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一室静谧。

    上次,是白日。她受伤,两人共处一室。那是,闹得相当不愉快。季笙歌挽着袖子,点亮烛火。熄了火折子,在身上蹭了蹭被血染脏的手。这次,是他受伤。两人共处一室,气氛依旧不愉快,却有些微妙的尴尬。

    形容不出来的那种。

    季笙歌点亮烛火就回来了。她裙摆上,撕裂一条长口子。能看到里面衬裙的月白色内里。那是被谢殊腰上饰物钩破的地方。他倒下时钩住的,然后被季笙歌生拉硬拽,扯了到破口。

    裙摆破了,但是看不到内里春光。但是这种外表上不妥帖,还是叫谢殊挪开了眼。

    “你怎么没走。”他脸色难看此时服了药,垂眸平息着气息。昏黄的烛火照在他脸上,倒是沾染了几分暖色。言语略清,没有往日的咄咄逼人。

    “裙子挂住了。”季笙歌把火折子别再腰间。“而且,你看我这一身像不像杀人犯。”她收好东西,转身摊了摊手。她侧脸,右颈全是血。翠色的衫染了血红,脏的厉害。

    谢殊依旧不做声。

    “当然!更重要的是。你都这样了,白日里都要装成没事的样子。可见,你受伤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为了自己命,她可以守口如瓶。

    “今天,白天的那个周长老,是打伤你的人?”凌霄派掌门大弟子,重创却不敢声张。可见,凌霄派内一定有让他忌惮的敌人。至于这人到底是谁,谢殊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原主季笙这个边缘人物不知道。她不知道,季笙歌就更无从知晓。

    “知道,太多的人不长命。”清冷的声音嘶哑。不可爱人,说的话也不可爱。谢殊真的是优点全长脸上了。季笙歌顿时感觉,自己没有一刀扎死他。是真仁慈。

    知道太多,对她不好。

    谢殊记得很清楚,十一月下旬,她会东窗事发。被绑在凌霄殿前,千刀万剐。现在已经十一月初了,日子渐冷。眼前这人生命也步入尾声。她身姿玲珑,面容娇俏。一切美好,在那一刻都会变成血淋淋的悲凉。

    她就像是,阴谋旋涡起始点前一个点。

    用鲜血和生命拉开这场争斗的帷幕。

    罢了,他这个样子算友善了。季笙歌不知到谢殊脑袋里在想着什么。比起质问,胁迫,还是威逼,利用。被阴阳怪气说一句,她又不会少块肉。她就当是救了条狗,好人做到底呗。

    “你要不要擦把脸。”她身上脏,谢殊身上更脏。他从下午昏迷到晚上,现在天都黑了。季笙歌身上黏腻的难受,动了动脖子。看着谢殊身上,一身血污开口。

    “衣服换不了,起码把手和脸洗一下。”她搬不动他。陌生男女更不可能,帮谢殊换衣服。但是就这么将人放在这里也着实凄惨了些。

    “水在后面。”看一眼就知道,她嫌弃血脏。谢殊淡淡垂眸,看着身上暗红的颜色。心魔翻涌时,翻腾的前世记忆。鲜血与杀戮交织,背叛与践踏缠绕,他与深渊淤泥中,踽踽独行。没有来路,没有归途。

    血脏,他也脏。

    眼前那女人,已经搓了很久的手和脖子了。搓的皮肤都红了,谢殊静静看着她。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心慌。”实在是尴尬。两人既不融洽,又算不上救命恩人。谢殊昏迷之前不太正常的模样,昏迷清醒之后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不说话,也不胁迫。

    就这么静静看着,就像是思考要不要杀人灭口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信,季笙歌更难受了。

    她本来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就已经很可怜了。被迫成为魔教间谍,还被谢殊抓到命脉。前脚刚出赤灵峰后脚,就遇到谢殊重创大口大口吐血。好家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事情加起来,比她几十年人生经历还丰富多彩。

    堪称年度最大惨案。

    “你不要那么看着我,我不会把你受伤的事情说出去。”季笙歌就怕这个。她可不想被杀人灭口。

    “我不会杀你。”她话一出口,谢殊就明白了。眼前这丫头怕死的很,他开口说了一句,顿了顿,“暂时不会。”

    你老大,你牛逼。

    共处一室,尴尬异常。季笙歌不知道谢殊脑袋里想什么。两个人不是一路人,思绪也是千丝万缕毫无关联。季笙歌听到自己暂时性命无忧,吐槽了一句就去洗脸。

    谢殊卧房内,屋后有个独立的小花园,里面有一池子活水。

    “活水能用吗?”活水是流动的。偏殿后花园小池子,是流通向外的。血的味道太重,如果在池子里洗,血水会流出去。谢殊莫名其妙的负伤,还不想让人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盯着他,季笙歌瞧了眼就退了回来。

    “打出来洗,别把水染红。”谢殊叮嘱,话说多了,还咳嗽几声。他刚吐了血,弱的很,咳几声咳得好像要断气一样。

    “行了,我知道了。”要断气等她走了在断气。季笙歌端起盆子,打了盆水。端进屋子里,没寻到帕子,就拿了自己帕子。绞了条湿帕子,递到谢殊面前。

    “你先擦擦脸。”

