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的美食是不可能不蹭的。

    自从无意间尝过乔沐芝做的意大利面之后,谭皓嘴馋得厉害。可惜肖望那儿的面只有两人份,下锅煮了一次,大半都进了谭皓的肚里。

    他脸皮再厚,也不可能伸手去要。

    经过长达一分钟的内心挣扎,谭皓决定以后都跟着肖望走,他这兄弟跟王奶奶亲近,也常到她家吃饭,上回的意大利面就是他从那里带回来的。

    不就是经常碰见乔沐芝呗,他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有了好友撺掇,肖望到乔家更频繁了。

    他俩也不空手来,大多数时候都会提些蹭饭的“回礼”。菜油、瓜子零食、给老人买的营养品到后来跟乔沐芝混熟了,送的越来越实在,什么田里抓的泥鳅、街上买的牛肉、家里存的往年熏的香肠腊肉直接把原材料提到她面前。

    乔沐芝甚至不用愁每天做什么菜,他俩直接定好了。

    这种烹饪的方式是她从没尝试过的,她成了活的“点菜机”,面对“顾客”要求,费尽心思琢磨怎么样才能把食材做得最可口。尽管偶尔会感到麻烦,可整个过程还是有趣的。

    从构思到动手下厨,她享受于每一个环节。有时菜品并不那么令人满意,她就会慢慢反思、逐步改善。

    做饭其实也是一门手艺活,她觉得自己的厨艺经过短短几天的锻炼,已经精进不少。

    这天,肖望和谭浩二人再次上门,乔沐芝得心应手了许多。

    塑料桶里盛着的是刚钓的鱼,大小不一,粗略一看,有近十条。

    肖望:“谭家村的水库水质特别好,耗子他舅就住边上,鱼免费钓,没收我们的钱。”

    “是啊沐芝姐。”谭浩已经喊姐喊得很顺溜,“这是我跟阿望一上午的战利品,多的都分完了,特意给你留了几条个大的。”

    乔沐芝:“我哪要得了这么多,挑一条就行。”

    二人忙点头,一起把桶提进厨房。她选了条花鲢鱼,摁上菜板准备打理。说实话,乔沐芝处理活物的经验并不丰富,日常用的食材也都是超市、菜市处理好的,村里哪家哪户杀只鸭、杀只鸡她都要绕路走,不忍目睹血腥场面。眼下的一条活鱼正在案板上垂死挣扎、扑哧摆动鱼尾,她心一横,刀子落下的那一刻,突然被人喊住。

    肖望:“我来吧,我打小就喜欢杀鱼。”

    就没听过有人有这种爱好!乔沐芝欲开口,站在旁边的谭浩插话:“让阿望来,这种粗活怎么能脏了沐芝姐的手?”

    油嘴滑舌!

    不过她倒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一边打理葱姜蒜,一边观摩肖望的手法。

    刮鱼鳞、去鱼鳃、取内脏……动作相当熟练。

    谭浩闲人一个,站在厨房门口的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问她在哪个公司上班,男朋友长得怎样、有没有房,婚礼打算在哪里举办、中式还是西式……要是在旁边放盘瓜子,指定能边嗑边聊到天明。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罗婶还能八卦?”乔沐芝不耐烦回应,引得肖望轻笑。

    “沐芝姐你不知道,耗子平时跟罗婶最聊得来。”

    谭浩切了声,“我这是关心老乡,我姐已经被剩成大龄单身女了,沐芝姐你可不能步她的后尘。”

    “你姐还没结婚?”

    “这话说的,她结没结你不知道?不说结婚,连个男人都没影。”

    乔沐芝的确不清楚,幼时好友随着距离和时间已经淡了联系,她们的关系早就不再亲密。

    切姜的手顿了顿,她笑着没再接话,大约觉得尴尬,主动关心道:“今天怎么没见你们骑车来?”

