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天色将明,李欣承踏进隐青院,打开了陆亦臣的房门,揭开青纱帐,将陆亦臣搂在了怀里。

    这几天处理冯泉之的事情太累了,以至于他有很多天没有靠近陆亦臣。今日,他处理公务到了这个时辰,想着陆亦臣应该还在睡觉,是最温顺的时候,他便过来看看,想抱着陆亦臣休息一会儿。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便吻了吻陆亦臣的额头,轻轻说:“再睡吧,我就抱抱。”

    他贪图这一时的安逸。

    陆亦臣将醒未醒时,抱在怀里,最温顺。

    他太爱陆亦臣,陆亦臣的名字已经刻到了他的心骨里,他要抱着才心安。

    他爱陆亦臣,爱到想要占有,想不顾一切的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又那么小心翼翼,他生怕一不小心碾灭唯一照亮他生命的烛火。

    陆亦臣一条浅青色的发带将他从深渊拉回了人间。

    这是他在人世上唯一的温暖,他要一直抱着,不能放手。

    天渐渐明了,陆亦臣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带着温度的柔软绸缎,他抬头,对了上李欣承满眼含情。

    “醒了?”

    陆亦臣想向后撤,可环在腰上的的手又让他更加贴近温热。陆亦臣的鼻子不小心碰上了李欣承的胸膛,是他刚刚窝着睡觉的地方。

    李欣承忍着扑哧在胸膛上的热流,“晚会儿我让流火过来,你开始咳嗽了。”

    陆亦臣尽量让自己的脸避免与李欣承接触,说:“不用,不用麻烦了。”

    李欣承下巴抵着陆亦臣的头顶,“怎么不用?等会先让吴嬷嬷给你做雪梨银耳盅,润润嗓。”

    陆亦臣没再说话,算是答应了,他也没办法不答应,天气越来越冷,他夜里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裹满被子也四处漏风,夜里咳嗽他不知道,但是醒来嗓子不舒服是真的。

    李欣承将他拢紧,“还早,还可以再睡会儿。”

    “不了,等会去看看浔儿的早课。”陆亦臣这样说着,但仍闭着眼睛。

    李欣承闻着怀里的清香,说:“你对他可真上心。”

    陆亦臣没理他,他继续说:“我来也是要跟你说,我让方觉每天下午陪陆浔练一个时辰的剑,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剑,没有陪练可不行。”他顿了顿,“你……身子不好,就别一直陪着了,方觉虽然孩子心性,但是剑法还是不错的,你可以放心。今日不用早朝,我先陪他练一会儿。”

    陆亦臣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抬起头来无言的看着李欣承。

    可李欣承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出任何感谢,防备之心倒是从心底深处溢出眼睛。

    李欣承勾起嘴角,“这样看着我做甚?”

    “你我有约,浔儿不可碰。”

    陆亦臣声音温润,但是却让李欣承想到了战马嘶鸣中的着银白铠甲的陆将军,长剑已经点到了自己的喉咙。

    李欣承转了眼神,往上拉了拉被子,不让陆亦臣的身体漏出一点,然后才说:“我没想过要将他怎样,只是他到了年纪,该有人跟他练上一练,否则他一直那样练,没有任何用处。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去看着就是。”

    陆亦臣合了眼眸,他现在真的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帮助陆浔,李欣承这样做的的确确合了他的心意,但是却让他有些害怕,倒不是怕陆浔会有危险,而是怕李欣承这个人,他已经见识了李欣承的一些手段,但仍对李欣承知之甚少,而李欣承对他却了

    如指掌,连他的心思都能猜到。

    是巧合?

    还是他自以为心事隐藏的深,实际上是漏洞百出?遇上李欣承这样的人,一眼就被看破。

    李欣承亲了亲他的头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陆亦臣还是沉默,良久之后,他说了声“谢谢。”

    “再让我抱会儿,算是谢礼。”李欣承头埋在了陆亦臣的肩膀上,像是卸了千金重担,终于有了依靠一样,绵软地贴在陆亦臣怀里,呼吸着只有他能闻到的清香。

    陆亦臣由着他抱着,“你今日还是别陪陆浔练剑了。”

    “心疼我了?”李欣承言语里尽是疲倦。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最重要,你的事情最重要。”

    陆亦臣轻推了一下李欣承,他不通情爱,也未曾听过情话,他听不得李欣承张口就来的情话,脸颊瞬间染红,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而脸皮厚的李欣承被他害羞地一推,又抱的更紧,“我心疼你。”

    短短四个字,犹如春风吹拂杏树,朵朵杏花绽放。

    说者眉眼含笑,听者双耳通红。

    李欣承松开陆亦臣,看向眼前面色红润的可人儿,他知道陆亦臣没谈过情爱,听不得甜言蜜语,他经常说一些让人面色羞红的话来逗一逗陆亦臣,但是他的每一句话皆出于真心。

    “天转凉了,你不能受寒,我担心你的身子。”李欣承温柔的眼神带着秋日晨阳的和煦,轻轻地撩拨了一下陆亦臣额前的碎发。

    可陆亦臣眼里是无尽的寒霜,虽然他在尽力掩饰,但是由内心散发出的寒靠闭眼是遮不住的。

    一到冬天,他就如同废人一个。

    陆亦臣挣开李欣承的怀抱,翻了一个身,动作轻柔,不掺杂任何情绪,如同平常一样的翻身,“无事,浔儿剑才练了几天,与你过招尚早。”