    她这话说谢殊愣了。

    她难受,提议想洗。谢殊以为她是收拾自己,谁知道是洗了帕子与他。他模样狼狈,下巴全是血。季笙歌以为他不会动的时候,谢殊抬起修长的手抓住帕子抖开。

    把血擦干净了,露出精致的下颚线,清隽的脸庞。更显剔透脆弱。

    脸,下巴,脖子。沾到血地方,几乎都抹到了。但是偶尔又零星几点,季笙歌有撕下快衣摆沾湿了给他擦下。属于女xing的柔软气息,与那些夹杂着谄媚,勾引的不同。很干净,没有波澜,像是在抹一块木板一样。

    血太多,帕子一遍擦不干净。季笙歌这身衣服算是毁了,她不打算继续穿就准备毁尸灭迹前再利用利用。她又撕了块衣摆下来,绞了帕子递给谢殊。

    两三边才擦干净。季笙歌也不清洗染了血的帕子,她把东西归拢到一处,悄咪咪把水泼了。

    然后就准备翻谢殊的衣柜。

    “你衣服在哪里?”她现在就像个老妈子,伺候病弱少爷。可惜她不是老妈子,病弱少爷还吃人。修仙界混到她这样的,她也实在是惨的没边。

    “那里,”谢殊抬头,用下巴一指。“拿那件鸦青色的。”

    啧——还挑上了。

    季笙歌内心吐槽,面上却不敢说。把衣服翻出来,放在床上,看着谢殊此时凄惨的样子,她犯难了。

    “我躲外面,你换衣服。”男女授数不清。而且谢殊这家伙,就是条毒蛇。阴恻恻的,保不齐窜上来咬一口。再美都无福消受,季笙歌把东西一放,就溜了,跑的那叫一个快。

    偏殿的后花园,夜景不错。入室弟子,和普通弟子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住宿待遇,弟子待遇都好的多。

    不像她穷的叮当响。

    季笙歌在外面站了许久,里面都没动静。谢殊负伤,又吐了血。看起来虚弱的很,也不知道站不站的起来。不过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季笙歌还是愿意离他远一点。毕竟伺候多了,定有不如意的时候。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反而容易出事。

    “进来。”许久之后,暗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季笙歌在推门,谢殊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上,他此时没在靠着床头。衣服上装饰物也尽数除去,他就那么坐在哪里。黑眸,长发披肩,鸦青色的衣服,显得更俊秀。

    “衣服,我会处理掉。”洗是不可能洗的,最多烧掉就不错。

    “我那身衣服,你烧不掉。”他的衣服,可不是普通弟子服。谢殊天之骄子,作为凌霄派大弟子。顾清寒首徒,他的待遇是一等一的好。“你帮我收起来。”

    不用她处理更好。

    看不出来这衣服还是水火不侵的好宝贝,可惜浪费了。

    “你今日来找我什么事?”发生了许多事,终于到正点了。谢殊坐在床头,垂着眼眸。修养了一会看起来气息缓和了点。

    “哦!我来是告诉你,我拿到东西了。”说着季笙歌从怀里掏出玄铁令牌。

    谢殊没有料到她是因为这个来找他。他以为,以她这么菜的实力。想要从顾慎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带出来。还得需要不少时间。所以才有昨天敲打的那一幕,怕她不受控制,或者临阵倒戈。

    “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

    顾慎那家伙。

    谢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但是他口中吐出顾慎这个名字时候,季笙歌明显感觉到屋子里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刚才两人之间尴尬瞬间消散,眼前这家伙仿佛又变成了之前模样。带着血腥味和压迫感,即逝不是针对她,依旧压季笙歌喘不过气。

    “你从哪里找到的?”谢殊的手,从季笙歌手中取过东西。捏在手里,指尖摩挲着令牌。一下一下,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刺眼光,不知道想到什么渗人的很。

    “炼器房。”恶意不是针对她,却依旧让人害怕。谢殊杀意外放的时候,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着她脊背。这是生物本能的畏惧,也预示着对方的危险。

    “秦旭阳那里?”谢殊没想到,竟然是贴身放着的。连带着看笙歌眼神都有深意了起来,“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种本事。”

    倒是他小瞧了她。

    “意外。我是误打误撞的进去的。”

    “昨天秦旭阳炼器成功,兴奋不已。他分享喜悦的时候,他绊住了那个顾慎。”顾慎的脸太深入人心,季笙歌差点就说成红衣少年。“我看炼器房门开着,就进去探了一下,然后就拿到了。这东西放在明面上,不用找。”

    估计秦旭阳,秦长老也不知道有人如此大胆,在他眼皮子把东西偷走。

    “看不出来。”谢殊摩挲着令牌,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叫人看不出神色。“你到是运气不错。”烛火烧的啪的一声,映照出灯盏之上荷花青影的意境。“这些日子,你就不用再去赤灵殿。”

    “我如今负伤,你不要妄动的,往后跟在我身边,替我做事。”谢殊捏着东西,淡淡抬眸。

    “做什么事情?”季笙歌,看着谢殊那张脸,下意识反问。

    “你不是想活吗?为我做事,我保你。”谢殊笑了,有些冷有些淡漠。但是眼眸有些更深的意思。“至于做什么,当然是该做的事情。我负伤,你拿药。我杀人,你埋尸体。”

    他抓住了她的把柄。她见到了他处境。

    命运偶然的交织,新的因果缔结。从一点虚无衍生出,更大风暴。

    他是地狱重生回来恶鬼。遇到了上辈子,刚跳出来就被活刮了的,前锋小怪。他找她为自己所用,助自己手刃仇人。这本该是一件,微小,不值一提的事情。但是,他与无尽深渊泥潭中中踽踽独行。黑夜中走的久了,难眠孤寂。

    即使是一点,不含欲望的怜悯也行。他攥着在手里久了,自然就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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