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是同情心泛滥了。
“哪题?”江祁放下书包看向裴舒。
“等等哈。”裴舒说。
我怎么知道哪题你等我找找。
裴舒临时抱佛脚,随手翻了一张还没做到的卷子指着最后一大题就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个。”
江祁配合地点点头,他单手将笔帽盖在笔尾,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题就开始讲:“第一小题比较简单,代入求导公式……”
大哥,你这样能拖几分钟啊?
裴舒等江祁非常顺利地讲到第二题的时候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她啪地一巴掌拍在试卷上盖住了那一题,以至于江祁的笔在卷子上划出了一道半指长的痕迹。
她先发制人:“没事别管它。”
“好。”江祁笑了笑。
“实在不想走就留着呗,老王虽然批了你晚自习可以不参加,但你参加了谁会拦着呢?他们巴不得你多呆会儿。”裴舒另一只手托着脑袋说。
她不明白有什么样的事能让干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江祁犹豫不决,甚至不愿意踏出校门。
家庭吗?
总不能是他爸爸又来找打了吧?
……嚯,也不是不可能!
“还是你有什么事必须去干的?”
没什么事要干的,前几天接的单子都做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天。
江祁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留下吧。”
这是江祁在学校里过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晚自习,同学们和老师表示了一下惊讶,但不如江祁对这个班惊讶的。
裴舒晚自习第一节下课时招呼了俩个同学出去,再回来时一人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传来一阵阵香气。
然后班里便以比裴舒带早餐时还要饿虎扑食的架势围了过来,后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江祁光坐着都觉得头顶阴云身处囫囵。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裴舒从黑袋子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袋袋卤味,面包,水果和炸鸡。
“……”江祁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问,“你还兼职夜宵?”
裴舒递了个手套过来,然后将蜜汁鸡放在桌上撕了只鸡腿说:“当然不是,前几天不是刚月考完嘛,考前考后吃顿大的是班级惯例,这次只是刚好轮到我去拿。”
江祁也不客气,戴好手套就撕了另一边的鸡腿,还挺对称,他说:“味儿挺大的,坐班老师不管吗?”
“管的话这个班除你之外就全沦陷了,”裴舒看了眼江祁手上的鸡腿,“哦,当然现在你也跑不了了。”
“祁哥!来点哈密瓜嘛!”前排的小个子男生站起来喊了一声,挥退面前几个同学就想往这边挤。
“哟,我这还有西瓜呢!”徐聪说。
“哈密瓜好没有籽!”
“西瓜甜水也多!”
“卤味它不香吗?”在中间的学委从来没错过超过三人以上的集体活动,他手上套着油不拉几的手套举着手就往后座赶来。
“那你倒是拿过去啊!”几个同学异口同声道。
班里一阵哄笑。
江祁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该疏离,他每个都尝了几口然后和他们聊了起来,期间还游荡过来几个吃百家饭的,连带着裴舒的鸡都缺了几个部件。
“……”裴舒沉默了会,然后一巴掌打到学委又伸过来偷鸡摸狗的手上,嚷嚷道,“你们换个地方聊!”
“马上就上课了,换着多费劲?”徐聪话是这么说的,但许孟怡拎着一盒小蛋糕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和其他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转移了阵地。
“这是我妈妈送过来的小蛋糕,她亲手做的,让我分给同学。”许孟怡抬手挽了挽耳边垂落下来的头发冲裴舒笑了笑,然后才对江祁说。
分给哪个同学就显而易见了。
她手上的包装袋很精致,虽然不透明,但也能猜到里面的东西不简单,裴舒这么想着,眼神饶有兴趣地在两人之间晃荡啊晃荡。
呦呦呦。
嚯嚯嚯。
“谢谢,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江祁接过许孟怡的小蛋糕说。
边上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下人面子。
等许孟怡走后他将那袋小蛋糕放进了桌肚里然后无奈地看着裴舒:“你兴奋个什么劲?”
“八卦是人类本能,何况我……”裴舒两根手指在桌上走了两步路跨到江祁面前,“离八卦只有这么点距离。”
为了让裴舒没有八卦可看,江祁在第二节下课的时候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拿了两本没动过的全新的卷子给不太熟的张栗,托她送给了许孟怡。
裴舒没看见许孟怡什么脸色,反正她真的是大开眼界。
这都不是直男的境界了。
这是渣男啊!
