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被窝温暖又美好,把秦飞云缠得快玉殒香消,然而她刚翻了个身,就被暖雪无情地摇了起来。
“小姐醒来,你看这是什么?”
秦飞云不情不愿地睁开条缝,看到暖雪手里拿了一张黄纸,在眼前不住抖动。
“你晃这么快,谁看得清?”秦飞云睡眼惺忪,搓了一把脸后,将暖雪的手腕抓住。
随着黄纸安静下来,几个歪斜的字体呈现在秦飞云眼前,她仔细辨认,然后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只见黄纸上写了八个大字,依稀就是“亲戚已至,不日会面”。
笔迹似曾相识,跟上次塞在门缝里的纸条大致相同,只不过这次是用黑炭写的。
上次收到时,秦飞云还以为是谁想故意隐瞒身份,所以才把字写得很难看。直到今天换成了黄纸,她才意识到,这个人可能不大识字,平时也很少有接触到纸的机会。
因为这样的黄纸,是府中如厕用的。
如此一来,写字人的范围就可以大大缩小了,只用清查府中的下人就可以找出来。而这个下人,总是针对韩氏,帮助自己,大概率就是福亨居里的。
秦飞云把福亨居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除了彩翼是己方的耳目,好像其他人的可能性都差不多。
谁让韩氏不做人呢!
“小姐知道写的什么意思吗?”暖雪迷惘道。
“这是个秘密。”秦飞云两眼含笑,在暖雪的注视下穿上了鞋,来到书案边。
暖雪以为要写字,赶紧过来研磨,谁知秦飞云连笔都没拿,而是折了艘纸船。
“国公府斜对门有家旧的豆腐坊,我们以前去吃过的,你帮我把纸船放在豆腐坊后门的石砖底下,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好……”暖雪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总之小姐的吩咐,照做就是了。
入夜,国公府安静如昔。
一个黑影,敏捷地从高墙上跳进来,随后消失在云想院,紧接着,便是敲窗的声音。
今日无事,秦飞云早早就打发走了暖雪,一直等到现在。听到声音,她第一时间把沈安之放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找我过来。”沈安之找地方坐下,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由于近些日子两个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秦飞云特意让暖雪搬了一个小泥炉进房,以备随时可以喝到热水。
她往壶中添了一回水,低声问:“韩立回来了,外面都安排好了吗?”
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兴奋,沈安之放下茶杯,轻松笑道:“万事俱备。”
秦飞云放了心,将梁琴可能怀孕的事说给沈安之听,想问问他的意见。
和秦飞云的打算一样,沈安之在听到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如何知会吴淑兰,杀沈鸿煊一个措手不及。
“短时间内,竟然抓住老三两个把柄,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蛋。”重生以来,沈安之的包袱终于轻松了一回。
“哪里来的两个把柄?”秦飞云不解,“难道他还有什么大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沈安之轻笑,见壶中水开,又续了一杯。
“还记得我们上次说的劫匪的事吗?上次你托我调查绑架的事,本来一直没有眉目,谁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鸿煊那个草包,竟然自己说出了绑架的地点,甚至连哪座山都知道。”
闻言,秦飞云颇为震惊。
要知道,她被绑时才五岁,能一个人跑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记得具体的位置?而沈鸿煊只比她大三岁,自然不可能是幕后主使,唯一的解释,就是沈鸿煊与绑匪相熟,关于绑架的过程,也都是从绑匪口中听到的。
问清楚地点是在黑雾山后,秦飞云更加确信。
黑雾山属于京畿重地,从京城出发,骑马只需要两刻钟。而且黑雾山一直是在秦颂的管辖范围内,当初她从山上跑下来,就是被秦颂的部将所救。
所以,秦飞云一直觉得秦颂是知道真相的,但是她上次问过,秦颂和宁诗宜全都闭口不谈,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绑匪与国公府有关。
“好了,你别想了。”沈安之打断她的思绪,“咱们把这件事先放在一旁,如果韩氏问你和韩立见面的位置,你就往人多的地方引,人多才好生乱,才好把罪名做实。”
秦飞云点头,把沈安之说的都记下来。
夜深了,院中出现了久违的虫鸣,让房中显得格外安静。
沈安之有一杯无一杯的喝茶,壶中添了一次又一次水,眼看又要见底了。
“你今晚不打算睡了吗?喝这么多茶。”秦飞云略感好奇。
她是不喝茶的,院中只有下人喝的粗茶,现在的茶叶是她专门为沈安之准备的。
“不知怎么,就觉得你这里的茶香。”沈安之出口就是殷勤,好像生来就说惯了。
“那感情好,”秦飞云开了墙边的柜子,从里面捧出一个漆盘,“这是老妖婆上次送我的茶具,我正要让你看看。”
本来之前就准备让沈安之看的,但是暖雪收走后一直保管严实,她也是今日才想起来,便找暖雪去拿了,放在柜中等沈安之来。
“是什么好茶具?”沈安之噙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到桌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险些把沈安之惊掉了魂。
他飞快起身,一把从秦飞云手中接过漆盘。
“离远一点,这套茶具有毒!”