    平时一听到车载音乐的动静,她就知道他俩来了。

    谭浩:“我的车拿去修了。”

    她愣了愣,“摩托车是你的?”转而看向肖望。

    对方仿佛知道她在好奇什么,“车是耗子买的,我有时候借来开开。”

    “哦。”转头切完姜,继续埋头拍蒜。

    她就说,难怪那车那么骚包,车载音响声量巨大,还专放些洗脑的老年迪斯科。

    “不过车上扩音器可是阿望加的,怎么样?放的曲儿够潮吧?”谭浩得意地说。

    “……”

    乔沐芝:我还能说什么?

    这会儿功夫,屋外忽然传来人声。

    住附近的李久红端着一个大盆进来,“哟,家里真热闹!怎么全围着灶台转!”

    来人个头算高,远看有些壮,圆脸宽额头,黑白相间的短发倒不显老态。见到肖望,李久红眼睛更亮,“二牛也在,我找你半天了。”

    处理完鱼,肖望迅速冲了冲手,转头问:“李婶有急事?”

    “一点小事。”李久红说着把盆放置在厨房中央的铁锅旁,“这不想亲口跟你道谢吗?我们家扬扬昨天刚补课回来。他都跟我说了,你在三中校外帮他要回了钱,不然那帮收保护费的浑小子还得缠着他。”

    “顺手的事儿!李婶你不用放心上,倒是你家扬扬,以后要提醒他多长个心眼。”

    “唉,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李久红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头又扬起笑脸,“来,婶自家点的豆腐,你们都尝尝。”

    不锈钢盆有脸盆大,盛得满满的。面上是一层豆清,白白嫩嫩的豆腐切成块,整齐地码在底部。大概是刚出锅,还冒着热气,格外新鲜。

    “不够再到婶家里来,管饱啊!”李久红没有久待,留了句话后离开。

    乔沐芝隐隐猜到自己那天误会了肖望,开口道出疑惑:“你前两天在镇上网吧门口是帮忙追回别人的保护费?”

    “不然呢?”谭浩接嘴,“难不成阿望是收保护费的?”

    一句无心的玩笑恰好道中心中所想,乔沐芝诡异的沉默让谭浩憋不住笑了。

    肖望同样忍俊不禁,“沐芝姐,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坏。”

    额……这倒不是。

    乔沐芝由衷致歉,“是我误会了,你别介意。”

    当时的场面实在很容易让人误解,她想到他的表情,好奇道:“所以你怎么吓唬人的?不会打人了吧?”

    “跟一个初中生哪用得着动手,我衣袖一撩……”肖望露出胳膊上的纹身,上臂密密麻麻的一片,她曾瞥到过,此刻才看清原貌,原来是狼图腾,不得不说,尽管浮夸,但配上臂膀上不多不少的肌肉,还挺有看头。

    “靠的就是气质。”谭浩搭上肖望的肩,“想当初我们俩一起外出打工,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就怕让人欺负了。后来纹了纹身,方便很多,工地上的工友一开始都不敢靠近我俩。”

    说简单点就是装凶,高中毕业的两个人那时还都未成年,人在异乡不得不借助外物壮壮胆。

    只是……两个人……怎么说呢,在乔沐芝看来傻乎乎的。

    恐怕□□都不干这种事,他俩还起劲了!

    而肖望在乔沐芝眼里,一改形象,成了被带坏的“淳朴学生”。在不靠谱的好友的怂恿下,早早蜕变成“社会青年”。她有理由怀疑,他染发烫头、打耳洞这些习惯都是谭浩教的,难怪她总觉得他的气质与行为严重不符。

    乔沐芝讪笑:“的确厉害。”

    话题就此打住,二人离开厨房后,她专心致志做菜。先前构想的红烧花鲢正愁没有合适的配菜,送上门的鲜豆腐成了不二之选。将整理好的鱼抽筋后在鱼身两面划几个口,撒上盐、胡椒粉和料酒腌制,先煎后烧,挺费了些时间。

    花鲢鱼刺多肉嫩,村里水质好,鱼不腥,红烧出来香味扑鼻。豆腐附在鱼表面,裹着浓郁的汁,满口留香。

    享用完美味的晚餐,肖望和谭浩伴着夕阳余晖一起回家。

    路上,谭浩连连打嗝,边走边摸肚皮感慨,“再这么吃下去,我这个月能胖十斤。”

    “谁请你来了?”肖望咬着牙签戏谑,反被他堵嘴,“兄弟,我看你来得比我更勤吧,有好吃的之前竟然不叫上我……不地道!”

