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湖宴的大开杀戒后,朝廷似乎对九星阙开启了追杀令,美曰其名要报仇。而本该跟着好友余飞尘到处追凶的荀仲,不知为何偏偏每天都有时间去倚翠楼见梁芳菲一面。
一次一千两,也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地干坐着,喝口她点的茶,有时是绿茶,有时是红茶,有时是普通的茶,有时是名贵的茶,毫无规律,全看梁芳菲的心情。
不过他偶尔也会提个要求,比如说——
“给我你的血。”
“才不要呢~”她知道,有些蛊唯独施蛊人之血可解,但她不同意的理由只有一个,“奴家怕疼~”
“……”
他脸色不悦,就在她以为他会硬取时,他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他每天来这里干嘛,但瞧见有趣之人又能平平安安地做生意,她还是高兴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每天来这里干嘛,只是每回一上街,就忍不住在夜晚来倚翠楼见她,而白天的记忆…全无。
她觉得他脑子有坑。
他觉得她给他下了蛊。
不过梁芳菲每个月至少有两回会在白天出门,她嗜好甜食,尤其对玉萍阁的糖蒸酥酪的情有独钟,而这个糕点唯独在15日才售卖,且数量有限。
一大早坐了倚翠楼的马车出门,等到了玉萍阁大门口时,叶娣这丫头已经睡着了。瓦舍里的人基本习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这个时间点恰恰是她们睡觉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像梁芳菲一样能躺就肆意躺着的。
梁芳菲无意叫醒她,便取了面纱戴上,自己下了马车。
玉萍阁门前已排了长长的队伍,基本都是小厮丫鬟在排队,其中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她微微一怔,含笑靠近:“余大人、荀公子,早安。”
荀仲冷冷地瞥过去,忽而一怔。他每次见她几乎都是夜晚,唯一一次白天是在亲王府。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她穿着不怎么暴露的衣裳,粉白/粉白的宽松襦裙,褪去了金银珠宝,仅仅是随意用发带绾起了秀发,一眼望去像是普通的大家闺秀,任谁都无法将此时的她和瓦舍联想到一起。
余飞尘却瞬间乐了:“哎呀~!没想到一大早就能瞧见芳菲姑娘你!余某实在是太高兴了!”
梁芳菲掩唇一笑,意有所指地瞥了瞥玉萍阁尚未开启的大门:“二位也喜爱这儿的糖蒸酥酪?”
“哪能啊!这家伙是因为他那青梅想吃,一大早被赶过来买了,我反正有闲——不对!”余飞尘话语一顿,反应过来,近乎献媚地讨好道,“咳咳~余某是想起来芳菲姑娘你也喜爱这糕点,‘特意’一早来排队给你买的!”
梁芳菲听懂了被加重音量的“特意”二字,惊喜道:“余大人对奴家真好!奴家…奴家……”她似羞涩难言,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感动,这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收他的好意。
之后她果然乖乖等在一旁。
没过多久,大门开启,玉萍阁的店小二搬出长桌放置在门口靠边的地方,然后是一屉又一屉的糕点叠起在长桌上。荀仲和余飞尘的位置比较靠前,很快就各提着一盒精致的礼盒过来了。
刚停脚,久违的蓝框再度出现——
你打算把糕点给谁:
【叫你买糕点的万澄夏】
【钟爱这糕点的梁芳菲】
字数很多,又是反着的,梁芳菲刚接过余飞尘递过去的礼盒,还没等看清蓝框里的字,荀仲毫无预兆地夺过了礼盒,将自己的塞进她怀里,冷冷道:“吃这个。”
“?”梁芳菲懵逼地双手抱着礼盒。
余飞尘:“……不是!兄弟!这是什么道理?!”一样的糕点,怎么自己这份就被嫌弃了!
荀仲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反正就想这么做了。将余飞尘的礼盒还了回去,他挺直着背脊,转身就走。
梁芳菲很快回过神,挥了挥手帕:“多谢荀公子了~”
下一秒,她瞧见那雪白的背影一僵,随即加快脚步消失了。她忍俊不禁地噗嗤一声笑,心想他莫不是吃醋了?
这么一想,她心情颇好地丢下了还没想通的余飞尘,转身跨进自己的马车。由于心情激扬,一时失了警惕,等她察觉到马车内多了一股气息时,已经失去了先机。
没等她看清,一道黑影扑来揪住她胳膊,将她扯进去坐好,顺带把侧边的门给关上。车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门刚关好,他就驱使马车回去了。
咔哒、咔哒、咔哒……
马步声有节奏地在外传来,梁芳菲坐在椅子上,双手依旧抱着得来的礼盒,目光下瞥扫过地上躺着的叶娣。她身上没有血迹,因为姿势的缘故,隐约瞧见了颈侧的淤青:“你没杀了我丫鬟吧?”
冰冷的匕刃抵在她脖子上,身后的刺客似乎又靠近了几分,也带来了略微苦涩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这人受伤了。
“放心,我对杀一个黄毛丫头不感兴趣。”
她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要去哪?”
他没说话,这是无处可去的意思,或许是正在思考,自己能去哪里,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他不搭腔,她也就不追问。预计了一下匕刃的距离,她微微低下头,幅度不大,熟练地打开盖子捏起一块精致的糕点。糕点是新鲜出炉的,带着淡淡的清香和温热。
特意空出一只手解开了耳边的扣子,薄薄的面纱随着扣子的坠落将明媚的面容展露出来。扣子滑过一个优美的弧敲在了匕首上,清脆地“铛”一声,匕首颤都没颤一下。
是个经验丰富又强悍的杀手。
她脑海里立刻得出结论,表面却不慌不忙地咬了一口糕点。糕点香甜软糯、唇齿留香,酥酥的口感入口即化,所以贵还是有贵的道理的。
“都被挟持了,你还有闲心吃糕点?”
漫不经心又悠长沙哑的语调,似曾相识。她想不起来是谁,只是悠闲地嚼着,细细地吞下,这才回道:“这糕点得趁热吃,冷了后糖渍会凝固,导致糕点硬化粘牙。”
他冷啧一声,等了片刻,见她还在吃,料定她不会再做什么,便收回了匕首。
他受伤很严重,能不动就想省着力。
她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小小的木叽声,应该是他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但后脑那炙热的视线还没消失,证明他没有失去警惕,仍在防备着她的每个动作。
防震做的再好,马车还是有些摇晃。死寂的马车内,梁芳菲忽而开口问道:“你受伤了。”
“所以?”
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也许他重新握紧了匕首。
“我也不回头,省的你杀人灭口,只是想问一下你,”她翻起眼,看向了马车顶部,“你没弄脏我衣裙吧?”
“……啧~已经脏了。”
她轻叹:“血迹很难洗的。”
“关我何事。”
他是个高傲的人,且…不拘世间礼节。
她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因为她确认了,这样的人,只要她没做什么不同寻常或许会威胁到他的举动,他就不屑杀她。
她不懂武功,只会轻功,逃跑没问题,但她没信心能带着叶娣一起跑,只能留下,见一步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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