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棠,  太子殿下被魔物盯上了,没人敢来夜间服侍。太子仁善,说不愿意的可以不来,  你为什么还会来呢?是因为你和我一样,  想要保护太子吗?”

    小李公公手握辟邪剑,  目光桌灼灼地盯着宫婢打扮,年方十五的女子。

    白婉棠:“……”

    狗屁,  那是因为她地位低,  没得选!

    说得好听,  夜间不愿意守值的,不勉强。可上头的人敢真让太子身边只有一个公公伺候吗?

    她个没权没势没靠山的倒霉催,就是被“自愿”地成为了新一任守值的宫婢。

    你问上一任守值宫婢去哪儿了?

    哈哈,  被魔物一爪子捅死了!

    白婉棠心里眼泪流得像滚滚黄河水,面上扯动嘴角,对小李笑道:“对呀,  我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小李拍拍她的肩膀:“等熬过今夜,太子一定会提拔你的。”

    那也得熬得过才行啊。

    白婉棠仰头看天。

    夜幕浓黑,  幽冷血月仅剩一线红丝未被乌云吞噬。

    今晚,  她大概要命丧于此了。

    “你们俩进去照顾太子。”

    血月被完全掩盖,上界派下的十名修士包围了东宫寝殿,  催促小李和白婉棠进寝殿

    夜色浓稠如沼泽,森冷粘稠,  叫人脊背发凉。

    小李应声和白婉棠进殿,  隔着层层帘幕屏风,  对坐在床边读书的小身影行礼:“太子殿下。”

    “免礼。”

    独孤极今年九岁,  声音还稚嫩,  语气却沉稳干练。

    他身量比寻常九岁孩子要高瘦些,着一身白色寝衣,披一件玄紫绣龙纹外袍。仪态闲散优雅,并不受东宫的危险气氛影响。

    他是帝后唯一的孩子,出生即被封为太子,身份尊贵,天资不凡,极为受宠,满朝文武对他的太子之位也很是信服。

    可惜不知为何,自今年开始,频繁有魔物袭击他。

    若不是因此,白婉棠这品阶的宫婢,这辈子也没机会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

    独孤极不喜人近身,连饮茶的杯盏茶壶、煮茶的小炉都已自己在床边备好。

    白婉棠与小李没什么要做的,各自负责一块区域,拿着上界修士给的辟邪剑巡视。

    突然,外面传来巨响,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与刀光剑影的动静接连响起。

    白婉棠浑身紧绷,忽听内间传来裂帛之声。

    她转头想叫小李去内间看情况,又听内间又发出杯盏小炉翻倒的声音。

    而小李不知所踪。

    白婉棠心头一紧。

    她不想为救太子而死,可太子若是出了事,她还是一个“死”字。

    缩头只有一刀。

    伸头搏一搏,没准儿还能博个富贵。

    白婉棠咬咬牙,一边大叫“来人呐”,一边冲进内间。

    内间里翻倒的小炉点燃了纱帘。

    小少年正与一手握长剑的内侍在火帘后缠斗,雪白寝衣上已渗出斑驳血迹。

    白婉棠定睛一看,那内侍竟是小李公公。

    只不过他面目全非,已然是被魔物附身的状态。

    独孤极终归只是个赤手空拳的孩子,小李手中的剑一下又一下往他身上刺,但剑剑避开致命部位。

    看这架势不像是想要他的命,更像是想要让他成为毫无反抗之力的废人。

    白婉棠躲在一人宽的雕花木柱后暗暗分析着,火舌在她身边舔舐,热得她浑身汗湿,头脑晕晕乎乎。

    一人一魔滚到柱边之时,她看准时机,对着小李的心口,将辟邪剑刺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她看上去镇定得像个老手。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是大脑一片空白了。

    小李发出刺耳尖细的嚎叫,八爪鱼一样抽搐扭动着化为飞灰。

    躺在地上、雪白寝衣几乎被染红的独孤极抬眸。

    她就这样对上他的眼眸。

    真特别,是淡淡的烟墨色,让人想到一副悠远的山水画。

    耳边是“噼里啪啦”火烧房屋的声音,独孤极向她伸出手,仍旧沉稳地道:“扶孤起来。”

    白婉棠:“您这样,站不起来吧?”

