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瑞长叹一口气道:“这趟去扬州办事委实不顺利。去的时候倒还好,一路顺畅到了扬州。到那里后我们住在客栈里,三弟按着先头林管事教的法子先去买粮食,可两三天下来连五十斤粮食都没收全,这如何使得?”
沈氏急道:“那如何是好?后来想出什么法子了吗?”
淑玲端着一杯热茶来递给陈良瑞道:“爹爹,你这一路赶回来想必还没用饭,不如先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吃一顿饱饭再说不迟。”
沈氏心头一惊,她急着想知道自己相公现下如何了,恨不得陈良瑞立刻把话说清楚,可拦住他不让他吃饭换衣裳,实在也有些不近人情。
她硬压下心头的焦灼,吩咐林氏去打热水来,自己进屋去找了一身陈良柱的干净衣裳来给陈良瑞换上。
陈良瑞换了衣裳,快速地吃完饭,对沈氏道:“我一路上思来想去,这事除了报官只能找大哥帮忙了。我现下要去一趟,你在家里头等着。”
沈氏一听急道:“二伯,我同你一起去。大伯若不答应,我跪着也要求他答应了。”
陈良瑞摇头,“有些话当着你的面反而说不痛快,你不如先等等。三弟与我手足情深,我绝不会放任他不管,你尽管放心。倘若大哥那里说不通,我回来再和你想别的法子。”
淑芬站在一旁,她听出了陈良瑞的意思,去找陈良德不过就是尽人事,按着大伯一贯的性子,多半会先想若是带兵剿匪会不会丢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娘若是去了,十有八九会哭哭啼啼求着陈良德,到时弄得两边都难以收场。
淑芬担心爹爹,却不想娘亲受辱。
她想了想,拉着沈氏的胳膊说道:“娘,那就让二伯去找大伯,大哥和萧城一起连夜去报官吧!”
陈良瑞一脚已经迈出了堂屋,闻言转回头来道:“你们俩个不清楚其中内情,官府问起来若都答不上来,岂不叫人难堪。再则,大晚上的未必有人理你们,不如等我回来,明日一早再去。”
陈自如一想也是,急道:“二伯,那你快去快回,我们在家等你!”
陈良瑞肃脸重重点头,大步流星地往外去了。
陈良瑞一走,淑芬立刻说道:“这事靠大伯只怕有些难。我记得当初庄三爷说过,若是有急事可去龙凤斋找林管事帮忙。这会子天虽黑了,却还不算太晚。我同你去找找林管事,听他怎么说!”
陈自如不放心自家妹妹,他摇头道:“天黑了,你还是留在家里头陪娘吧!我和萧城去找林管事,我知道龙凤斋在哪里。”
萧城道:“直接去他家!这时辰龙凤斋已经关了,他多半已经回家,我们去他家里找他。”
“对对对。”淑芬连声道:“你在他家住过,自然知道他住在哪里,你们赶紧去!”
沈氏已经焦心到不行了,只是现下家里头剩下的不是小辈便是下人,全靠她做主了。她若是在此刻胡乱发火,那相公靠谁救回来?
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沈氏走过来道:“要不要带着银子在身上,万一要使银子打点什么的。”
“不管有没有使银子的地方,带着总归稳妥些。娘,你去拿十两银子给哥哥带着吧。”淑芬道。
沈氏应了一声,急冲冲地进屋,没多久就出来了,递过来一个荷包道:“里头有一锭整三十两的银子,还有一些碎银子,方便你们使。路上买瓶好酒,买些吃食带过去,求人帮忙总不好空着手过去。”
“这会子大多数铺子都关门了。”陈自如接过银子,没往下说,反正事情他掂量着办吧。
他和萧城急冲冲地出了门。
林管事家住在城西,离淑芬家里还是有些路程的。淑芬家里没有置办马车,陈自如和萧城只能走路过去。幸而运气不错,两人走到半路遇见了钱叔。
钱叔和陈良瑞一样做租赁马车的生意。
自打陈良瑞转行做茶叶生意以后,陈良柱要运米运粮经常找钱叔,因而两家走得很近。
钱叔赶着一辆马车路过,见到陈自如立刻停下马车打招呼道:“哎,这不是陈家小哥吗?这黑灯瞎火的,你们俩要到哪里去,不如我捎你们一程?”
