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从高空跃下，一身赤红如血的衣袍高高扬起。他左臂束口的袖子上，胡乱缠着许多珠玉。
有白玉，黑曜石，猫眼石，还有他平日里腰上缠的双鱼莲花的金链子。追着下坠的重力，珠玉链子撞在一起，琅嬛声声脆。
跟他乌黑的高马尾一样高高飞扬在空中。落地时的巨大的冲击力，扬起的飓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突然旋起的狂风，卸去了顾慎下的坠冲击力。
猎猎狂风刮的他额发凌乱，露出饱满的额头。衬的面如冠玉，目如星朗。整个人一身红衣，鲜红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重重砸落在凌霄殿的白玉大殿前。
烟尘四起。
“笙歌。”
“离这个疯子远些。”落地之后，便迅捷如雷。一把抓住季笙歌的手腕，将她拽离谢殊身边。顾慎速度奇快，他没有发现镜渊。
红火冲天的红衣少年，正好穿透了镜渊虚无身体。
看的季笙歌瞳孔一阵。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顾慎刚刚撕破镜渊幻境，他陷入幻境中记忆开始复苏。他记得陷入幻象之前，谢殊一剑将这丫头通穿，三尺青锋钉在铜镜上的模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差点把你捅死。”
“还有这是个什么鬼地方？”顾慎刚刚突破幻境，心有余悸。他将季笙歌拖到身边，昂起头来四下打量，一脸煞气逼人，严阵以待萧杀感。
他看起来是撕裂的是一层幻境，但其实顾慎撕裂不是一层，而是无数层。镜渊幻境本来就是无穷无尽，只要看不破就会一直沉沦下去。
只是这其中艰难困苦之处，没有详记，一笔略过。
顾慎身量不高，但他毕竟是男子。练刀的人手劲又大，抓着季笙歌的胳膊，爪子像是老虎钳子一样。季笙歌几次没有抽掉，顾慎见她不听劝掐着更紧了。
气急了。
吐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上上下下打量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像个炸毛的豹子，凌乱又煞气逼人。
镜渊阴险的不出声。
谢殊则是诡异的沉默。
其实他伸手就能攥住她，可是临到头关头，内敛的寒眸眸光闪了闪，却是悄然松了手。他们一行人中，竟然只有寒蝉炸毛。
悬浮的透明小刺球，发出尖锐虫啸。炸毛变成个比本体两三倍大的刺球，迅捷如一道残影，给了顾慎当头一击。
寒蝉没有实体也没有重量。
但是它的速度奇快，长的又美又毒。一炸毛，凶相毕露，看起来就是个危险万分的毒物。顾慎想伸手召出异蛇，却不料袖子中异蛇陷入昏睡中。
寒蝉突袭。
顾慎自己下意识一偏头，伸手打过去却扑了个空。他的手从寒蝉身侧划了过去，顾慎快寒蝉更快。
不过眨眼之尖，寒蝉便贯穿他脑门，。
顾慎像是被一杆冰枪直穿过过大脑一样。
仿佛从脑髓炸出来寒意。从天灵盖，顺着脊椎大龙迅速扩散全身，让顾慎猛地惨叫一声。“艹！什么鬼东西！”
顾慎小霸王哪里受过这种罪，睚眦必报伸手拔刀就要砍，却叫季笙歌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刀柄，重重压了回去。
“哪有什么鬼东西？”季笙歌穿了身轻薄的衣衫，又略施薄粉。
她如今修为提升到心动境，一身冰肌玉骨衬着一身天水色的青衫，越发显得，眉如翠羽，肤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素手芊芊压着顾慎刀柄，一双杏儿眼微微上挑着看着顾慎。
三分俏丽，七分冷厉。
“寒蝉是我的器灵，寒蝉回去！”她呵退寒蝉，一双黝黑眸子，略带疑惑看着打扮的花里花哨的却又衣着凌乱的顾慎。
语风一转：“反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穿的还如此反常”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季笙歌怎么也没想明白顾慎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没想明白，为什么跟醋海一样的谢殊一言不发。若按照往常来说，两人碰到一起，必定是斗的天崩地裂。而如今，顾慎伸手就拽走了她，谢殊明明伸手就能拽住。
却在关键时刻松了手。
对于季笙歌来说，是个不好的预兆。
季笙歌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和谢殊之间存在的裂隙。但是镜渊和顾慎根本就不给她补救的时间，一波一波的来，简直就是车轮战。
季笙歌怎么想都觉得太巧合了些。
她倒不是对顾慎实力存疑。
季笙歌知道顾慎是赤子之心难以入幻。
只是，她也不信巧合，谢殊反常，顾慎适时出现，怎么看都像是有人背后推动。而在镜渊幻境中这种地方，能有这种智商和能力
除了镜渊不做它想。
所以，镜渊到底想要干什么？
空荡荡的凌霄大殿上，镜渊幻境中。
顾慎拽着季笙歌不肯松手，严防死守，兴奋到处走走看看，像是放出笼的狮子。又凶又恶又好奇，拖着下巴，歪着头，眼睛略过凌霄大殿各处，复而又窜回来站到的季笙歌身边，“这么大个山门都是你的地盘？”
“是。”
镜中幻境，意随心动。
“不过这里是幻境，都是假的。”
