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一直觉得厉诚是个奇妙的人,因为在任何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都会很快出现。
无论李百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第一时间尽自己全力达到小少爷的要求,哪怕是近乎无理的要求。
当然李百并不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只是想吃煨牛肉。
然后厉诚果然就带着煨好的牛肉出现在李百的房间。
李百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厉诚没办到,他才会觉得奇怪。
“晚上就吃这个?”
“坐。”李百只答了一个字。
于是厉诚便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李百把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李百的吃相很好看,秀气的像一个女孩子。厉诚从刚来到李府的时候就一直这么觉得,那个时候李百年纪还特别小。
除了秀气的吃相,厉诚觉得李百身上再没有任何一点有一个少爷该有的模样。
李百似乎也根本就不在乎。
“这回肉老么?”厉诚盯着李百,等着他评价。
“火候正好。”李百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应该去看看他的。”话在嘴边吞吐了半天,厉诚终于说了出来。
李百知道厉诚口中的“他”是谁,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有大哥在,老头子不用我废心的。”
厉诚不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李百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追随李盛昱多年,甚至一同出生入死,见识过他的睿智、冷静与决绝,也见识过他的手腕,但唯独在面对李百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就像是主人对待客人一样。
而且从来不会违逆李百提出的任何要求,也对他没有任何的约束,有的从来都只是迁就、包容,但更多的只是客气。
三个月前,李府二少爷李百就在自己大婚之日的当晚便称病带着自己的新婚夫人不辞而别。
而李盛昱对此事却是无丝毫的怪罪,甚至根本不深究缘由。
他已经长大了。厉诚到现在都记得李盛昱讲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带着说不出的萧索还有一种并不纯粹的无奈。
但在厉诚看来,这根本更像是一种纵容,有时候他甚至有种李盛昱仿佛是因为亏欠了什么而不停做出补偿的错觉。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父子关系。
但厉诚绝不会过问,他一向分得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李百又躺了下去,如果躺着比坐着舒服,那就一定不要坐着。
人生本就没有几个十年,舒适安逸也并不是时刻都有的,所以才要珍惜。
李百虽躺着,脑海却未停转,一个名字盘旋而出,他随即开口:“厉叔,跟你打听个人。”
“你听说过杜少嵘这个人么?”
好熟悉的名字。
这是厉诚涌上的第一感觉。
瞬间的熟悉过后却是无尽的陌生感。
但他一定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厉诚望向李百,问:“你打听此人是为何?”
“他和我约战。”李百回答。
“你答应了?”
“你如果听说过他,就该知道他根本不会问过别人答不答应的。”李百笑了笑。
确实如此。
杜少嵘从来不下战书,实力本就是锋芒毕露的宣战,而对手的败绩更是对每一个下任对手无声
的挑衅。
“我听说过他。”厉诚终于开口,面上神色也变得严肃,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讲出的。
李百等着他说下去。
“如果能再年轻二十岁,我也一定要亲自会他一会。”厉诚讲出这句话,无疑已将杜少嵘当作了一个可敬的对手。
“他喜欢挑战天下高手”,厉诚继续讲,目光突然变得遥远:“但凡他挑中的对手,他都势必要一战而分高下。”
“如果对方拒绝呢?”
厉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那你拒绝了么?”
“我倒是想。”李百苦笑。
“对”,厉诚接着道:“他之前所有的对手也是一样,拒绝不了。”
“你应该拒绝他的。”厉诚凝视着李百。
李百苦笑。
如果一个人不为出名,也不为武学造诣,只是为了挑战而挑战,那这个人不是疯子也一定很可怕。
这是厉诚的结论。
杜少嵘当然不是疯子,而且似乎看起来真的是为了挑战而挑战,但李百却总觉得这一切背后有着一个更深的目的,只不过现在他看不出。
杜少嵘的出现就像是一夜之后绝壁生花,就连旧时交游天下、博闻强记的厉诚也说不上他的师承和门派。
当李百问及杜少嵘之前挑战的战绩时,厉诚只说了两个字。
“全胜。”
“如果終有一日,你和他不能避免一战,你有几成把握?”厉诚问道。
“不知道。”李百真的不知道。
李百目光再次转回到屋顶,他没有看到厉诚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他怎么找上你的?”
“有人让他在城郊的六里亭等我一个月。我回来途中去佟老头家吃面的时候,佟枫告诉我的。”
“那人是谁?”
李百摇头:“不知道,他不说。”
李百深居关外近二十年,不是跟李家熟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李家还有一位二少爷,但就在李百刚回来就被人给盯上了,厉诚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厉诚并不担心李百的功夫,他只担心他这位宝贝少爷的身体状况,李百幼时虽从鬼门关把命捡了回来,但养了这些年来,内伤却一直不见好,他已经看出来好像不管李百休息多久都洗脱不了脸上那层似有似无的疲倦之色。
这时,李百突然转过头,直直对上厉诚的目光,沉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有事想问我。”
厉诚险些被吓了一跳,但面上的沉静却是丝毫未改,没错,他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顷刻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跟左英和秋子松交过手?”
“是。”
“他们现在都死了。”
“我知道”,李百道:“而且杀死他们的人也死了。”
厉诚动容:“是谁杀了他俩?”
“鬼僧一梦。”
听到这个名字,厉诚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鬼僧是地府辰司十二鬼之一,而这十二个以鬼字而居的人都是地府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总会在月圆的时候将一些名士或侠客的名字送上生死簿。
没有人见过他们真正的模样,没有人知道地府的所在究竟在何方。
就算说他们真的是鬼,也是会有人相信的。
然而就算这样的一个人却也逃不过死亡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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