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正在厨房里揉面,就听见略轻些的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只装作听不见。果然,被他从后面捂住眼睛:“猜猜我是谁?”

    她笑着说道:“一定不是我家的蠢男人。”

    他被她逗笑了,放下手,又从后面搂住她:“你怎么不睡啦。”

    “躺得太累。师父说我闲着发呆没什么好处。”她用手肘一怼他,“去,别在这贴着。蹭你一身。”

    “教我包包子吗。”

    “行。你把手洗了。”

    他洗了手回来,看着她用擀面杖擀面,将一团肉馅放上去,捏了几下,就包出一个圆滚滚的包子,褶整整齐齐。

    他歪头看她包了几个,说道:“好像很简单。”

    “那你试试。”她笑着把面皮扔给他一张。他跃跃欲试地拿起面皮,放上肉馅,捏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怪物。她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他被笑得不好意思,刚要拆开,却被她拦住,把这怪物拿在手里又捏了捏,照样放进蒸屉里:“没事,不漏就能吃,只是不太好看。”

    他有点不服气,又拿起面皮,跟着她一步一步地学,她看他学,故意放慢了速度给他看。他跟着学了几个,好歹是把包子包圆了,却捏不出好看的褶。她看他泄气,踮起脚笑着掐了掐他的脸:“多包几次就会了。”

    “我还是擀面皮吧。”他撇撇嘴,拿过另一个擀面杖。

    她看着他擀了一个面饼,赞道:“你别说,还挺圆呢。像模像样的。”

    “是在夸我心灵手巧吗。”他有些得意。

    她笑着,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娘在世的时候经常说,擀皮圆的人会当家。说我擀面皮这么圆,出嫁了八成也是能当家的。”

    “那我擀面皮也这么圆……”他话没说完,对上她的眼神,便轻咳了一声,“无论怎么说,都是你当家。”

    她被他逗笑了:“别好像我欺负你似的。什么当家不当家,谁对听谁的呗。”

    “那要是都觉得自己对,争不出个头绪呢。”

    她听他这么说,就语气发狠地攥拳头:“动嘴不行就动手。你也会武功,可别说我欺负你。”

    “掌柜饶命。”他大呼饶命,心说你一针就结束战斗了,我哪有动手的机会。

    “我不用暗器的。暗器只能用来杀人,不能用来比试决胜负。”她笑着,“其实,你有没有发现。如果偷袭不成,用暗器正面对敌,人家有了防备,就不灵了。”

    “嗯。”他点点头。

    他脸上蹭了面,像小花猫一样。她却没提醒他,强忍着不笑,若无其事地接着包包子。他也浑然不觉,接着擀面皮,出了汗就抬起胳膊,用衣袖擦脸,正好擦去脸上的面。她调皮地正要再找机会给他蹭上,却听他说道:“这包子馅好香啊。”

    “羊肉韭菜的,羊肉是肥瘦相间的,已经下锅炒过了,当然香啦。”

    “为什么要先炒过。”

    “因为韭菜和面容易熟,羊肉不容易熟。但是蒸的时间太长,韭菜又不好吃了。所以先炒熟羊肉馅。”她耐心地解释道。

    “好聪明啊。”

    “我也觉得。人为了吃一口好吃的,真是聪明。”

    包好了包子,将蒸屉坐在锅上,也生了火。朱樱看了看火,突然抄起擀面棍,甩了个“剑花”,向岳松雪打去。他忙向后一躲,抄起另一根擀面棍,连挡她几招。她看见他身后就是面案子了,便故意手腕一转,卖了他一个破绽,让他向自己这里来。哪知道他仍是后退,结结实实地撞在面案子上,咣地一声巨响,好像屋子都跟着晃了晃。她看着都疼,他却没事人一样,等着她出招。

    她被他气笑了,走过去扔下擀面杖,拍了拍他的后身:“磕疼了没有。”

    “你问就不疼了。”他说着,拿着她的手往腿上面移了一点,“好像磕了这里。”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打了一下他的屁股:“我怎么觉得是磕了这里?”

    “啊。你……”他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见他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冒失,便忐忑地看着他,不说话。直到他羞着骂她:“你这淫贼。”

    她反而被他逗笑了,讨好地握住他的手:“我知错了。再不碰你就是。”

    “那也不必。”他嘟囔着,“被你打一下也没什么。可是,是你说了,没成婚就不能动手动脚的。”

    她看着他娇羞的样子,突然觉得异样,又不异样。她从来没见过男人这样,现在却被这样的男人撩得心痒。她歪着脑袋看他。好像很少这样细细端详他,这男人身形健壮优美,铁打的一般,却有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真如白雪覆苍松,巍然沉静。

    那么,这样的人,如果被按在床上,红着脸,任人摆布……

    他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啦。”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脸也发烫,“包子蒸好了吧。”

    “奇怪。我脸上有包子吗,怎么看着我就知道包子熟了。”他故意逗她。

    “你就说吃不吃。”她说着,揭开蒸屉。水蒸汽和香气盈满了厨房。她用手沾了水,把包子一个一个捡出来,放在盘子里。这包子并不算小,她又拿了碗来装,一个碗里也就能放下一个。他在一边看得咽口水,她把碗递给他:“趁热,小心烫。”

    他一口咬下去,这包子热气腾腾,外皮软韧,包子馅满口鲜香。这种粗犷的吃食,和青峦庄里精致的食物似乎格格不入,却让他觉得暖和踏实。

    他边吹边吃,几口就吃没了一个,她在一边看着,便知道自己这馅不会难吃,满意地说道:“给采莲他们送一些去。都趁热吃。”

