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与疯狂,抵死相缠的。

    季笙歌给美妇人一场虚假的梦,与此同时也窥探了一场疯狂的恋爱史。她在镜渊幻境中见到了那张于自己有七分像的脸。

    十七八岁左右的蓝袍恣意的俊俏少年,双手抱胸屈腿靠在苍劲的松木上。衣带垂落,嘴角带笑,星眸扫过来的时候。

    极随意的一个眼神。

    配上那张极漂亮的美人面,多情眸,就像是含着身后满江春水在其中,迎着春日细碎的阳光波光粼粼。

    “阿澜!”少年盈盈浅笑,垂眸看着鹅黄色的少女,眼中一片疏离。

    少年名唤阿澜,脸生的极美,是一眼能看出攻击性的美。整个人邪肆又阴鸷,锋芒毕露,如出鞘的利刃。面容饱满,尖下巴,还带美人窝。皮肤白,天生笑唇,不点而红。

    见人,纵然不语,三分笑,口蜜腹剑。

    这样货色,竟还生了双含情眼。

    纵然无情,也多情。

    阿澜脸长得漂亮,一双冷厉的长眉入鬓。靛蓝色的利落锦衣。手上身上配银饰,在眼光下看熠熠生辉,腰上挂着雪刃短刀。

    乌发利落扎在脑后,通身气势骇人,抱胸守在此处冷傲又张扬。远远瞧上去像是凛冽寒冬的骄阳,总让人产生错觉他是暖的。

    廖云凝口中的阿澜,跟季笙歌心中猜测的模样有出入。

    她以为,能被那廖云凝那变态心心念念多年。喜欢的男人,得是什么,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美男子。

    万万没料廖云凝念念不忘的阿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虽然阿澜长了一张招蜂引蝶脸,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货色。跟顾慎那个浑身煞气的小变态有的一拼。

    一样的模样俊俏,一样的恣意傲气的少年。

    只两人差别大约只有骨子里的不同。顾慎是真的骄傲恣意,季澜虽然看起来性子傲气张扬,其实骨子铭刻的全是阴险狡诈。

    疯子配刽子手,倒也合适。

    但是阿澜,跟她有七分像。季笙歌看到这里,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人身上有些东西,本来就是会随着血脉遗传。季笙歌不只是遗传了季澜的脸,也遗传了季澜血脉中的阴险与狡诈。

    季笙歌窥探到廖云凝记忆中阿澜的时候。

    阿澜的模样,身影,做派跟她冲破阵法时见到残破记忆中,见到抱着亡妻与染血襁褓,浑身是血悲恸万分的男子诡异重叠

    季笙歌在突破封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看清楚那浑身是血男人的脸。但是没看到,却不代表分辨不出来。

    血脉之中的共鸣,以及廖云凝沉迷于幻象隐秘羞于启齿的兴奋感,都在告诉季笙歌。

    季澜是她父亲。

    季笙歌发现这一点时候,比恼羞成怒更深的,羞辱与恶心席上心头,像是狂风过境般将她三观震得稀碎。

    她本以为,她本以为,廖云凝是个喜欢女人的变态。万万没料到这家伙是个男女荤素不忌的变态。

    彻头彻尾的疯子。

    廖云凝爱慕季澜,多年求而不得,心若癫狂。再见到她那一刻时候,胸膛中那颗冰冷的沉寂的心终于在跳动起来。

    疯子的爱慕,炽热直白,势不可挡。

    如果廖云凝只是单纯想做她便宜妈,季笙歌反应都不会感觉如此恶心。

    廖云凝不只是想做自己便宜小妈,还想爬上自己的床。更重要的是,廖云凝并不是两样身份都想要。

    她的思想是割裂的。一会想这样,一会想那样。廖云凝既想做端庄威严的母亲,又痴迷她身上留着一半的阿澜血脉。

    对,痴迷血脉。

    廖云凝并不垂涎她的美色,那个疯子只是热衷与在自己搜寻季澜的影子。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半夜爬墙。

