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你的脸。”笙歌颤颤抖着手,指着顾慎的脸。

    太快,太突然了。桌子上瓷器冰裂的清脆声响,茶水淅淅沥沥流了一桌子。

    顾慎有些不可置信,摸了下自己的脸殷红的血顺着脸颊滑落,粘稠的一滴一滴沾在手上,落在衣领上。

    “谁?”静谧之夜,骤变横生。

    季笙歌没看清楚,甚至不知道袭击,到底是谁里来的。

    顾慎捂着脸,紧跟着第二击接踵而来。

    顾慎面色一冷,捂着脸身形一侧。快的红杉,划出残影。

    第一道剑气,凌厉杀伐,直取命门。第二击,顾慎反应过来,也不过是堪堪躲过。那剑气擦过身边,刚刚站立地方地板应声而碎。

    季笙歌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简陋屋子里,一阵狂风卷的她睁不开眼。莫名的杀气浸透背脊。整个人被冲击的站立不稳,整个人掀的往后倒。

    “砰——”的一声,季笙歌跌坐在椅子上。后背撞得生疼,疼的她闷哼一声。

    而背后自黑暗中伸出一只虚幻的手,正正好压在她肩膀之上。

    “我还以为是宵小之辈。”修长如玉雕琢的手,往上是鸦色长袍。季笙歌身后出现正是谢殊。面色阴沉的很,一双如寒潭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来扫了一遍。

    “却不想,是顾师弟再此。”谢殊气着气着就笑了。他拖着病体,还记挂这只笨鬼的安危。她倒是惬意,与魔教少主,深夜共饮,把酒言欢。

    “好!好的很!”

    谢殊突然插入其中,说着这样有歧义的话。他的手又掐在季笙歌肩上,面色阴森如墨。就像是抓奸在床一样。

    屋子里气氛骤变。

    顾慎对谢殊的名字如雷贯耳。凌霄派惊才绝艳大师兄,天资绝顶如何如何。顾慎原本觉得不过是,吹出来的虚名。

    如今见面,被他一剑划伤脸。

    更重要的是,顾慎感觉到这是谢殊手下留情的结果。顾慎以为自己天资已是人中龙凤,对比长老也游刃有余。谁知道,跟谢殊一打照面。

    就撕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

    一时间,恼怒,委屈,与杀意混杂在一起。

    再抬起脸来的,哪里的还是之前那个娇俏少年郎。分明就是活脱脱小魔头,煞气血气乍起。

    桃花眼里阴鸷的泛着凶光。

    他站在远处,黏腻腻的血顺着脸颊滑道唇边,下意识探出猩红的舌头舔一点。

    血腥味的滋味混着酒的滋味在嘴里弥漫,越发激起骨子里的杀性蠢蠢欲动。

    “夜深人静,夜探闺房。”谢殊怒极的时候,模样更骇人。他生的清隽,美人面。杀意起来的时候不凶煞,但是更像修罗阴恻恻。

    美貌就像是刺人毒药。“我以为是哪个歹人。原来是顾师弟。”

    幻影传音。

    谢殊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搭在季笙歌肩上。说是抚摸她,不是说是把玩着她的骨头。就像是为了处罚她一样,视线落在季笙歌头上,思考着该如何从她身上割肉一样,

    谢殊披散着头发,套着一身鸦色长衫,持剑而立。

    面容因为虚幻瞧不真切,透出森森寒意。就就那么悄无声息站在在季笙歌身后,抓着她的肩膀,鸦色衣袍自后面透过她身体。

    跟她胸前翠色衣衫重叠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谢殊绑着她一样。

    那模样,那姿态。

    顾慎折了颜面,感兴趣的女人又在谢殊搂再怀中。他原本与谢殊无瓜葛。今夜一次,这仇彻底结下了。

    本来就是荻秋宫名单上要抹除的人。现在还与他起了争执,不顾同门情谊出手。顾慎眸子中杀意更深。

    怒极反笑,嘴角一点梨涡,桃花眼里眸光闪动。

    手里酒壶被第二击剑气击碎,好好的琼脂佳酿没喝几口,撒了一地。简陋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香。“瞧见是我,谢师兄,没能能砍断脖子”

    “难不成很遗憾?”