季笙歌靠在柱子之上，淡淡应声。
她面前是凌霄殿的高座，高处是凌霄大殿的匾额。笔墨铿锵有力，游龙走凤，气势恢宏。季笙歌有些漫不经心的应声，她对待顾慎还是留了一手。
没有全盘脱出。
她怕顾慎起了贪心暴起杀人。
毕竟修真界中，杀人夺宝并不稀奇。
镜渊虽然是法器，但是镜渊幻境自成一界，这里是幻境也是属于她私有小世界。只要季笙歌想，镜渊可以按照她的记忆随时改变山势地形。
千里景观，宅地形态，乃至于四级气候分毫不差，一比一真实还原。如果觉得孤寂，花鸟走兽，贩夫走卒，餐饮歌舞,美人爱妾，都可以安排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镜渊幻境一切都是假的。并且能在幻境中能住进下来，并且活下去人。
只有她一个。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季笙歌未必不想让谢殊在此常住。
毕竟谢殊本身修为高，若是能住进来有镜渊阻挡屠人归。怎么说都能拖出时间，来找到解决之法。
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心火攻心的急，偏偏还得哄着谢殊。心肝脾肺肾，哪哪都难受的。
偏偏在这个，脑袋上悬着把刀，而且这刀刃已经落下，后脖颈都划出了血痕的时刻，顾慎这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季笙歌急的满嘴燎泡。
乱成一团。
心里那叫个恼火。
顾慎虽然新奇于眼前幻境，但是眼尾余光却没有完全离开身侧的青衣女子。他喜欢季笙歌，却又恼怒她眼瞎。
放着自己这个帅气多金的帅气小公子不喜欢。
偏偏喜欢个神经病。
顾慎对于，她被一剑捅穿时候，还不忘记把入魔的谢殊往幻境中引，耿耿于怀。心中又恼怒又生气，一双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桃花眼斜着睨她一眼。“假的也好啊！遇到危险直接跑进来。宝贝是好宝贝，可惜主人脑子不怎么好使。”
顾慎言语间奚落着，又曲起两根手指重重敲上了季笙歌的脑门。
剧痛！
季笙歌捂着脑袋，想都不想，抬脚照着顾慎小腿就是一脚。
两人虽然不是天作之合，打打闹闹郎俊女俏，却也是欢喜冤家一对。
谢殊从来没有觉得嫉妒是如此煎熬。
他自己疏离就已经很疼了。
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嬉闹的时候，那种痛就是十二分的痛。但是偏偏，刚才松开手是他自己。
今天再枫树下与镜渊的一席话，见过那些惨烈幻境，落在谢殊眼中就像是地狱之景。一击刺穿了谢殊的心脏。
谢殊原本不怕死。
但是跟季笙歌在一起之后，他便怕死了。
他怕来不及与她共剪花烛，怕来不及与她白雪隆冬之际不能一起围守红炉煮酒，怕来不及与她并肩行过千里山河，赏尽天下奇景
谢殊不只是怕死，他也怕她往后的人生中在没有自己身影
但是！
谢殊不只是怕自己死，他更怕她会死。
屠人归对他侵蚀和控制到后面会完全摧毁他理智，到时候以他自身的爱恨情仇为起始点进行无差别的屠戮。
脑袋中只有杀欲，眼中只有血腥。
谢殊只要想想她死在自己手上，脑袋中有根神经在挑拨，视线中满是鲜红。所以，谢殊心中极其煎熬。
理智在告诉他，他要疏离她。但是感情上的割舍，确是痛彻心扉，细密密的痛从骨髓缝隙中透出来。
让他牙齿忍不住打颤。
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落到那种不可控制的地步，顾清寒与顾慎就会成为她的盾
只是，理智是理智，嫉妒是嫉妒。
嫉妒如果能被理智压制，那也就不叫嫉妒了。
谢殊不过是松开手了两三分钟，心里就像是被撕裂一道扣子一样的嗖嗖漏风。谢殊看着顾慎抬手敲季笙歌脑门故作亲昵的模样。
只觉得心口急火冲上头。
再反应过来，他已经插入两人中间，一把打开了顾慎的手。清脆一声响，让稍稍缓和的氛围，瞬间充满火药味。
“看不到她疼吗？”
谢殊一口急火几番上下，却也按下心底。只是他这句话，叫顾慎变了脸色。
小变态不阴不阳的冷笑的了下，“这话也轮得到你来说？”
“你差点把她捅成个筛子。”顾慎眼中像是有火光闪烁，言辞间满是火药味，丝毫不客气“我倒是不知道。”
“杀人的人，如今一幅救人的模样，是安得什么心？”
“是虚伪的慈悲，还是伪善的面具？”
“当时，若不是我拔刀横插一手，她几乎就得命丧当场。谢殊，按辈分仔论起来，她还是你师妹。”
“同门师妹你也能下的去手。”
“比起我这个天生魔教，你这个半路出家魔修，倒更是铁石心肠。”顾慎牙尖嘴利，嘴炮的下场。就是他，踩到了谢殊痛楚。谢殊被他揭了老底，怒从心起。
谢殊原本就状态不稳，心魔重。全力爆发，哪里是顾慎可以阻挡的。身上魔气势如千钧暴涨，一瞬间一瞬间迅捷破空出现残影的攻势。
快的顾慎，眼睛根本忙不过来。
顾慎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魔气瞬间翻涌，极快剑锋急速破空而来，那一瞬间炸毛的寒意，让他瞬间撤后急退。
本能的拔刀荡开这一击。
却依旧没有完全避开。
顾慎手上半缠着，玉珠，腰链瞬间被剑气瞬间斩裂。琅嬛珠玉，四分五裂，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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