    肖望斜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先前一听乔沐芝这几个字就打颤。

    自知理亏,谭浩转移话题说:“现在还早,要不要去我家玩,一起打排位呗,反正你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话有点不合适了。意识到欠妥,他闭上嘴,随即补救:“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会无聊。”

    肖望父母去世以后,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独身一人的状态。爷爷奶奶已经离世,外公外婆又离得远,别的亲戚联系不多。家里房子虽然盖得大,却很空,这几年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你回吧,别瞎操心了。”肖望笑着目送他离开,回过身,神情略显落寞。

    这种情绪没有维持太久。

    沿着石板小路走,一路经过几块玉米地、几户人家,几乎逢人就有人向他招呼,有的是在路上偶遇、有的站在田里抻着腰杆探出头、有的端着饭碗坐在家门口。

    “二牛吃了没?”

    “到婶这里来。”

    “新鲜的鸡汤,叔给你盛碗带回家喝。”

    他笑着一遍遍回应,“吃过了,谢谢叔(婶)。”

    仰头看着慢慢移动的斜阳,他脚步松快许多,好似“跟随”他的不仅是天上的一轮太阳。

    走着走着,肖望半路遇上了村里老人徐开智,来人佝偻着腰,背上背了一大捆柴。他见了赶紧上前帮忙,“徐爷爷,快歇下,我来背。”

    老人年迈,身体骨瘦如柴,还如此操劳,村里年轻的劳动力就那么几个,肖望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把柴运回老人家,又走了近五分钟。徐开智年过七旬,上了年纪随便动动就容易发汗,他端来茶水,自己气喘吁吁在堂屋坐下后,取下脖颈上的汗巾不停擦汗。

    肖望关切道:“背湿了没?你别管我了,赶紧洗个热水澡,免得着凉。”

    “不碍事,你坐下,爷爷还有话跟你说。”

    屋子并不大,墙面由泥土砌成,挺有些年份了,看来十分简陋。家里孩子外出务工,长期只有老人和孩子在。

    肖望找了个干净的、没鸡屎的空位,坐下时却打了个趔趄,低头一看,原来板凳的一只腿已经松了,勉强能坐。

    “二牛,老头子我实在没脸开这个口,可家里这个条件……唉……你说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好不容易准备干点事业,买了几头猪还遇上了猪瘟。”

    那是前两年的事了,徐爷爷的儿子经营着一家养猪场,赶上猪瘟,创业失败,又离开了家乡。

    徐开智舔着老脸道出请求,和上回一样,还是借钱,不多不少三万块,正正经经为了供几个孙子念书。

    肖望思忖一阵,为难地拒绝了。

    他在县里看中了一款房型,筹划着好好拼搏一年,年底交全款。如果钱再借出去,恐怕一时半会儿买不成。

    乡里乡亲的,互相都能理解,热心肠的孩子第一次出口拒绝,徐开智更加过意不去。只是目送人离开,仍然愁容满面。

    婉拒的那一刻起,肖望就心怀愧疚。埋头走到外边院坝,从踢毽子的毛孩子身旁走过,注意到他身上磨破的旧衣裳旧裤子,愈发不忍心。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明知不该如此,肖望思来想去,最终回到家里取了现金,折返回去。

    心事落地,一时喜忧参半。

    天色已暗,在月光的笼罩下,他心里愁绪满怀。

    很遗憾,计划只能推迟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下属于自己的房。

    “唉!”他轻声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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