    是挺遗憾,谢殊心中默到。

    剑拔弩张。

    狭窄的屋子,谢殊顾慎,敌对争锋。

    季笙歌夹在两个人杀气中,瑟瑟发抖。

    “误会,都是误会。你们,不能动手。”她现在就像是深夜私会情郎被抓到现场的渣女,浑身张嘴都辩驳不清楚。“冷静,冷静。”

    谢殊为什么会出现?

    他在监视她?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寻踪引?

    季笙歌心里乱的很。她被谢殊渗人的压迫感,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又看着顾慎面色阴鸷,脸上带着血,像是要吃人的模样。

    顾慎那张脸莫名跟梦境的脸的重叠,骇的季笙歌吞了吞口水。

    “确是遗憾。”谢殊一双寒眸,从顾慎身上又转回季笙歌身上。“前些日子,还围着我身边转。今日便于顾师弟,深夜小酌。”

    “季师妹左右逢源好的很呢!”

    谢殊这话一出,季笙歌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两人之间来回不停的渣女。连带着,听闻这话的,顾慎要吃人的视线也转了过来了。

    目光之犀利,像是要把她戳出千百万个窟窿。

    季笙歌是哑巴吃黄连。她就没想过,顾慎这个小变态半夜会来,更不知道谢殊暗中盯着她。她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在想想,昨日谢殊才从她身上掐灭寻踪引的法术。瞬间觉得自己浑身张满嘴吧都说不清楚。

    季笙歌以为谢殊和顾慎之间,是个人恩怨。

    殊不知,顾慎是魔教少主,她这具身体是魔教内应。两人坐在一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谢殊,留她至今是有了私心。他贪恋,那一丝暖意。担心她铲除不掉背后盯着眼睛,脑袋被人割下来下酒。

    结果让他看到什么?三更半夜,与顾慎把酒言欢。

    谢殊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那张脸就越吓人。本来只是像捉奸在床丈夫,此时越生气看起来更像了。

    “季笙你可真对的起我。”谢殊气笑了,他本就生美。又是一身寝衣,披散着头发。从他嘴里这出这话,一语双关。

    季笙歌知道谢殊是训斥她,抱大腿不专心,像个墙头草左右逢源。

    但是顾慎听来就像,他那些小娘,又从他爹床上逮住个爬床的狐媚子。撕着头发拖出来,撕扯一团,又哭又闹。

    不过差别就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到了他这里就是真刀真枪。

    他这个‘狐媚子’,没有被薅掉一把头发。

    挂了彩,而且更他无法接受的是,他输了。

    脸颊上的伤口又深又长,当时剑锋批到脸颊上几寸的时候,若不是他恰巧错身。可就不是浅浅这么一刀剑伤。

    剑锋再往下压几寸,被斩断就是他的大动脉。

    谢殊收了收,就是因为收了手,这种实力碾压的感觉才更明显。

    顾慎骄傲自负,从出离开荻秋宫之后还未受过挫折。他心下恼恨,眉眼越是带着笑。整张脸,满是杀气,带着血,笑起来就很渗人。

    “怪不得,季师姐不让我进来。”

    “原来竟然是与师兄有关系。”这一刀,斩断了顾慎颜面。也斩断了,他的自负。连带着看谢殊眼神,都变成的犀利。

    这梁子结大发了。

    他瞧上了,别人的东西。以顾慎的脾气,心里恨不得,把谢殊抽皮扒骨挫骨扬灰。面上还要端着笑,眉宇间煞气未散,脸上又带着血。此时一笑,更像是变态,阴鸷的让人害怕。

    “谢师兄这话着实严重了。今日,我与季师姐月下小酌,不过是我今日得了壶好酒,轻狂过了。”顾慎幼稚,但是在这些事情方面,放得下身段。

    他从小长在魔教,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都见过。此时一点委屈,日后都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你莫怪她。”顾慎是第一次夜入闺房,竟然遇到个硬茬,平白挨了一剑。心里恨极了,奈何谢殊实力在他之上。又是在凌霄派地盘中。不能撕坏这层弟子身份,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眼珠子一转,茶言茶语张嘴就来。

