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商队众人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狂奔的声音,于是立刻停下行进的脚步。
那些马蹄声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难道是那些马贼气不过,又回来寻仇了?众人这样想。
众人静待了一会儿,就见刚刚那伙马贼还真回来了,个个骑马跑得飞快。
但是他们的状态……
明显不像是来寻仇的,而像是逃命的。
逃命?难道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吗?
一众沙匪从他们身边路过,连停顿都没有,就继续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商队里的人也被感染了,立刻慌张起来,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就也想跟着他们跑起来。
众人陷入一种无知的恐慌。
闻莺坐在骆驼上眺望,就看见许多骑马的人,追着那些沙匪,也朝着他们过来了。
那些人全穿着熟悉的白衣服,闻莺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太阳神宫的人。
不过这一带常有商队行路,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而且太阳神宫虽然被江湖上称作邪教,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打家劫舍那种掉面子的事儿干不出来。
是故和商队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追沙匪做什么。
太阳神宫来的人不算多,十几个,全是骑马的。
闻莺一看就知道有门。
马匹在沙漠里并不是常用的交通工具,因为其耐受力太差了,只能跑短距离,如果太阳神宫的人出现在这里,还是骑马的,就证明他们离太阳神宫不远了。
在这广袤无垠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遇到一片建筑,哪怕是很大的建筑,也是件非常看运气的事。
如今能撞见太阳神宫的人,当然再好不过。
屠春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就变了,非常难看,阿里木一直悄悄观察着她,立刻察觉。
“你怎么了?”阿里木问。
屠春当然没有回答他。
但是这种类型的对话应该在两人之间早都成习惯了,阿里木并没有觉得什么,而是静静站在屠春身边。
这边的汉子都是这样,并不太善言辞,大多数时候能做到的,也只是静静陪在你身边。
灵均此时终于撑着坐起来了,他伸了个拦腰,似乎完全没发现周围人看他奇怪的眼神,直接问闻莺:“咱们这是找到太阳神宫的人了?”
闻莺颔首:“可以抓一个。”
他就像是站在这里守株待兔的猎人,而那些可怜的兔子,正在往他这边撞。
不过商队老大一听灵均说这些话,立刻就不干了,嚷嚷道:“啊?你们是来找太阳神宫的?怎么一开始没说啊?!”
太阳神宫在西域这边是很有权威的,毕竟是比较偏远的地区,比较愚昧,容易相信神明。
就算商队老大不信,但这个商队里面,说不定就有太阳神宫的教众呢?
闻莺却没有分给他们什么眼神。
他之前所不经意间冒出来的那种戾气在灵均睁眼的瞬间消失殆尽,他又是那个有些冷但是很温柔的人。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灵均身上。
众人眼睁睁看着太阳神宫的人到面前来,扫了他们一眼,就问:“商队吗?”
商队老大就说:“是、是。”
他严肃地看了一眼闻莺,大概意思是不让他乱动,然后主动问那个人:“神使大人,敢问神宫追那些人做什么?”
那个白衣男人轻睨了他一眼,很看不起的样子,但还是回答了:“他们冲撞了神宫的贵客。”
贵客?听到这个词,灵均微微挑了下眉。
须知这些类似于宗教的组织,全是排外的,除非是属于中亚的琐罗亚斯德本教来了,不然怎么能在这种神明崇拜之下,被称作贵客呢?
灵均想着那个画面,没什么对应的东西,自动就出现了他以前看电视时见到的那种,阿拉伯打扮的人。
那个太阳神宫的人说:“你们走吧。”
于是商队老大再次招呼着商队赶紧上路,并觉得自己这次行商,遇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肯定是出门没有看黄历。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汉人,队伍里却有不少维人,他们其中有人信仰太阳神宫,现在看到所谓的“神使”,就忍不住想和他们说话。
太阳神宫里的人,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神使的级别,但是普通民众不知道啊,就将所有太阳神宫出来的人都叫做神使。
这就和尊称一样,不会错。
但是闻莺没有动,他想要抓一个神使,来问问路怎么走。
但是对方足有上百人,这个想法肯定不现实。
灵均没有让他动手,而是放他们走了。
等太阳神宫的人完全离开之后,商队又开始上路,商队老大就骑着骆驼行到闻莺身边。
他压低声音:“若早知道你们是来找太阳神宫的,我必不会答应这桩生意!你看看身后那些维人,全是信仰太阳神宫的,你这种一看就不是善茬,抓紧走吧!我劝你回去吧,太阳神宫不是你们这种人能撼动的,我钱也不收你们的了,再送你们两匹骆驼,就此别过吧!”