    李欣承怀里一空,也没继续靠近,他明白陆亦臣的意思,知道背对着自己的人尽力在掩饰,尽管方式笨拙,但他也没有拆穿他,而是说:“好,都听你的,过几天我让方觉来,他也算是个孩子,和陆浔好相与,可你往后要仔细别着了风寒。”

    陆亦臣背对着他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他与李欣承用过早饭后,便去了侧院,在他将破空剑送给陆浔后,便日日监督他练习剑术,虽然他再也拿不到也拿不起自己的穿云剑了,但他还有陆浔,仍是一把利剑。

    陆亦臣坐在院子里看着陆浔舞剑,他现在终于了解明白自己的大哥为什么想将陆浔送去西北,送上战场了,也明白当时大哥寄在他身上的希望了。

    因为自己是个废人。

    陆川被废了双腿,那时陆寅成急了眼,自己骄傲的儿子被敌军埋伏废了双腿,没有直接杀死,而是被敌军扔在了军营门口,就是为了让陆寅成更加耻辱,这样就等于折断了他的一半羽翼,军心开始涣散,好多人都在等着看陆家的笑话。

    叱咤风云多年的老将军,一旦从神坛上跌落,那就是闲人一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后,十六岁的陆亦臣就被扔进了战场。

    陆亦臣是陆家的一道光,屏蔽所有流言蜚语的光,他十七岁取下了那个废了陆川双腿的敌军首领的人头,挂在军营门口晒了三天。

    此后的一年里西北不再暴动。

    自己的鸿鹄壮志难成,便想要其他人替自己完成

    。

    陆亦臣也是这样,他也对陆浔寄予厚望,他也希望陆浔可以代替自己上阵杀敌,到现在,他希望陆浔能够拿起自己的穿云剑,去舞,去耍,去隐青院外面尽情地穿云破空。

    因为他现在全身都废了,浑身没有力气,连与陆浔过招的力气都没有。

    一年前自己醒来的时候心肺受损,一入冬便会咳嗽,甚至咳血,而且自己手臂筋骨尽断,再也无法提起杀敌的长剑了。

    那时说他心痛到绝望,倒不如说他没有任何感受,他的心里,脑中,手上都空荡荡的,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想不到任何事物,抓不到任何东西,一切都是虚无。

    他想不到就这么死去,因为生死无异,自己是废人一个。

    等到陆浔被抓进隐青院,他才有了感觉,还有一个孩子等着他去触摸,等着他去保护,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寄托。

    他看着陆浔,想着陆浔逐渐长大,若是有一方天地可以施展,那会是相当恣意潇洒,而不是囚在这一隅院落,只能看着宝剑遐想一个英雄梦。

    陆浔按照他画的招式练完一遍,便走到桌边喝完陆亦臣早就给他倒的茶水。

    “二叔,浔儿好喜欢你送的这把破空剑,太喜欢了。”陆浔擦着汗,看着陆亦臣笑。

    陆亦臣将自己的茶水倒给陆浔,示意他再喝一杯,“你喜欢就好,这把剑是把好剑,你得好好练功夫,莫要让你的功夫配不上这把宝剑。”

    陆浔点头,“那肯定的,浔儿一定好好练剑。”

    陆浔坐下休息,小手在金龙羽翼上摸来摸去,舍不得拿开手。

    陆亦臣问他,“浔儿知道这是什么龙吗?”

    陆浔摇头。

    陆亦臣说:“这是应龙,上古十大神兽之一,杀蚩尤,斩夸父,乘风云,作雷雨,有翻江倒海之势。”

    陆浔听的眼睛都发了光,他没有想到剑上的金龙如此不同凡响。

    陆亦臣浅浅一笑,说:“龙是好龙,剑是好剑,这功夫也要得是好功夫。”

    陆浔一张小脸无比认真,斩钉截铁地说:“我肯定比应龙还厉害!”

    陆浔休息好又接着去练剑,陆亦臣心里清楚,招式全都对,只是陆浔缺乏实战经验,自己八岁时,陆寅成就开始让陆川与自己过招了,而这里,完全没有一个人可以与陆浔过过招,找找不足,以后陆浔在遇到危险时,可能一招都敌不过,方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世事无常,鹤归华表,以后会遇见什么,难说。

    陆浔必须要强大。

    破空剑上金色的应龙灿灿,映着陆亦臣的眼。

    “旱而为应龙之状,复得大雨。”

    他是想要一个不歇的春天,需要一场雨。

    他望向被秋风吹的湛蓝的天空,心中沉思:真的有人会给他一场不竭的春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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