    他就是恶心谢殊。

    顾慎把责任往身上一揽,说的也是实情。他此时一退,就越发显得谢殊不近人情。季笙歌回头谢殊杀意,感觉后背汗毛根根矗立,忙直点头。

    但这般模样,看在谢殊眼中。倒更像是与顾慎站在一边。

    谢殊现在简直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本来身上就有伤,被她气的胸口发闷。没忍住轻咳两声,季笙歌想起来谢殊现在受伤不宜见人。她忙转身搭着凳子扶手转过身。

    “我与顾师弟真没什么?他偷了秦长老的玉竹酿,被秦长老半夜撵出来,无处可去,想来我这里躲一夜。”季笙歌语速又快又急,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又干起来。

    后背撞的生疼。但还是坐直身体把谢殊人挡的更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等会与你解释。’因为离得近,季笙歌与谢殊传音。

    从顾慎角度看来,就像是季笙歌在轻声安慰背后那人。

    他得了佳酿,便立马提酒上门与她分享。她把他当登徒子就算了,还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谢殊,平白无故砍了一剑。他现在脸还淌着血,然后季笙歌还在哄那家伙。

    倒是好一对情深意切有情人。倒是他平白无故送上门,让人作践一番。

    远近亲疏尽显。

    顾慎自小众星捧月,心眼小睚眦必报。他是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哪怕这两人是一对都不行。季笙歌越是跟谢殊挨的近,他看着就越刺眼。

    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谢殊的突然出现,不光没有让他退缩,反倒激起了顾慎的好胜心。

    本来他就喜欢看别人悲伤困苦,尤其是心上仇人的就更喜欢。本来他不是非要这季笙这女人,但是现在他非要不可。

    顾慎天生俊俏,桃花眼。眉目流转的时候,勾人的紧。这张脸,一看就sao。顾慎大小,就知道自己招女人喜欢。

    能勾引就勾引,勾引不到,就抢到手。他是魔教,本就没有道义信誉可言。他还就不信了,天底下这丫头还能是什么贞洁烈女的货色。

    拆不散他俩,都对不起,他今日在这里白挨的这一剑。

    顾慎如何想,笙歌不知。

    她正传音,安慰谢殊。怕他倒,被顾慎瞧出端倪。又怕两人干起来,把她屋顶掀了。更想知道谢殊到底,是从哪里劈的剑气。

    “原来这样。”谢殊咳嗽了两声,闭眼缓和了心情。复而压了下去。“是我鲁莽了。”鬼知道,谢殊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压制杀意。没有看砍死前这个红衣小变态。

    谢殊的生清隽,他是美人脸不似顾慎那般俊俏惹人喜爱。

    红唇白齿美人面,偏生剑眉星目。一身风骨姿态,皆是顶尖。整个人气质一端起来,如云中明月。可望而不可及。好似看着他,都像是是蒙着一层雾气。

    看不清,攀不上。

    三个人照面,各怀心事。

    谢殊砍的利索,道歉也利索。他一低头,顾慎心里恨紧,但是此时谢殊低头,他也不好在闹。

    心里死死把今日之事记住,回头他与谢殊没完。

    两边不管内心如何,表面偃旗息鼓。季笙歌松了口气,起身取了瓶,止血的药。她修为低微,药也没什么好药。

    拿不出手,药瓶子放回去又不合适。她端着东西,走到顾慎身边,“你脸上这伤口,深的很。”她凑着近了些,凑到顾慎的身边瞧了瞧。“我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药”

    “我屋子中有好伤药,已经着童子去送了。”她两人站的进了些,谢殊怎么看怎么刺眼“顾师弟,现在回去吧。童子已经在你房门口候着了。”

    “季师姐。”她此时正卷着帕子给顾慎擦血。这小变态顺杆子往上爬。心越狠,嘴越甜。一声一声师姐,喊的那叫一个亲切。

    口蜜腹剑。

    顾慎这样俊俏的脸,这么喊。这威力谁能顶得住,季笙歌也顶不住。但是背后谢殊的眼神如刀,几乎把她扎了个筛子。

    顶着他的实现,季笙歌压力好大。拖延一分钟,都感觉谢殊准备捅死她。命和美色之间,季笙歌还是更惜命。所以任由顾慎如何撒娇哼哼,她都没有心软,推着他出了门。“快回去上药,留了疤就不好了。”

    “师姐不送送我?”顾慎被她推着往外走,面上甜心里冷,少年扒住门扉不肯再往前,“外面黑,我害怕!”

