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之给赵念请了半天假,下午她待在家里休息,距离她离开北城已经好几天,这里偏远落后,4g尚未完全普及,运气好的时候有信号,运气不好有时连网一直显“e”。
赵念试着连网,奈何信号不佳,捣鼓了几分钟便放弃,她闲来无事,看了两个多小时的天文书,之后换了身轻巧的练功服,在楼上跳了会古典舞。
金黄的落日余晖穿过火烧云照进窗户,给干净的木制地板上蒙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赵念趴在窗边,见外边霞光璀璨,远山含黛,别有一番韵味。
院子里,方兰之正在侍弄花草,见王佳佳推门进来,慈祥的笑道:“佳佳来了。”
“嗯,方奶奶您好。”
“欸,念念在楼上跳舞,你去找她吧。”
王佳佳应了声“好”,穿过堂屋,从左边的门上楼。
独栋的小洋楼在整个南湾镇都是富丽堂皇的存在,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王佳佳走到二楼,在大厅里没看到赵念,但她也不敢乱闯,喊了几声念念,听到三楼传来动静,王佳佳这才赶紧上去。
二楼作为休息的地方,那三楼就被拆分成几个不同用途的区域,方兰之喜欢读书,所以三楼有一间很大的书房,里面搜集了很多种类丰富的书籍,她还喜欢古代的乐器,所以有些位置放了琵琶和箜篌。
赵念盘腿坐在地上,见王佳佳上来,笑着跟她挥挥手:“佳佳,你怎么来了?”
“我哥让我给你递封东西,我是来帮他跑腿的。”赵念今天下午请假没来学校,王佳佳想了很久,觉得多半跟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有关。
赵念疑惑:“什么东西?”
“封着呢,我没看。”王佳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折叠的信,然后递给赵念,“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赵念看了眼皱巴巴的信封,又看了眼王佳佳,不确定:“给我的?”
“嗯。”王佳佳催促道:“念念,你快打开看看我哥给你写了什么?这可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呢。”
纸质的信封表皮很粗糙,摸着有些硌手,赵念接过拆开,里面折着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背面还是打了草稿的,从外表看起来格外放荡不羁。
赵念展开那页纸,一排排整齐的线条都约束不了那潦草狂野的字迹。
于是,她看得有些吃力。
【赵念,今天中午的事,是我酒喝多了上头对不住你,对不起啊,你和蔼可亲,肯定不会跟我计较。】
当赵念看到信中那句“和蔼可亲”时,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虽说这个词既可以形容年长的人,也可以形容年轻人,但用在这,用在她这个花季少女身上,多多少少有点违和,看起来怪怪的……
王佳佳似乎也被她哥的文化水平尴尬到了,挠挠头,眼神飘忽道:“那……那啥,念念,我哥没什么文化,不会遣词造句。”
赵念:“……”
她继续磕磕绊绊的看下去。
【你打也打了,怎么着气也消了一点吧,你要是没有,我这都给你写信道歉了,我这人就这样,你接不接受随便,你要接受,我们就一笔画过,你要不接受,那我也没办法,你还想让我怎么办?难不成让我跪下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
信的最后越写越离谱,或许戚妄也觉得很尬,用笔草率的划掉那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最后直接添了一句“爱咋咋地”收尾。
字里行间以及占据大半页的篇幅内容来看,戚妄可能真的已经尽力了。
王佳佳凑在赵念身边看完那封信,对她感慨道:“念念,我哥很少跟别人道歉,更别提干出写信这种事了。”
赵念捏着一角,扭头看向王佳佳,不太相信,“这真是他写的?”
她虽然不了解戚妄,但他那恶劣的性子,实在很难想象他会跟别人写信道歉。
王佳佳点点头,“不然呢?”话落,她为了增加赵念的可信度,又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发誓!”
她的表情很认真,不像说谎的样子。
赵念盯着她看了会,又垂眸看了几眼道歉信,字迹狂野潦草,看起来倒是很符合戚妄的个性。
说不准这真是他写的。
“念念?”王佳佳看着她,迟疑道:“那今天中午的事……你,你可以原谅我哥吗?”