陈自如一听心喜,不客气地爬上钱叔的马车道:“麻烦您带我们去城西的竹影巷。”说着招呼萧城,“赶紧上来,别磨蹭。”
钱叔掉头带着他们往城西走,一路上扯着嗓子边走边聊,走到半途大概把事情弄清楚了。
他感慨道:“这几天我听了不少这样的事情了,好几个人都被山匪劫了没回来。有做南北贸易卖皮草的,也有贩卖人参、茶叶的。你爹爹这样的倒是不多,要说起来他那个生意不算大,不知怎么也被山匪盯上了。”
萧城好奇道:“这山匪都是同一个地方的吗?您老可知道是在哪座山头?”
钱叔道:“倒是没听说具体在哪座山头,不过都去报了官。你们家二伯既然回来了,不如也去报官。报官的人多了,指不定官府就会派人去剿匪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西的竹影巷。
林管事正在家中悠哉地喝茶,听了陈自如和萧城的话登时就急道:“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三爷。晚了就只怕回不来了。”
三人二话不说往外走,钱叔的马车还在,载着他们又赶去了魏国公府。
林管事带着他们从角门入了府。
庄泽成穿着一身家常的墨绿色软缎袍子,坐在书房中看书,见林管事带着两人进来,惊讶地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自如连忙上前行礼,沉声道:“小人的父亲叫山匪捉了去,心中着急,这才叫林管事带了入府,您莫要怪他。”
“是城外无忧山上的山匪吗?”庄泽成中书桌后绕了出来,站到两人面前。
冷若冰霜的眼睛盯着萧城,开口就质问道:“你主子出城,你既不拦着他,也不跟着他一起去。你明知到处是难民。自古以来,但凡日子过不下去就有人上山当了盗匪,这道理不知晓吗?你自己是为何进城,又是如何把自己发卖了,难道心里不清楚?”
萧城浑身一抖,立刻就跪了下来。
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努力辩解道:“小人说了,去扬州城一路上风险极大。小人也提出来要跟着主子一起去。但主子不同意,他让我把家里铺子和女眷看好了,和陈家二伯一起去了。”
“分明就是你办事不利,还敢犟嘴!”庄泽成眼神狠辣睇了林管事一眼。
林管事心头一惊,不敢多说什么,上前几步走到萧城面前,反手就是两巴掌。手下一点不敢留情,巴掌打得用尽全力,萧城的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陈自如站在一旁浑身僵冷。
打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庄三爷不是一般人。不曾想进了他的府,连萧城他都要教训,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林管事好像也很怕他,今日来魏国公府是不是错了?
庄泽成冷哼一声道:“今日是头一回,暂且放过你。日后倘若再犯,决不轻饶。记得你主子的性命大过天,他若是没了,你也不用活下去了。”
说完挥挥手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明日叫陈良瑞来见我,我要问问清楚,人是不是真的在无忧山上。”
三人战战兢兢出了府。
陈自如被冷风一吹,回过神来,心中忐忑地看向林管事问道:“庄三爷的意思是答应救我爹了?他既答应了,救回我爹不难吧?”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林管事叹了口气道:“今日难为萧城了,生生受了我两巴掌,是我对不住你。往后陈家老爷要出城,你拼了小命也要跟了去!”
“能不能讲点理。”反倒是陈自如帮萧城说话,“他若是跟着去了,家里头谁来管着,铺子里谁去照看。总不能两边的铺子都叫我一个人看着吧?这庄三爷的火来得有些邪门。”
陈自如当然不会知晓,萧城来陈家的内情。
林管事和萧城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地忍了。
三人走到陈家的巷口,林管事和陈自如多说了两句,他道:“陈家二伯是头一回见三爷吧?你记得告诉他,三爷问话,千万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大大方方把话说清楚了。倘若有所隐瞒,将来吃亏的就是他自己。你听清楚了?”
陈自如应了。
林管事好似怕他不把话带到,又啰嗦了一遍,这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陈自如和萧城一起往家走。
走了几步,陈自如在月色的微弱光亮下看见萧城脸上的红肿,心下忍不住愧疚了起来,喃喃道:“今天真是对不住你和林管事了。钱叔回家了,这么晚还要他自己走回家去,路又不近。还有,等会叫林娘子瞧见了,还不知要如何心疼呢!”
他说着站住脚,从荷包中摸出三两碎银来递给萧城,“你拿着,明日去买些活血化瘀的药酒来涂了,想必会好得快些。”
萧城不接银子,摇头道:“用不了那么多。回家找个热手巾捂着也就是了,您还是收着自己花,主子的事要打点的地方想必不少。”
“也不差这一点点银子。”陈自如强行把银子塞到他手中,“那就拿给嫂子收着,日后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两人进了门,陈良瑞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廊下与沈氏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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