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义这日交完公粮,来铺子里看看,顺便就让昭姐儿、赵慎之核核账本。

    最开始昭姐儿和赵慎之,核算了整体账目后,还没发现问题,账目收支都是平的,数目也都是对的。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感觉成本增加了,利润却没见涨。两人想不明白,想着找刘从义讨教缘由,便拿了账本来寻他。

    刘从义接过账本一看,便明白了其中端倪,指着其中几处,“你俩看看,这几处有什么问题?”

    只见上面记着,粗布进价每匹450文,绢布进价每匹1300文,云锦进价每匹20两。

    昭姐儿和赵慎之却摇摇头,刘从义不由叹一口气,“你俩是不当家,不知绸缎庄各布匹的市价呀,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基本物价都不知道。”

    刘从义只得一一算来给昭姐儿和松哥儿听,让他们涨涨见识,“这每匹布的进价,虽然每年都有浮动,但粗布是350-400文,绢布是1000-1100文,云锦属于绸缎,比较贵,一般也在十四、五两一匹。但你们看上面每样的价格,都远超了常例。”

    昭姐儿沉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账目肯定有问题。”

    刘从义点点头,告诫他二人道:“这是最最粗浅的手段,旁人还有许多别的招数,你们以后无论是自己开店,还是给人当掌柜,也要注意才是,常在外走动,对各类物价清清楚楚才行。像昭姐儿,是女孩儿便寻了丫鬟小子常去外头打听物价。”

    “可是师父,这般大的漏洞,我跟昭姐儿才接触,懂得少,被糊弄了过去。可这店里店外的账房、伙计,都是干了几年的老手,难道就没人发现?”赵慎之疑惑道。

    刘从义捋一捋胡子,“松哥儿问到正点上了,一个人自然作不了假,起码得两个人里应外合才行。一个人负责记假账,一个人在银子入账前,就将多余的提前拿出来才行。”

    “那爹爹,咱们怎么找到这些蛀虫呢?也不能把店里账房师父、伙计、师兄们叫来一个个问呀。”昭姐儿问道。

    刘从义笑笑,“不着急,雁过留声,只要他们有动静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且将事情放在一边,为父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再做论断。”

    过了些时日,到了中秋,店里聚餐,准备了整鸡、整鱼。往年刘从义均是将鸡头、鱼头对准自己,表示不会辞退任何人。今年刘从义把鸡头、鱼头对准二徒弟,暗示辞退他。

    为何刘从义要将时间选在这天,大过节的,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却是时下有这样的规矩,店里掌柜或老板,若想要辞退学徒、伙计,得在约定俗成的几个节日里。

    通常是阴历正月初四“接路头”、端午、中秋和除夕夜,或在祭祀五路财神时,逐个叫店里伙计、学徒的名字,让他们依次上前叩拜。如果有人没有被叫到,那就表示他要卷铺盖走人了。

    而平时是不允许辞退的,且辞退的时候,最好不要伤了以往的师徒情谊,需得委婉的告诉徒弟。

    麦收结束后,刘从义很快就发现账目有问题,又查到了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只是一直没有相应节气,直拖到中秋,才有机会处理这事。

    “师父!”二徒弟刘明生,一下就跪了下来。他自觉讨巧,恭维师父不在话下,怎得今天要将他辞退了。

    在刘从义这儿做徒弟,相比别处是极轻松地。别处的学徒,不说很苦,但肯定很累。徒弟要勤快,早上必须早早起床,先收拾好自己的事。待师傅起床后,给师傅倒尿壶,打洗脸水是必干的活,然后干些杂活。等师傅洗漱完毕,收拾整齐,再一同到店里当值。

    晚上徒弟都要为师傅打洗脸水,倒洗脚水,伺候师傅上床休息了,自己才能休息。总之,从早上起床到晚上上床,没有闲暇功夫。

    刘从义住家里,便不需徒弟们伺候,众多徒弟只带了松哥儿一人,因受姑奶奶所托,与他同吃同住,每日往返。

    这般就难免有些徒弟,心里泛起了小心思,觉得刘从义待松哥儿不一般,教生意时必是两种教法。松哥儿这种估计是嫡亲关门弟子,昭姐儿是亲女儿,刘从义肯定掏心窝子的教他俩。他们这些店铺里住的学徒,就肯定了留一手。

    老实憨厚的,比如大徒弟李伟平,没什么想法。但二徒弟刘明生,心眼多一些,便开始有了花花肠子。

    二徒弟刘明生,想着自己也学了两年了,他师父教的,也学得八九不离十了,便偷起懒来,平日里爱磨磨洋工,出工不出力。

    但如今却是越发的猖狂了,小动作不断,这次还趁着刘从义农忙回家料理农事,偷瞒了众人,买通账房先生,暗地里昧下钱来。

    “店里现今,用不到这么多人。你为人聪明,师父能教的也都教了,你便出去单干吧。”刘从义委婉说道。

    “师父我错了。”二徒弟刘明生,暗想难道是自己昧钱的事暴露了,且让我试探一二再说。

    “你且说你有何错?”刘从义让他道来,也是想警示一下其他人。

    “徒儿不该偷奸耍滑,不该磨洋工,徒儿错了。”二徒弟刘明生,还在作最后的顽抗,只说些小毛病,不提辞退他的根本原因。

    刘从义也是无奈,这二徒弟猴精猴精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同他耍花样。

    “你确定,就只是因为你偷懒?根本原因是这个吗?您说呢?冯先生。”