闻言,赵念抿唇,她跟戚妄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今天中午发生的那点事。
她看着手中的信,半晌,将它折起来塞回信封,“只要他以后别来打扰我就行。”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知道还要待在南湾镇多久,但少些奇奇怪怪的破事总归是好的。
王佳佳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不显,笑着抱了下赵念,“我就知道念念最好了。”
南湾高中没有晚自习,学业也并不繁重,晚上,方兰之留王佳佳在家吃饭,还特地炒了几个好菜招待。
吃完饭,王佳佳也要回家,临走前跟赵念约好明天早上一起去学校,赵念把人送出门,回堂屋帮方兰之收拾碗筷。
祖孙两边做事边闲聊,天南地北,异域风情,奇闻异事,什么都聊,没有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距离感,更多的是交心。
赵念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和家里人聊天,她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以及外婆,都是她人生成长阶段里的良师益友。
方兰之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过了会对赵念说:“念念,看这夜色今晚多半会下大暴雨,待会你把院子里晾的衣服收进屋子,我去给那些花花草草扯个棚子挡一挡,免得被风吹折了,怪可惜的。”
老一辈的人靠天吃饭,方兰之也学到不少有用的本事,至少有些对赵念来说很神奇。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赵念收衣服被单,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然后又帮方兰之扯白色的塑料棚。
盛夏的夜晚也很热,但今晚不同,空气闷闷的,热里带着湿气,像是积压在心底,让人觉得浑身沉甸甸,哪哪都不舒服。
遥远的天际黑漆漆的一片,银色的闪电砸下,像是从空中劈了一道口,紧接着响起打雷时沉闷的轰隆隆声。
赵念说:“外婆,已经开始打雷闪电了。”
“棚已经弄好了,没事。”
晚上九点半,暴雨哗啦啦下个不停,外面吹起大风,刮着雨丝砸在窗户上,形成一股股小水柱。
赵念的卧室,临窗正对着一棵玉兰树,满树的花被大风大雨摧残得掉了一地,枝丫摇曳着,在窗帘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看起来有点渗人。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这个信号不好的地方,电子娱乐产品都成了废品。
最后,赵念被吵得实在没辙,掀开被子去桌上拿了本今天下午没看完的天文书,然后回到被窝继续看。
还剩一半,她看完肯定能睡。
结果,赵念低估了自己,她越看越起劲,最后意犹未尽,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
更加睡不着。
就在赵念叹气的时候,她听到楼下院子里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噼里啪啦拍在门板上,混着深夜的雨声和雷鸣声。
“方老,您睡了吗?出事了,出大事了!”
赵念趴在窗口往外望,因角度问题,她看不清正门的情况,隐隐只看到一点点人的影子投在水洼里。
她走出卧室,看到方兰之披着一件衣服往外走。
方兰之见她,愣了下,“念念,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打雷,睡不着。”赵念跟在她身边,搀着她下楼,“外婆,这么晚了谁找你啊?”
“听声音像咱镇上的林平。”
方兰之打开堂屋的门,赵念从伞桶里拿了把伞,撑开,和她一起出去。
雨滴砸在伞上,噼里啪啦,声音很大。
方兰之打开院子的门,外面,林平见到她后,焦急道:“方老,出大事了,戚妄和他爸打起来都已经见血了,现在大家谁也拉不住,就指望您老能过去劝一劝。”
在南湾镇几乎大部分人都很敬重方兰之,毫不夸张的说,要是没有她,就没有南湾镇的今天,要不是她,大家伙指不定还过着比现在更艰难的日子。
方兰之一听,急了,“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快快快,带我过去看看。”
“外婆,我跟你一起去。”
这大晚上的还下着暴雨打着雷,道路也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赵念不放心方兰之跛着脚过去,怕她路上磕着摔着。
戚家院坝里,大雨倾盆,戚妄的额角流着血,一缕缕淌过他的侧脸,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凄厉渗人,他掐着戚泽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抡起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向他。
戚妄拳拳到肉,手骨上的青筋暴起,每一根都绷到极致。
“戚泽,你他妈要跟老子发疯是吧?”
“行,今天看谁弄死谁!”
不少人撑着伞在那看戏,但谁也不敢上前去制止那对疯起来互相伤害的父子,唯恐把自己给连累了。
方兰之跛着脚赶来,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整个人吓得不轻,“住手,快住手,都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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