    跟季笙歌漂不漂亮没关系,跟她是男是女也没关系。

    廖云凝只是孤寂的太久,心火难熄。

    彻头彻尾的疯子。

    季笙歌万万没料到,廖云凝夜袭居然是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更没想到,她会被自己短命爹欠的情债困在这里,进退两难。

    季笙歌不清楚季澜到底有多大魅力,又或者他长得多么英俊潇洒。

    同样的脸,她用了二十几年。

    季澜的魅力她感觉到不到,季澜的脸在她看也有瑕疵,不过尔尔。比如,身量不高,脸不够英俊,男生女相

    虽然不娘,气质出众。但是整个人邪肆又阴鸷,长得起就像个杀人犯。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看的过去,可以说看起来人性中没有闪光点。

    “阿歌!我会帮你的。”

    廖云凝趴在桌子上,白玉般的手指捏着笔,颤颤巍巍写着字的时候,面色潮红那轻不可闻的低语。

    季笙歌t句都不信。

    那疯婆子又想做她妈,又想爬她床。季笙歌看的越多,就越觉得齿寒。廖云凝与季澜之间的爱恨纠葛。

    根本就不是廖云凝心中所想的那样。

    季澜没有始乱终弃。她那个短命爹从头到尾,就没有跟廖云凝这个疯子在一起过。

    一刻都没有。

    季澜北境左护法大弟子与和北境圣女。金钗之年,廖云凝彼时十二岁,一个常年缠绵病榻的十二岁少女,在试炼场大殿上惊鸿一瞥。

    当时季澜刚刚杀出重围,浑身带血,那张俊俏的脸上染着殷红,举着刀,狠厉的笑,整个星眸熠熠生辉。

    那神采飞扬的表情,便如利剑穿心刺透了廖云凝心里。

    一念成魔。

    季笙歌知道烂桃花,但是烂桃花都不足以廖云凝的病态,她就是个桃花煞。

    美则美矣,越美越毒。

    季笙歌检讨自己。

    她不该形容谢殊骨子里疯不正常,是她见识浅薄,没有见过真正的疯子。廖云凝病态程度,思维扭曲是常人所不能达到的程度。

    季笙歌从镜渊幻境中窥探到些许零星的记忆之后,再想往深处去,确是不能了。

    廖云凝开始抵抗了。

    那个疯子很难缠,她心里有一个禁忌之地漆黑的光球,触碰不得,碰一下就要醒了。季笙歌咬着口槽牙,心里狠了狠。

    握着逼毒的白玉生烟,又往嘴里塞了颗解毒丹,深吸一口气这才踏出幻境。

    “过路信,我写了。北境的路途坎坷多毒瘴,阿歌去的话要多注意北境现任尊主是我侄儿。”

    “我侄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性顽劣,从小骄纵了些,不好相与不过,我在那边还是有几分薄面”

    “我回头,我派人去北境知会一声,再加上我的亲笔书信,他们自然不会难为你”廖云凝从幻境中苏醒之后,发髻松散,粉面含春。

    “至于昨夜的事,阿歌不用担心。眼线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就算是殷护法”廖云凝话到这里顿了顿,那海妖般婉转的声线并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在开口也是寒意彻骨。

    “那个老阴b,也无需担心。”廖云凝说这话,像是慈母一样,伸出指尖轻轻捻了捻她垂落在肩上乌发,眸子亮的惊人。“翻不出什么花样。”

    廖云凝说的话,季笙歌一句都不信。

    她在镜渊幻境中窥探的清清楚楚,廖云凝压根就没打算让她离开。所谓的写信是拖词,北境危险派人支会一声也是拖词。

    若是她就么傻乎乎的信了,才有鬼。只怕,她这边信件拿到信件,下一秒那边就有人去北境通报戒严。

    到时候,她手拿着这封所谓的‘家书’一点作用都没有。

    季笙歌被那疯子骚扰一晚上,仅仅只是堵住了廖云凝的嘴。

    季笙歌实在是无力。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吐槽,她那个短命爹欠桃花债欠威力太大。还是痛斥,廖云凝是个天生的疯子。