    他这话,说的太不着调。但是顾慎不要脸,此时脚一卡倒门口,季笙歌倒是奈何不了他,只能跟他僵持着,“顾师弟,还是先回去处理伤口。”

    “白日里,我再去登门道歉。”说罢,把自己帕子塞到顾慎手中。“帕子干净的,你捂着下伤口。”

    顾慎下意识接了东西,门扉在面前关上。

    门一关,他脸上的笑就没了。只留眼中阴鸷一片,像个被激怒的野兽,危险又迷人。他是该回去上药,好好脸可不能留疤。

    不过,他瞧那两人这模样,今夜只怕是要吵一架。

    吵一架才好,吵得越凶越好,那女人,只要谢殊一下看不住,就给他叼走。到时候把谢殊挫骨扬灰的时候。他搂着那个女人,去欣赏。

    不怕他不崩溃。

    顾慎这么一想,就觉得脸上不痛了。低头手上捏着染了血的素色帕子,心情甚好,捏到鼻子上闻了闻。

    一股淡淡梅香飘来。他眼底精光闪过,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林浅絮一身疼像是万虫啃噬,疼无法呼吸,膝盖一软跌倒在雪地中爬都爬不起来。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重活一世怎么能落到如此境地。被长忆哄着的去了住处品茶。哪里是品茶,明明是羊入虎口。

    她从来都不知道,长忆这张温文尔雅的面具之下,竟然才是噩梦的推手。

    ‘长忆’长忆,才是魔教内应。原来季笙是他的棋子,而她也不过是他相中的棋子之一。上辈子接近以及这辈子都是为了引诱她坠入深渊。不过是上辈子她无知无觉躲了过去,这辈子张狂了些。反倒被长忆盯上。

    林浅絮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落到魔教手中。

    她不信命,但是宿命的轮回像一张密不透风束缚着她。

    挣脱不掉,如影随形。

    长忆在茶里下了手脚,脾气甚好看着她喝下去。茶刚下肚,林浅絮就倒了。浑身如万蚁噬心,疼的哭都哭出来。长忆端坐椅子上,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品着。有耐心又儒雅,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

    林浅絮,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哪里抗的住那蛊的威力,不多时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好在他不是真要她的命,托着她满是汗珠的下巴,轻言细语的问。“你为什么会有荻秋宫的功法?用寻引踪跟谁?”

    林浅絮疼的开口声音都不对,心里有苦说不出来。“跟跟踪季笙”为什么会寻引踪,跟顾慎学的。但是她怎么说?林浅絮身子痛极,但是脑袋还清楚。见她不交代,长忆也不急。

    这个世界上没有刑罚砸不坏的硬骨头。

    只要死不了。留着一口气,慢慢折磨,折磨到最后,她会求着他听她说。

    林浅絮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长忆的手段。

    那些屈辱的,不堪的,东西轮番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林浅絮崩溃了。

    她被顾慎砍死,本就有心理阴影。经过长忆的手,心里阴影就更大。这就像是填不满的空洞,越来越严重。她抱着长忆的腿,一股脑全倒出来

    长忆倒是第一次听到人能重生这种稀罕事。一时间倒真舍不得她死了,但也不愿意给她解药。而是给了她一半,让她痛着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回头慢慢补全。

    林浅絮想到此处,悲从中来,心下更是恨。夜深人静踉跄着往苍雪峰走去,还要躲避沿路巡逻的弟子。好不容易走到苍雪峰山门口,摊到在地。林浅絮混乱中看到一抹正红色的衣摆。

    那是化成灰都认识的颜色。

    整个凌霄派只有一个人穿这个。

    明明痛极了,还是快如闪电。她难得有这种速度,飞快躲到门边花坛阴影中,捂着嘴巴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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