    独孤极不说话,静静地注视她。

    白婉棠把沾着血的剑放到他手里,将他打横抱起。

    他身量都快和她差不多高了,好在很瘦,不是太重。她又是干惯粗活的,有力气。

    白婉棠抱着他,避开不断掉落的火星,往外殿冲去。

    内间里是火光冲天,门外是战场。

    她不敢跑出寝殿,将独孤极放在门口,与他一起靠着门槛席地而坐。

    她身后有火燎的痛蔓延开来。

    方才跑出来的时候不觉得,此刻歇下来,她不仅痛得想哭,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她转头看身边的独孤极。

    他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可他的姿容仍旧昳丽,添了几分病美人般惹人怜惜之感。

    从前,白婉棠只看过他的背影。

    他总是华服高冠,小小年纪便已有帝王之相,身姿挺拔如松,极有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疏离感。

    此刻,他像是月亮终于落进水里,能够被人触碰到了。

    也许旁人一辈子也没机会看到他这模样。

    她苦中作乐地想着,脱下外裙,果然背部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块。

    她把外裙披在独孤极身上,将手帕递给他止血:“太子殿下……”

    独孤极抬眸看她,目色清明。

    但她已是瞳孔涣散,眼神迷离,忽地笑了声:“独孤极……长得真好看。我以前怎么没多看两眼……可惜年纪太小了……”

    她意识不清地自言自语,看见他绷紧了唇线,眉头轻蹙……

    随后,她眼前一花,脱力地重重砸在了独孤极身上。

    恍惚间,她看见有血溅在门上,有剑刺破了门。

    飞雪从破洞里飘进来,落在她脸上,凉凉的。

    她的一生,像幻灯片似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出生在现代,生病去世后,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了一对农人的第七个孩子。

    这世界妖魔横行,虽有上界修士驻守,庇护百姓,但时人生存仍艰辛。

    为养活一大家子,也不让她被饿死,她和排第六的姐姐一起被卖了。

    她被选入宫中成了宫婢,而她的姐姐据说也在王侯家做婢女。

    不知道待她死后,宫中通知家人来收尸,姐姐会不会来?

    据说会给不少银钱做补偿呢。

    白婉棠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朦胧间,她还能听到有人说话。

    “既然她有灵根……劳烦仙尊。”

    哦豁,是漂亮小太子独孤极的声音。

    白婉棠在思考,她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庆幸她没死,上界的仙尊及时下界来救太子,顺手把她救了。而且从今以后,她可以和太子一起修行,日后还有机会去上界,不做奴婢。

    后悔的是,她昏迷前不过脑说的那番话,让她现在恨不得让她把自己埋进地里。

    “你直呼孤名,说孤很好看,可惜年纪太小了,还记得吗?”

    独孤极坐在床边,边看书边漫不经心地问她。

    她因是伤患被赐了座,此刻正坐在床对面的软椅上。

    “我……奴婢不记得了。”白婉棠真诚地对独孤极微笑,满脸写着“请相信我吧”。

    “看来你记得。”

    独孤极淡然下了结论,接着问:“孤年纪要是不小,你打算对孤做什么?”

    “……奴婢真的不记得了。”白婉棠如坐针毡。

    独孤极了然点头,唇畔勾出一抹带着浅淡讥诮的笑:“看来是想做会被杀头的事。”

    白婉棠:???不是,我只是感叹了一把你长得好看而已。

    不等她开口解释,独孤极又道:“叫什么名字。”

    白婉棠喉咙哽住,仰起脸看房顶,满面早死早超生:“白婉棠。”

    “进了宫还用自己的名字?”

    “因为品阶低,没有主子给我改名。”

    “有小名吗?”

    白婉棠愣了愣,看向独孤极,不解地回答:“仙仙。”

    她摸不透独孤极到底想做什么。

    独孤极垂眸道:“还是叫白婉棠吧。”

    “是。”

    独孤极不再说话,继续看书。

    他心神不定,一页书看了半天,效率太低,干脆不看了。

    他放下书,起身到床边,一手在床边柜子里拿东西,一手拍了拍床铺,“白仙仙,把衣裳脱了,趴下来。”

    白婉棠:?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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