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的目光多了一丝复杂：“岳公子，这钱虽难赚，却没有不赚的道理。”
狄小鸾自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要挟，冷冷道：“你也不是头一次卖给我消息，这消息缩水成这样，没得钱赚，你不是活该？”
“我可以让你赚这次钱，也可以让你赚这最后一次钱。”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狄小鸾的目光中透着破釜沉舟的冷厉。
瞧着狄小鸾这副神色，龙王终于放下了架子，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他叛出了地府。现在地府已经放出了最高级别的绝杀令。”
狄小鸾的心沉了一下，他明明是一个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缘何她会精神紧张。
“原因为何？””
“上元节的任务失败。”
上元节，狄小鸾想起那日是雄骥山庄大小姐茹恬恬的生辰。
生辰宴上，庄主茹庆安遇袭，刺客落入镜月湖，生死未明。后来虽然找到了刺客的尸首，却是面目被毁，难以辨认。
也是那晚，李百深夜回府正好被她给撞见，因伤势沉重而昏睡了两日。
“这与他身在渝州有何关系？”
“因为原本要被地府登上生死簿的是南镇抚司镇抚使罗孟。却在那日不明不白地换成了雄骥山庄的茹庆安。就因此事，地府南北的据点已经全数被唤醒，一来全力除杀叛逃辰使，二来启动最高防御来防着江湖中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联手围剿地府。”
罗孟这个名字好生熟悉，狄小鸾小时候似是听阿娘提起过，她依稀还记得他的样貌，是一位和蔼面善的叔叔，她不敢确定龙王所说的这个罗孟是否便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什么人连朝廷命官的命也敢买？”狄小鸾喃喃道。
龙王压低了声音道：“如今这朝廷与江湖哪里分的那么清呢。许多官家办不了的事，在地方势力的手里就会变得游刃有余，地方上总会拉拢各自的宗派势力，这些江湖宗派谁又不想找个稳妥的靠山呢。”
“哎呀我这破嘴，又说多了。”说着他抬手往自己脸上轻轻地扇了一巴掌。
狄小鸾盯着龙王秃了的头顶，缓缓开口：“他为什么在渝州，你还是没说。”
“我只知道他在渝州，至于为什么在渝州，我并不清楚。”龙王淡淡道：“我是卖消息的，不是讲故事的，至于其中的来龙去脉，我并不关心。”
“哦，对了，我还可以附送公子一条消息，这条不加钱”，龙王接着道：“罗孟也在渝州。”
所以，这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么？
龙王有些得意地看着陷入沉思的狄小鸾，心安理得地伸手拿走了银票，这次狄小鸾没有再阻拦。
“给小铃铛买些点心，他喜欢吃。”狄小鸾冷声交代着。
“岳公子交代的事，本龙定然放在心上，再没比本龙做生意更公道的人了，嘿嘿嘿……”
狄小鸾离开的时候，龙王非常难听的笑声正和大厅里嘈杂的呻吟声、吆喝声、挑逗声混在一起，让人头疼又恶心。
回到岸上的时候，狄小鸾依然浑身冰冷，可她心里却燃着一团火。
身上的钱所剩不多，狄小鸾放弃去住客栈，寻了一处静谧的竹林生了火，打算将就一晚。
雨停了，潮湿的地面升腾着幽森的清香，她默默地坐在火边烘着湿衣服。
从前，也时常如此，本该是已经习惯的事，在这一晚却徒增了更多的陌生。
狄小鸾心里深深埋着一个执念，她希望能在渝州找到答案。
同样的这一晚，东宫的烛火彻夜未熄。
一个侍卫匆匆地踏上了殿前的台阶：“殿下，渝州传信！”
“进来。”
得了令，侍卫疾步进了大殿，俯身施礼：“启禀殿下，杜经历已达渝州。罗大人……仍下落不明。”
太子脸上的神色随着侍卫越来越低的声音黯淡了下去，他皱了皱眉：“那他呢？”
侍卫摇头，眼中带着一丝焦虑。
“把人迅速撤回来，已经打草惊蛇了。”太子道。
“可是殿下，如果我们的人全数撤回，那么杜经历、罗大人还有……还有他恐就无法保证安全了。”
“他们三个，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多余的人于他们而言，只是掣肘，帮不上忙，且现在局势未明，速将人撤回。”
“是！”
“等等！还有……”太子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再说下去，只摆了摆手示意侍卫离开。
冀州李府。
“父亲。”
李睦站在台阶上，低声唤了一声，眼前的人两鬓附霜，几乎终日都在祠堂待着，再也没了从前精气神。
没有回应。
“为了……为了一个外人，父亲何至于此，若果一直此番消颓下去，让其他各宗派如何看我李家！”李睦忍不住说道。
“他不是外人，他是你弟弟。”李盛昱慢慢开口。
“父亲，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如此固执么？”李睦咬牙道：“您可知现在外面都说些什么？那些恶毒误会的言语——”
“清者自清。”李盛昱截口道。
“这不是一个干净的世道”，李睦冷冷道：“在泥淖中是寻不来清白的，也没人会相信。”
“河间府给你施加压力了么？”
“同河间府无关”，李睦道：“我只是不想看着李家就这么毁了。”
“您之前便待他有着一种过分的偏袒，不管他做任何事，您都不会出言责备，我也只当他是弟弟，姑且便让着，焉知这一切都是假象，把你我都骗了，他整日都在干些什么，您真的了解么？”
“百儿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李睦摇头：“那慕遥情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您袒护他至此！”
“你放肆！”李盛昱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激起了一丝波澜：“他终究是你弟弟，为父此前于睦儿你有所亏欠，我绝不否认。可如今逝者已矣，你为何连最后的安宁与宽容都不肯给他！”
李睦憋着一口气，竭力克制着不发火：“二弟突然不在了，您相信，我相信，可江湖中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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