    荻秋宫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顾毅,一个控制欲爆表的丈夫。廖云凝,一个疯狂的长夫人。整座荻秋宫看起来肃穆巍峨,其实那漆黑的殿宇都是被血染浸染成黑色。

    所以这漫山荻花树的殷红不是美景而是血雾,连带着荻花宫都是沉甸绝望之地压抑的人心慌。

    季笙歌思来想去,脑中过了一圈突然发现,整个荻秋宫只有顾慎那个小变态正常。长得像个坏蛋,实际上也是坏蛋,称得上是表里如一的人。

    不虚伪,不疯狂,除了脾气暴躁长又得像个刽子手,甚至仔细论下来还有几分人性闪光点。

    刽子手。

    季笙歌一夜冲击过后再想起顾慎。福至心灵,她突然发现,顾慎那通身模样和气派好像季澜。

    与她脸像不一样,顾慎是那副装,扮神,态举,神似季澜。

    季笙歌恍然之间,脑袋里电光火石的一闪。她想起了破庙雨夜的时候顾慎说的话。又想起了,今夜在廖云凝记忆力窥探到季澜模样。

    她福至心灵一样,突然开窍。

    一个怪诞的想法浮现季笙歌心间。

    她知道顾慎为什么总是穿红衣了。

    季笙歌用一夜的幻术堵住了廖云凝的嘴。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突然想透了关窍。

    顾慎常年红衣,是因为季澜常年蓝袍。季澜扎马尾,所以顾慎也扎高马尾。季澜使刀,所以顾慎使刀。季澜喜欢带佩饰,所以顾慎身上带佩饰。

    顾慎就像是翻版季澜,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更像是血脉延续。

    季笙歌记得顾慎说过,他自小被养在廖云凝膝下。廖云凝对他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悉心教导,仔细照顾。

    能不细心教导,仔细照顾吗。

    那个女人做梦都想以阿澜的未亡人自居,怎么会放过顾慎这么好‘玩偶。’从小养在膝下养大孩子,比任何地方得来的‘玩偶’都听话。

    季笙歌惊愕捂着嘴巴,想透其中关键,当时就笑了。

    如果今日之事,本来她还一筹莫展。

    觉得自己能咽下去,自己大概可以不用活了。不过季笙歌她想透了顾慎身上关窍,当时就计上心来。

    她要给廖云凝准备一份大礼。

    廖云凝太骄傲。

    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脑子有病,又情字障目。若是顾毅,堂堂荻秋宫尊主知道,他后院那个疯婆娘把自己唯一的独子,往一个死人身上培养。

    尤其是,这个死人还是廖云凝心心念念多年爱而不得的爱人。

    那得是什么感觉?

    季笙歌想想,都觉得顾毅脑门上绿到发光。

    那一定相当精彩

    季笙歌终走了廖云凝那个瘟神。

    将一身衣服全换了,就换了那身红衣。鲜亮就鲜亮了,那也好过于被变态舔一遍。那身靛蓝色衣服季笙歌没敢留,脱下来就烧了。

    她将屋内用除尘咒扫了个四五遍,总觉得扫不去空气里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虽然镜渊反复告诉她,廖云凝这次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下毒。

    但是季笙歌一个字都不信。

    她不是不信镜渊,她是不信廖云凝。那个女人现在在她眼里就跟洪水猛兽,林浅絮和时素锦跟她比起都变得可爱的紧。

    提起来浑身,恶心到起浑身打哆嗦的程度。

    季笙歌一遍一遍的洗手,像是要把手上皮肤挠下来一样。

    她在屋子里折腾的间隙,外间的丫鬟们全部起身了。她们就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一样,对于屋内的事情充耳不闻。

    季笙歌不知道这四个丫鬟是谁的眼线,也不知道廖云凝这朵桃花煞在内宅有什么手段。她眼下,积蓄好好冷静想想,脱身之法。

    以及临行前,如何将这个大礼送的轰轰烈烈,势必要剥下廖云凝的皮。

    正在此时,恰逢顾慎来敲门。

    “咚咚咚——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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