    “嗯。”他应了一声,放下碗,拿了两盘包子出门去。采莲和绿蓬是院里的丫鬟和小厮。岳松雪和朱樱都没有呼奴唤婢的习惯,倒是让他们乐得清闲,平日里扫扫屋院,洗洗衣裳罢了,不必整天等着听主子的差遣。

    朱樱自己做完了饭就不怎么饿了,只拿了一个包子慢慢吃。这包子这么丑,一定是他包的第一个了。此时晚风习习,院子里也飘着香气。岳松雪吃了不知道几个,还是没有吃饱的意思,朱樱已经习惯了,不打算说他什么。

    “想给伯伯他们送去一些。”岳松雪吃着,突然说道。

    “嗯,只怕东西太寒酸,人家瞧不上。”朱樱犹豫了一下,应道。

    “我觉得挺好吃的。”

    “或许是我想多了,庄里的人都这么好,大概不会嫌弃你的心意。我去找几个食盒装上,趁热送去吧。”

    “嗯。”

    朱樱用食盒装好了包子,就忍不住犯困。岳松雪看见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便说道:“我和绿蓬他们去送吧,你好好休息。”

    “也好。”她说着,止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他送她回房间,她强忍着困意漱了口,也叫他认真漱了口。她躺在床上,他为她慢慢放好床帷。她突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闭上眼睛,止不住地想,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有人惦记,有地方可以去。

    好像忘了告诉他,明天她就要搬出去了。师父有一个空置的别院,安排她去那里,离青峦庄和燕掠阁都不远。

    她刚要喊住他说什么,便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此时,岳宁瀚正在岳老夫人的玄月斋。听说有些地区因为秋汛发了水灾,朝廷的赈灾粮款到了,仍是有流民灾民喊饿。他第二天就要出发了,这次算是来和娘亲辞行。他知道这件事里面八成有猫腻,寻常的官吏不敢动手,只得叫他去挡一挡。

    岳松雪随着丫鬟进屋来,也带着包子的香气。岳宁瀚和岳老夫人都看向他,他行了个礼:“奶奶,伯伯。我和我家掌柜包了些包子,想送来给大家尝鲜。”

    岳宁瀚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勾起嘴角:“你包的?”

    “呃,是我擀面皮。我不太会包。”

    “好啊,拿来尝尝。”岳宁瀚主动去接他手里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盘白面包子,都圆滚滚的很好看。岳宁瀚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叫人试毒,心说有毒我也得吃啊,万不能伤了孩子的心。一边的侍女呈了筷子上来,岳宁瀚刚要夹起来吃第一口,却被岳松雪拦住,问宣奇要了银针来试毒。

    岳松雪把针给他看,并没毒,说道:“我知道伯伯不愿意疑心我。可是,路上不知经了谁的手,谨慎一点总没错。”

    岳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岳宁瀚这才把另一双筷子递给她,让她吃第一口。岳老夫人常年吃得清淡精细,此时吃到了这样的吃食,也觉得别有鲜美滋味,只是略咸。岳宁瀚曾经带军打仗,再差的东西也吃过,没有骄奢习气。尤其这包子是儿子给包的,在他心里赛过任何一种珍馐美味,便赞不绝口:“好吃,馅调的好。”

    岳松雪得意地笑了:“是我家掌柜调的馅。我也觉得好吃。”

    “朱姑娘最近怎么样了?”

    “意识清楚多了,只是嗜睡。好像一天要睡大半天。”

    “我和燕姑姑给你们定了婚期。八月是吉月,好日子多,却太仓促了。想了想还是定在九月十九,黄道吉日,适合成亲。”

    岳松雪害羞地笑了,岳宁瀚也笑了:“羞什么,结婚是大喜事。不过,庄里不打算办得太盛大。我希望你平安喜乐,不希望你参与到一些俗事里。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多谢伯伯。”岳松雪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庄重地对他行礼。

    “你明白就好。”岳宁瀚欣慰地一笑。在他眼里,岳松雪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了。他就是喜欢这种谨慎又没有野心的孩子,不必太聪明灵秀,也不要什么雄才伟略,只要他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岳老夫人犹豫了半晌,说道:“松雪啊。明天,你伯伯就要去外地,处理一些公事。你愿意……”

    岳宁瀚打断她:“我自己去就行了。”

    “叫松雪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我不要我的孩子见世面。”

    “早晚是要人知道,有一个岳家大少爷的,不只是一个小少爷。”岳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岳宁瀚一下子明白过来。岳老夫人的意思是,并不真正让岳松雪插手庄里的事,只是要他出现,分散众人对岳以觉的关注,这就够了。岳以觉是默认的青峦庄少庄主,免不得成为众矢之的。而岳松雪,作为名义上的嫡长子,能为岳以觉分担很多压力,以此保住真正的少庄主。可是这样做,也就是不可避免地把岳松雪拉进危险的境地。

    可是,星弟也会为了他的孩子忧心啊。我的孩子是孩子,那么他的呢。他的愿望,一定和我一样,只想要孩子平安顺遂。却因为我的缘故,要以觉从小被人算计到大,不是读书就是习武,竟一刻不得闲。

    就像,从前的我一样。

    岳宁瀚想了好大一阵,岳松雪知趣地没说话。岳宁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你愿意随伯伯走一趟吗,可能有点危险。”

    岳松雪听他说危险,干脆地应道:“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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