秦飞云大惊失色,立即跳到了窗边。
沈安之捧着漆盘,走到离秦飞云最远的墙边,“找块没用的布来,我要把它带出去!”
茶具有毒,秦飞云还是第一次知道,以往她只听别人说过茶水里有毒。但是沈安之的样子不像开玩笑,让她不得不信。
她擦着窗户边走到衣柜前面,想找件没用的衣裳出来。
自从和宁诗宜修复好关系后,秦飞云的柜子里添了不少新衣服,有很多都还没有上身。她连翻了几件,从底层抽出来一件最旧的,一拿出来,才发现是沈安之上次送她的蓝底白花布,于是又塞了回去,从上面拿了一件半新的春衫,朝沈安之丢了过去。
沈安之接了衣服,顺手往地上一铺,然后连茶具带漆盘都放到衣服上,包好后牢牢地打了一个结。
他将包袱放到角落,确认无误后,才敢坐回到桌前。
“韩氏给你茶具的情形是怎样的?具体说来听听。”
秦飞云心有余悸,把那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讲了出来,希望沈安之帮她找到答案。
“你当真不记得这套茶具了?”沈安之听完,脸上尽是疑惑,“这不就是你自己的吗?”
“我自己的?”秦飞云更加吃惊,“你别是开玩笑吧?我一向不喝茶的。”
沈安之叹了口气,眼中写满了心疼。
“那时候沈鸿煊当上了太子,我一听说,就立刻进京找你。但是我找遍了各处,都没有你的踪迹,于是便溜进了三皇子府,从桌上看到了这套茶具。只不过那时的茶具不是青花,早就变成了黑花。”
“你是说……”
秦飞云心跳如雷,难怪她觉得这套茶具很熟悉,原来就是她前世用过的那套。
“可是杯子的颜色怎么会变?我印象中,好像一直是黑色的,当时沈鸿煊给我的时候,我还觉得纳闷,谁家的花开富贵会是黑色的?”
“知道你为什么嫁给沈鸿煊九年无子吗?”沈安之答非所问。
“不是因为落水伤了身子吗?”秦飞云心底生寒。
沈安之摇头,直言道:“后来我把你埋到碧苍山后,觉得那套茶具是你生前用过的,就偷偷潜回京城,想从皇子府里带出来。沈鸿煊利欲熏心,夺位后就一直住在皇宫,皇子府中守卫松懈,我很容易就把东西带了出来。我师父不仅武艺了得,医术方面也十分精进。当时他看到我带回的茶具,一眼就看出茶具里面有致人绝嗣的毒药。师父说,茶具在药汤中浸泡数年,只要遇到热水,颜色就会变深,即使不喝茶,将茶具放到起居室,长年累月,效果也是一样的。”
“所以……”秦飞云的心彻底冰了,“你是说,韩氏的茶具是沈鸿煊给她的?”
沈安之点头,“前世,他不想秦氏有后,就只能让你绝嗣。今世,他知道你要嫁给我,又怎会手下留情?”
人心的狠毒,秦飞云以为自己已经领略得够多了,如今看来,可能只有一半。也许,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就是想让她知道另一半的真相。
面前的人儿在无声垂泪,沈安之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静静地递了过去。
“你没事吧?”
泪眼婆娑,秦飞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模糊中,她感觉眼前多了一抹白色,还有沈安之春水一般的声音。
她眨了下眼睛,泪水随即掉落,让她看清楚了眼前是什么。
“谢谢。”秦飞云接过手帕,侧身擦干了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是伤心?还是不甘?也许,更多的是恨意……
“你打算如何处置它?”秦飞云看着角落里的包袱,微微出神。
“自然是毁了。”沈安之皱眉道,”它害你不浅,我怎能让他活!”
“不,”秦飞云抬头,心中已坚定了信念,“我要留着它,亲眼看着他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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