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了若兮的话语,书瑾与书琦垂着眸子默然点头。
子玉也是满眼错愕,“你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书瑾抬起眼平静地解释,“书琦是去年的十一月十四日,我是今年八月二十日。”
“为什么还不肯离去……可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子玉的嗓音带着一丝心碎过后的颤抖。
书瑾冷静地解释,“最后一条密电,我传出之后,便进了刑讯室,我担心那条密电会落入敌人手上,所以一直追踪着那条密电……不过好在,今天那条密电终于顺利传输成功。”
随后,书瑾又眉头紧锁,“只是我不懂,我一直小心谨慎,伪装的那样好,甚至找出了那名出卖书琦的人,并且已经解决了他,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想不到,纵使身死,书瑾却依旧坚守着她自己的使命。
书瑾深知,这个使命可以为后来人奠定一些基础,而她也始终无法忘记,曾经在京城的一方小药铺之中,有一位老师谆谆教诲过她,没有留下记录如何,没有人记得又如何,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只要自己做的事情可以为后来人奠定一些基础,这就足够了……
想不到,若兮的这一段话,竟然成为了书瑾这短暂一生的座右铭。
凝望着书瑾书琦坦然又清澈的双眸,子玉还是开口提醒二人,“书瑾,书琦,你们这个样子,在阳间停留时间太久,不但会腐蚀你们的灵魂,还会影响转生。所以,我要把你们二人带回阴间,你们可否愿意与我同去?”
书瑾偏过头去看向书琦,见书琦点了点头,于是转过头来回复,“既然那条密电已经传出去了,我们也没什么遗憾了,我们走吧。”
子玉默然颔首站起身来,取出聚魂香,拍了拍胸口的灵玉将阿柔召唤出来。
就在此时,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平安却拉住了子玉的衣角,“娘亲……我也想去……”
听到平安的请求,子玉却犹豫不决,“你若是许久不能离魂,我担心耽误书瑾书琦二人走阴间道,或者万一你这次成功离魂,娘亲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书瑾却宽慰子玉,“没关系,我们姐妹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子玉又求助一般看向一旁的若兮,若兮接收到子玉的目光开口询问,“若是她成功离魂,却感觉不舒服,可有解法?”
子玉赶忙对着若兮细细解释,“聚魂香的香线昭示着神魂的状态,若是香线不稳,则代表神魂不稳,及时唤醒可解。”
若兮了然,“既如此,我在这里驻守便可以了。”
想不到到了平安真正需要自己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子玉却显示出来前所未有的犹豫,“我是担心黄泉路上业风阵阵,会不会吹散平安的心智。”
阿柔站在一旁宽慰子玉,“我倒是觉得不会,你还记得那一次,平安乱动聚魂香,未经你的许可便跟随我到了冥府的事情吗?”
“记得。”子玉颔首。
阿柔飘落到平安的面前,“那一次,见她灵台清静,神思清明,我觉得平安好像并不受业风的影像。”
“可是……”子玉依旧犹豫不决。
阿柔终于端起长辈的决策力,再次开口提点子玉,“子玉,既然你说要传授她心法,叫她在阴司也可保持清醒,有助于之后了却她的因果,这一步我们早晚都要迈出。”
“好吧……”子玉终于点头,随后又抬眼看向若兮,“若兮……我们去了……”
若兮微微颔首表示无碍,“没关系,这一天早晚都要经历。”
子玉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行之前对着若兮细细叮咛,“一定要帮我们守住这只聚魂香,若是出现波动,一定要及时将平安唤醒。”
“好,去吧……”若兮已经了然。
子玉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平安,“平安,我教你的心法还记得吗?”
平安认真地点点头,“嗯,记得。”
“点香之后,开始默念,若是不成功也不必勉强,睁开双眼即可。”
听到子玉那样事无巨细地叮嘱,平安赶忙点头如同捣蒜,“娘亲,您放心,我都知道了。”
“好。”
子玉取出聚魂香,掏出打火机点燃,母女二人盘坐在床上。
想不到这一次,平安心中有了一个目标,凝视着内心之中的目标,竟真的成功离魂出窍。
待到看到平安已经成功了一小步,子玉紧张的心情稍许缓解。
阿柔前方引路,书瑾书琦姐妹二人跟在中间,子玉紧紧牵着平安的手,走在最后。
一路上,子玉都时时刻刻观察着平安的状态,可是见她脚步轻快,神思爽利,眼神清澈,子玉高悬的心也渐渐落了回去。
冥府业路当心走,奈何转生莫停留,
渡魂引明魂归处,几人欢笑几人愁。
渡了忘川河,不去阎王殿,先登业镜台。
业镜置高台之上,台下石阶十八层,层层道尽世间因果。台上业风寒彻骨,阵阵吹净魂冥业债。
“业镜台前自照影,是非功过尽分明,镜前,开眼!”
业镜中的云雾一阵波动,随后出现了画面:
一辆火车的车厢内,书瑾书琦姐妹二人坐在座位上。
书琦倚靠在书瑾的肩头,手指已经冻得微微泛紫。
书瑾将书琦的手握在手中,搓了搓,又微微哈气,为她驱散一丝寒冷。
见搓揉了半天,书琦的手还没能暖和过来,书瑾脱下自己的外套。
书琦不解地抬起头看向书瑾,“二姐,你干嘛?”
书瑾的眼中带着无尽的爱意与温柔,“看你手冰成这样,衣服给你盖好。”
“我没事,衣服给我,你就该冷了。”
“你盖好,姐现在有点热。”
这一次书琦没有抗拒,将衣服盖在身上之后,又将脑袋靠在书瑾的肩头,小声耳语,“姐……”
“嗯?”书瑾温柔的鼻音在书琦的耳畔响起。
“你想家吗?”