渣男江祁一身轻地走回了家,风偶尔裹杂着人声和车声吹进耳朵里,即使前后没人,心里也能感觉到踏实。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只会在熟悉的地方感觉到踏实,固定在以前那个小小的家里,踏出一步都会令他抗拒。
而这个只呆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居然能让他觉得踏实。
或许就是因为它的陌生吧。
没人认得自己,也没人在意他的家庭他的过往。
这就足够了。
江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楼道口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站在灯光下缓缓地来回踱步,很耐心地盯着脚下的一块地看,顶上的灯光将她的头发丝都照得分明。
之前几番犹豫抗拒,但原来真的见到之后心里也能说一句不过如此。
江祁叹了口气,走进楼道口说:“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你也挺有耐心的,居然现在才回来。”女人抬眼的时候没有过多惊讶,她抬了抬下巴说:“进屋说。”
江祁自顾自向楼上走去:“行。”
江祁随便拿了点吃的摆在桌上意思意思,然后又慢吞吞地泡茶。
女人踩着高跟鞋在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脚步声哒哒哒的,在两人都不做声的时候就显得非常突兀。
她站在厨房说:“东西这么少,你是不准备常住吗?”
女人本来就高,再踩着高跟鞋化着浓妆,气质上就有种压迫感,以至于她的每句话落到江祁耳朵里都莫名其妙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蹙了蹙眉说:“看奶奶身体吧。”
“她那身体估计也就这几年了,那你以后怎么办?”
嘭,江祁放下水壶,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沉下声音说,“说话还是得有点分寸。”
李英跟江祁对视,好一会才忽然笑起来:“行啊,长大了,知道教训你老娘了。”
江祁坐了下来,没准备再跟她扯没用的话题,他直接道:“什么事能让你亲自守着我?”
“我最近呢跟一个挺有钱的男人谈了,”李英坐下翘起二郎腿然后拨弄着自己的美甲,“准备结婚。”
“哦,那挺好的。”
“你要是跟我过去,以后想走多远都没问题。”
“不了。”
李英耸耸肩,倒是也没怎么惊讶:“这么干脆?”
“嗯。”
李英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凑近了些:“也没让你争家产,这都不愿意?”
“……”江祁掀起眼皮子看她,说,“也没让你抚养,这么主动?”
李英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祁看。
“况且我都快成年了,也不用谁抚养了,我养得起自己。”
“再加上你奶奶?”李英语气不太好,“就凭你拍个照片p个图没事出去走两圈?”
“很难吗?”江祁反问。
“我这是为你好,跟着我又不用你跟你奶奶断联,你这点利弊都分不清吗?”
“算了吧,自作多情的付出是在轻贱谁呢?”江祁说,“这么积极找我,你们是不准备再生一个了,还是,你们生不了?”
江祁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本来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李英交谈,四两拨千斤地拨回去就行,但见她这样理直气壮的架势还真是让人生厌啊。
“你怎么说话的!”李英跟被踩了尾巴一般站起来恼羞成怒道,“你奶奶这些年是这么教你的吗?”
“是不是与其领养一个不亲的孩子,还不如让自己虽然弃养多年但好歹是亲生的孩子顶上那个空缺,那你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表面和睦的家庭?”江祁说。
“甚至在亲儿子搬回来之后,你发现他不但没有变成你想象的烂人,没有落得跟那个男人一样的下场,反而有些聪明,聪明地让你不得不承认你需要这么一个人帮你悄无声息地挪走别人的家财又或是光明正大地接手别人的产业,以免未来夫妻关系破裂后你被扫地出门?”
“还有,有劳费心,我自认为单在教养上我也是胜过你的。”
裴舒要是听见了这话估计还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数过去,然后拍掌说:这是我这辈子目前为止听过你说的最长的话。
江祁不合时宜地想。
李英整个人都气得抖动了起来,她瞪着眼睛,精致的脸忽然就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她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和你爸爸一样自负,愚蠢,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河里省得你白长这么些年!”
听啊,妈妈走得干脆利落,以至于即使受到过那个地方的影响,这么些年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江祁听过的最客气的谩骂都要比这有水准且难听得多。
起码是问候祖宗十八代级别的。
“所以说,”江祁笑了笑:“你自作自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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