商队老大说的话已经非常照顾他们了,但是闻莺却淡淡道:“现在由不得你选。”
商队老大立刻想起来闻莺快速砍掉两个沙匪脑袋的画面,一时之间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就是害怕闻莺和他纠缠不休,才会给他们这么好的条件,还免费送他们骆驼,但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凶神给盯上了。
这时候,灵均在一边笑起来,又忍不住咳了两声,闷闷地道:“闻莺啊,你吓人家干嘛?”
商队老大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灵均一眼,立刻带着人都跑了。
闻莺驾驶着骆驼,慢悠悠走到灵均身边,问:“你怎么样?”
这都快成他和灵均说过最多的话了。
一开始是每日例行一问,再后来一天两问,然后三问、四问……
灵均揶揄地看他一眼,笑:“你就这么担心我啊?”
闻莺果然就不说话了,把脸转到其他方向去,除了耳朵微微泛红,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但就是这副假装不在意的模样,令灵均很想逗逗他。
如若以前他还对男主带着敬畏心理,那么现在感觉“人之将死”,胆子也大了很多。
灵均笑完,一侧眼,发现屠春还在那里,没有跟着商队走。
她身姿挺拔,端坐在骆驼上,眺望着远方,并没有解释什么,也并没有看他们。
灵均知道她有自己的坚持。
但是她身后的那位……是留下来做什么?
阿里木也坐在一个骆驼上,明显态度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左看看人,又看看人,应该是想问些什么的,但他什么都没问。
屠春对着他道:“你留下来做什么?”
阿里木道:“阿依慕,我……”
“我不叫阿依慕。”屠春打断他,“我不是什么大漠的月亮,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叫屠春,屠杀的屠,春天的春。”
阿里木:“可是,你可以叫屠春,也可以叫阿依慕啊,两个名字都是你……”
屠春再次打断他:“这个重要吗?”她微微扬起下巴,是个非常桀骜的神色,“你喜欢我?哼,就你也配?上中原去打听打听,五毒教是什么名声和地位,轮得到你这种人喜欢我?”
灵均在一边假装没听见。
屠春这个人不坏,与其说她狠,倒不如说她是纯粹的天真。
而且她确实不是什么大漠的月亮,她更应该是西南烟瘴密林里带毒的草木花枝,如若硬要说,她可能只是阿里木一个人的月亮。
阿里木不善言辞,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屠春再次哼一声,道:“快去追商队吧,你就当阿依慕已经死了。”
阿里木愣愣:“可是你还活着。”
屠春急了,声音尖锐起来:“你听不懂人话吗?!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着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灵均听了这些话,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竟然牙酸无比,赶紧去看闻莺转移注意力。
这人现在才十七岁,不过等春天的时候,他就十八了。
十八,他居然才刚刚成年。
还好闻莺不是这种性格,超乎常人的成熟令人与他相处起来比较舒服,且还是个遇事非常靠谱的人。
就是不知道这种成熟,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阿里木最后被屠春给骂走了,低垂着脑袋坐在骆驼上,铃声晃呀晃,走远了。
灵均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念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结果就是被屠春给狠狠瞪了一眼。
她扬着下巴,很骄傲地说:“我不喜欢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灵均又冒出来了那种逗小孩的感觉,调侃着问:“真不喜欢?”
屠春眨了眨眼睛,瞳孔里的颜色在光线闪烁下异常漂亮。
她摇摇头,笃定道:“真不喜欢。”
闻莺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
刚刚太阳神宫的人追沙匪没追到,是直接回去的,所以应该是那个方向。
三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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