书瑾偏过头去看着书琦,“不想,你呢?想家了吗?”
书琦将脸颊从书瑾的肩膀抬起,眼角弯弯摇了摇头,“我也不想,二姐在哪,家就在哪。”
书瑾凝视书琦的眼睛,眼中饱含爱意,又微笑着反手捧着书琦的脸颊,放回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道,“睡一会儿吧……”
书琦点点头,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业镜中的画面一转:
一个夜晚,在一间土房窑洞内,一名男子递给书瑾一个档案袋,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书瑾,从今往后你就不是董书瑾了,你的身份是这个档案袋中的人物,你的任务,你的家庭背景,你的文凭证件都在这个档案袋中,你回去之后要仔细阅读。七天之后,将有人带你离开这里,你的任务从那个时候开始执行。”
“好,我知道了。”书瑾郑重的点头。
“还有,除了你本人,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个档案之中的内容,连亲人,都不行。”
书瑾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过,“我了解……”
“对了,这个任务,需要你有一个代号,方便我们方面联系你,你想一个吧,最好是简单通俗的,比较容易记住。”
书瑾手捧着档案袋,思忖了片刻,“叫‘锦旗’吧……”
男子有些好奇,“多嘴问一句,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书瑾明眸暗淡了些许,“嗯,这个代号可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时刻提醒我还有人在等着我……”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离开了陕北,书瑾一路上走走停停,如浮光掠影快速闪过,一路上虽有上级联系帮助,但是关于档案之中的人物性格,却需要书瑾自己去维护。
而档案之中的这位“江少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娆女子,可是为了维持这个设定,书瑾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包括,身/体,和尊严……
每每混迹于声色场中,灯红酒绿,乱花渐欲迷人眼之后的极度疯狂,书瑾都会将自己从头到尾洗刷干净。
她想洗去外表的污秽,也指望着可以洗净内心的肮脏……
洗净身躯,躺在床前,她会掏出一本日记本,日记本中并没有记录任何文字,因为她这样的身份,多留下一个文字,都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本日记本之中,却有一个隐藏了许久的秘密。
在日记本的正中央,夹着一个小小的正方形纸片。
制片的材质是牛皮纸,如同中药铺里包药材的那种牛皮纸一样,而纸片上并列写着两个名字,一共六个大字:
董书瑾
董书琦
每当看到这六个字的时候,那疲惫而厌世的双眸之中,才会流露出些许纯净与光明。
业镜中再次出现画面:
同样是在一间土房之中,又有一名男子站在房间中,同样的,递给了书琦一个档案。
“董书琦,你从今往后,你就不叫董书琦了,你新的名字和履历都在这个档案之中,回去之后仔细研读,希望你外出留学这一年学到的东西可以为组织做出贡献。”
书琦将档案捧在手中,“我甚至不知道我的上线是谁,我要怎么与她联系呢?”
“你的上线会主动与你联系,我们接到通知,她会用一本《二十四史·明史卷本纪》当做密码底本,到时候她自有办法为你传递密码的。”
书琦自信满满的点头,“一定完成任务。”
“还有,你要取一个代号,代号要简单,通俗易懂。”
书琦犹豫片刻,“锦书吧……”
“云中谁寄锦书来的‘锦书’?怎么想到的这个词?”
书琦的眼眸暗淡了些许,“为了纪念一个人……”
“可以,你去吧。”
书琦离开了陕北的土窑洞,一路南下,来到了无比繁华的沪市,她按照档案之中为她设定的人物履历,混进了梅花堂的小楼里。
来到这里报到的第三天,她在员工宿舍的枕巾下,发现一张字条。
字条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文字内容,书琦拿到字条的一瞬间,神思有些恍惚,不知为何,这眼前的数字,运笔露峰,抑扬顿挫的方式,似曾相识。
可是世间凡人千千万,又哪里可能偏巧就是那心中所念之人。
犹豫只是稍纵即逝,书琦将藏在硬板床下的《二十四史·明史卷本纪》掏出,按照字条上的数字,还原出一句话:
“如遇急况牛皮纸传书投女寝三层厕第二隔间每日查收”
书琦查阅完毕,取出打火机,将密码纸焚烧殆尽,又将密码底本收回原处,整了整衣衫,走出了寝室,当做无事发生。
之后,书琦还是顺利的联系上了她的上线,只不过,她一直都没能见到上线是谁,也不知道她的上线究竟是如何能够时时刻刻地了解她的动向的。
只是,哪有不透风的墙,纸里终究包不火。
一个高端宴会上,所有人都身着制服。
书琦端着酒杯,眼睛正紧紧盯着不远处,一位身着制服,端着酒杯的女领导“江少将”。
而那位江少将,虽然此时浓妆艳抹,带着一丝成熟的别样韵味。
但是她眉眼之间,却是自己的亲姐姐,书瑾。
江少将的眼神曾经扫到这里,却只是一瞬间,又迅速偏离了视线。
因为这里没有书瑾与书琦,有的,只有‘江少将’与‘陈少尉’。
书琦太过专注,端着酒杯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高层。
“小心点!”高层见她不过是低层职员,露出满脸不悦,又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露出一丝不善笑容。
“对不起,对不起。”书琦佯装慌乱,为他擦拭着礼服上的酒渍。
那高管的手,却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书琦的腿,由自下而上划动。
书琦早已知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本已经做好充足准备,却被‘江少将’在一旁看到。
见江少将快步走来,睨着眸子看向书琦,“你,怎么回事?走路不好好看着,给我们王处长的西服都弄脏了。”说完,将书琦挡在身后,又左右逢源一般擦拭着王处长的酒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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