了,再也不用在这些世界里穿来穿去,幸福地准备传送到一个摩登都市去养老,结果一睁眼,就发现闻莺站在他床前。
此时已经月上林稍。
闻莺此时眼中煞气未褪,浑身染血,神情有些凉意,也不叫醒他,就这么站在床前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虽然身上染了血,但是奇异的,弯刀上却没有任何污秽,纤尘不染的钢发着莹莹的光。
虽然画面悚然,但是灵均看着他那被血色衬得更苍白的脸,色心居然动了一下。
可见男主的颜值魅力有多高,连他也不可抵挡。
灵均略显被惊吓,坐起来,试探着问道:“打完了?”
闻莺顿了两秒钟才给反应,往床沿上一坐,缓缓道:“嗯。”
不知是不是灵均的错觉,总觉得他此时有点冷漠,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不说话,用余光偷偷看着闻莺。
忽然就见闻莺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他那双标志而又漂亮的眼睛在云薄稀疏的月光之中,恍若温柔。
真的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与平日里刻意装出来的不一样。
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才一张嘴,就往前一倒。
灵均眼疾手快,将人拉住,道:“闻莺?”
他这才发现闻莺晕过去了,他心里顿时冒出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他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弯刀掉在地上,但也就是这种材质真不错,就算直接掉在了小小的血坑洼里,居然也是疏血的,纤尘不染。
灵均把闻莺扶到床上来躺好。
闻莺晕过去了之后,灵均这才终于得以光明正大的长时间打量他。
虽说是个男人,但他的脸只有巴掌大小,而且特别秀气,如果平日里不睁眼,估计人人都会觉得他乖巧柔弱好欺负似的。
但还好他一双墨色的眼睛压住了这种清秀之意,平日里垂下眼皮来显得有点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但是当他抬眼的时候,那种锐利的锋芒毕露仿佛能直破人心。
但是现在……好乖啊。
灵均心中冒出这种感觉,忍不住掏了张帕子来擦闻莺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擦不掉。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闻莺没有反应。
于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到院子里去。
他一路跨过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看也不看一眼,如果有实在挡路的,他还要一脚将它踢到旁边去。
他打了一盆水,放在屋内,然后将那几个他杀的人的尸体搬到外面去,接着就拿起帕子打湿,去擦闻莺脸上的血迹。
擦掉了,他就去擦闻莺的指尖、胳膊、最后连发丝都不放过,而至于那件全是血的外袍,早都被他给丢到角落里去了。
其实这屋子里全是血腥味,但他呆在这里面的时间太长,习惯之后就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等一切都收拾完,他叹口气,准备出去坐一坐——他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很有精神。
但还未等他出门,忽然他就被闻莺给抓住了胳膊。
灵均还以为他醒了,赶紧抬头一看,却发现闻莺的眼睛根本没睁开,但是他的手却非常有力气,灵均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
“别、别走……”闻莺说。
灵均惊异于他的梦话,凑过去一看,就发现这小孩的脸很红,伸手一摸,居然烫得吓人。
他想替闻莺去打点冷水来降降温,却奈何挣脱不开他的手臂。
最后无法,还是凑到他耳朵边上连说了几句:“我不走,我不走。”闻莺才终于缓缓松开手。
灵均去打了凉水来给他降温,伸手一扒拉,才发现闻莺的腿部伤得特别严重——光线太差,刚刚他又全忙去看闻莺的脸了,根本没看见。
他忙不迭去看那个伤口,就发现特别吓人,肉全都翻出来了,深可见骨,也不知道他怎么撑着打完架、走过来的。
“娘的,这玩意儿会感染吧?”灵均叹了口气,“这也没有破伤风针啊。”
他穿越过那么多世界,什么技能都点亮过了,现在简单处理个伤口也并不困难。
他费力折腾了半天,闻莺都没醒,晕得真心实意,晕得一点假都不做。
灵均把他的伤口包扎好,捶着自己肩膀,心想折腾了差不多一晚上,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刚想出去重新找个房间躺一躺,就又一下子被拽住了胳膊。
灵均:“……”
他万分无语地低头去看,又是闻莺,几乎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角度和动作,他甩了两下,好,力度也一模一样。
他还想去哄骗两句“我不走,乖,放开我”,就看见闻莺虽未睁眼,表情却色厉内荏,说着梦话。
——“你骗我!你骗我!”
灵均:“!”我骗你什么了我。
他痛心疾首地去用力掰闻莺的手指,结果是他越用劲闻莺就跟着越用劲,他感觉手臂都要断了,直接被迫出了一个痛苦面具。
仗着闻莺昏迷着,他忍不住说道:“我他娘的没骗你!怎么一天天的净胡说八道,什么人呐这是……”
“灵均!我杀了你!”闻莺又叫。
这次直接指名道姓了,吓得他又赶紧去看闻莺的脸,发现他还是没睁眼,依旧说的是梦话。
只是梦话不是梦呓,而是这么清晰的吐字,还他妈能说出他的名字,灵均真是第一次见。
又隔了一会儿,灵均忍不住叹气。
闻莺继续说。
“你必然不得好死!”
——嗯嗯,对,我不得好死。
“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撑着下巴,还在百无聊赖地等闻莺还会说什么。
最好能说一些背景里的故事,他现在没有系统,这样真的很吃亏。
“师父……”闻莺忽然叫道。
“嗯?”声音很轻,灵均下意识回了一句。
闻莺还是没醒,但他的眼角却蓄出了一滴眼泪。
草,他居然看到了男主的眼泪,他妈的,他明天就得被醒来想起一切的男主给做掉吧?
“师父、师父……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他语气悲怆,如果灵均不认识他,只是听这么一句话,他必然觉得这是个可怜的小孩。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有点不是滋味起来,并默默把与系统联系上的第一件事,从“问候它祖宗十九代”变成“问问闻莺曾经遭受过什么”。
他虽然走过那么多世界,却还是继续为人动容。
说他有些双标也好,但是他认为那些作者没有费笔墨去描写的,就只是纸片,而这种有血有肉、拥有记忆与情感的角色,便是“人”。
最终灵均叹了口气,抵抗不住这种受伤昏迷的人,当然主要原因是劲太大,就坐在床边上了。
然后越想越生气,自己为他折腾了大半宿,最后床还被占领了,简直是可忍熟不可忍。
于是他在短暂的两秒钟纠结之后——他娘的可是你不让我走的——直接把人往里面卷吧卷吧,躺在了床外侧。
反正床比较大,躺两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他很仗义的把被子让给了伤患,自己睁着眼睛感受着手臂上的力度。
怎么说呢,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左手了呢。
他胡思乱想半天,忽然想到照闻莺这个力气拉下去,坚持一个晚上,他第二天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胳膊不流血坏死了?
他一想就害怕,试图往外抽胳膊,结果才一动,那边的力气就更大了,吓得他直接躺平。
他妈的,应该直接给他的手剁了!
他万般悲愤地想,现在不是他的手要废,而是自己的手要废了。
他事到如今都没动手,只能算自己很善良。
月亮逐渐西沉,灵均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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