    账房冯先生一听提到他名字,手不由一哆嗦,将手边的酒杯都打翻在地了。他见刘明生被辞退,本就战战兢兢,知道大概不好了,但人难免抱有侥幸心理,心底不愿承认是他们的事情败露了。

    冯先生顶着一口气,站了起来,作垂死挣扎道:“东家这话从何说起?老朽只是个账房先生,只管账,前堂伙计们干活怎样,我是不大清楚的。”

    “好一个只管账上,昭姐儿,去取了账本来。”刘从义怒极反笑,没想到这二人居然如此冥顽不灵。

    昭姐儿拿了账房钥匙,把账本给她爹,便悄悄退到松哥儿身边站好。

    刘从义气势骇人,叫人不敢造次,冷漠模样令人心里发怵。他俩见多了刘从义好声好气的样子,不知刘从义在外,处理事情是这般严肃、骇人,也骇得不敢说话。

    “你们看这段时间,绸缎庄的账目。刚开始你们只敢在,一般布匹上做文章,粗布昧个100文,绢布昧个200文。布匹进价有所浮动,也正常,一般发现不了。只怪你们越发贪心,胃口越来越大。店里平日一个月也不过卖十几匹丝绸。以云锦为例,它的市面买入价格是十五两一匹,但你们看上面写的却是二十两一匹,直接就多了三分之一。这也太粗浅了,只当旁人是傻子,完全看不出来吗?”刘从义训斥道。

    刘从义只万幸,这家绸缎庄是自己单开的,没有合伙人,损失也是自己的。若是那些有外人占股的店,非得败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名声。

    二徒弟刘明生见状,知道是瞒不下去了,跪着走过来,抱着刘从义的腿哭着求饶。

    “师父,我不该拿店里的钱,师父您且饶了我吧。”

    “你偷拿店里的钱也好几个月了,师父也提点了你好几次。你若真心想改,早早便该来找我承认错误。而不是现在没有转圜余地了,到我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

    刘从义对二徒弟,是彻底失望了。学徒偷懒,不勤快,天生内心躁动,这些刘从义都能慢慢教,等着徒弟改。只是这偷拿东家钱财,这等歪风邪气不能助长,必须得辞退了。

    二徒弟刘明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解释道:“师父,我是遇上难事了,家里母亲病急,现在都没好呢。我才偷取了店里的钱,想着等以后有钱了,再还回去。”

    “老二,你母亲我是识得的!前日我去菜市场给家里买肉,还见你母亲在肉摊前与其他人说话,精神十分好。你这畜生却咒自己母亲病了。”刘从义气得,脱了鞋,用鞋扔二徒弟。

    “老二,我念在师徒情谊,只需你将银两还回来,就行了。你自己回家去吧,只以后再不要昧东家东西了。”

    “师父,我是没钱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二徒弟刘明生,立刻换了副嘴脸。他坐在地上,支开双腿,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刘从义到这时,才真是彻底看透了二徒弟,平日只当他懒一些,拈轻怕重一些,却没想到还是个滚刀肉。但我刘从义也是滚怕多年,你这种黄毛小子见的也不少,本打算给你留些面子,大家好聚好散,现在看来也不必了。

    便让松哥儿拿出先前写好的一张认罪书、一张借据。只见认罪书上详详细细写了二徒弟和掌柜的如何公报私囊,偷拿了店铺多少钱银,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另一借条上则写着二徒弟借刘从义多少多少钱,以作急用,限月底还清,数目确正是偷拿的银钱。

    二徒弟仍旧不依,挣扎着要起来,刘从义让大徒弟按住他,沉声说道:“你画了押,便走罢,及时将钱还回来。我便将认罪书还你,如若不然,现在便将你扭送官府去。”

    账房冯先生见大势已去,只能认命签字画押。

    二徒弟刘明生,怕师父扭送了他去官府,也才放弃挣扎,只得自己收了包袱行李,连夜回家凑钱去了。

    “师父,您合该直接将他送到官府,给他些惩罚才是。”松哥儿平日,便见不得这二徒弟奸懒馋滑,溜须拍马,心术不正的样子。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且他母亲,也是从刘家村出去的。”刘从义这次是被伤透了心了,点了老二刘明生好几次,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寞收场。

    钱吧,真是好东西,同时也是万恶之源,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所以平日里,最好给二者一点距离感,分开论,若实在没办法了,便只能公事公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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