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王令,击鼓聚将~!”
云皓漠北战场上,自帅帐而渐次发出号令鼓声——“楚江王升帐~!”
“瘴林一带雨水丰沛产粮丰富,主簿点明粮面数量可供四十五万大军三月之需。”
……
三月后,她赢了。
云皓发兵四十五万,漠北发兵四十万,浔水对峙劳民伤财。
这片陆地上两个大国谁更胜一筹已落下帷幕,天下谁来一统的问题随着这场大战的胜负而有了回答。
可新麻烦来了……两国作战皆伤国力,粮草不够了。
“杀马吃!”
楚江王不堪其扰,丢下了话。
军中杀马果腹,在楚江王所领军中持续了半月。
漠北被俘二十万人朝楚江王闹了脾气,“归家!归家!归家!”
他们的反抗声在浔水河谷响彻了三日,而今,点燃了楚江王的杀心。
“寒衣,我王不肯调粮了。”
闻言,寒衣手中持着茶盏顿了一下,“主子不是为自己而战,不是为云皓而战,是为天下而战……”
“你也觉得……该杀了他们~?”楚江王的声音低缓而有力,却问出了这样一句没有底气的话。
“山河一统,指日可待。”
“我的寒衣,好懂事啊……”楚江王抚摸上那张戴着面具的脸,眼含泪光柔声赞道,“连你的南蛮都送给了我。”
寒衣别开脸,抓住了她垂落而下的冰凉手腕,“主子,寒衣可以为你屠军。”
有人替她背负骂名,她当然愿意。
可她拒绝了,“不,再等等……”
“主子~?”
接下寒衣不解的探问,她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向王请旨,千军易得将帅难求,能否杀将放军,我……想再等等。”
她要等待她的王大发慈悲答应下来。
可寒衣看透了她这飘渺的希望,“主子十日前请旨收编漠北军队,王答应了吗?”
楚江王不答,很明显,她的王并没有给她答复。
“主子,愿不愿意为自己一战?”
为自己一战!
楚江王不解其意,凝眸于他反问道:“何意?”
“主子与漠北止戈议和,远交近攻之下夺取云皓~!”寒衣迎上她的眸光回答着,将自己的心底都剖露出来给她看了。
可她,一记冷眼,“呵~再说一遍~?”
“南蛮处于南面,可与主子里应外合,漠北受创断然不会在背后操刀……”
“所以你想屠军!”楚江王泪眼中染成腥红一片,嘶吼之下脸色骤然白得发寒,“这就是南蛮皇帝在我面前伏低做小要的天下契机~?”
楚江王眼神逼了上来,眼前之人负了她一次,现如今第二次近在眼前!
她也该想明白,当日她率军攻打南蛮,一国之君凭什么将自己的国家拱手相让给她啊?
什么用情至深,男人不过利益至上。
“我知道~天下大局未稳,南蛮未历刀兵之伤还蠢蠢欲动,”说话间,楚江王一手钳住他的下巴,“皇帝,管好你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四目具红。
在楚江王松手之际,寒衣移开眸光好似在示弱,“山河一统已成历史大势,主子手持国柄,傲视天下,区区南蛮掀得起什么风浪……”
“孤,最讨厌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楚江王以此言语回应寒衣的说辞。
双双沉寂下来,寒衣以一声谑笑打破了它。
“主子厌烦我的模样~?”寒衣双手覆上面具,眼中波光闪闪。
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徐缓地摘下来了戴了许久的面具,露出一张女人见了都会恨上的容颜。
“是因为我的脸像秦王,而秦王不会做此女儿态,所以主子才厌烦吧~?”
寒衣说的是问句,而语气却像在陈述。
“滚~”
不听她的命令,寒衣顶着曾让她痴迷到奋不顾身的脸直直地看着她。
她在这张脸下屈服过,而今更是不受控制地又凝眸于它。
“主子不肯为自己一战,是因为心中还有秦王的位置吧……”
楚江王泫然欲泣,却以一句“胡说八道”反抗着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寒衣明白了,但他不甘心。
明明两人长着如此相似的脸,都有能力给她想要的东西,凭什么她的爱还附着在一个让她心伤之人的身上!?
而且,她还怀疑他对她的爱别有用心!
“主子喜欢过寒衣吗,寒衣不奢求主子的爱,就只问主子是否有那么一刻像喜欢一个物件儿一样喜欢过寒衣~?”
他说话克制而带情,一字一句神佛听了都怕是会动容。
一个南蛮的皇帝,居然甘心将自己物化而向敌国女子求爱,何其荒谬?
真心剖露,是楚江王最受不得的。
早先,就是秦王真心待她她才动心到了神魂予付的境界。
但有一天,她发现秦王的真心猛然间变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晚她第一次苦苦哀求,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都换不来秦王一丝动摇。
至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得真心,或者说她再也不信有真心这个东西。
而男女之情发乎自然,在寒衣眼里,给出真心就是最好的情。
他眸中发亮,乞求着楚江王口中道答案。
良久……
“喜欢过~”
轻飘飘的话语自楚江王口中流转而出,不知是真是假,但如同一阵儿绵绵春雨滋润着寒衣的心田。
“寒衣为主子计量,绝无偏私南蛮之意,主子可信~?”
楚江王轻笑一声,眼中多有玩味,“孤……不信。”
又一句话,让寒衣之心如坠冰窖。
她还有恃无恐地发笑着,美得让人心醉、疼得让人心碎。
楚江王起身,持着东君剑出帐,明显又是去视军。
寒衣在原地许久未动,仿佛变成了一座石像。
“楚江王~”迎面走上来将军乔河,“末将乔河拜见楚江王!”
楚江王微微点头,鼻息中传出一个“嗯”字示意他起身,“军中各部可还安分?”
这个问题她每日都会问乔河一遍,为的就是能防范聚兵无力,摄乱无威的情况。
但她同时也明白,乔河能做的不多。
粮草一到,什么都好办了的。
关键在粮,不在人!
“楚江王放心,乔河定为您平定事端!”
听着他的话,楚江王冷着容颜,思索道:“你说,你什么时候能随着璟雯称我一声姑姑~”
此句若旁人说来倒是摆明了玩笑之言,可楚江王说来倒让人不敢回答。
楚江王寄养于秣陵楚氏十七年,大公子楚怀信、二公子楚守真、大小姐楚霓旌、二小姐楚璟雯都是她的侄子侄女。
后来因为政敌做怪,她离了楚氏,但这些人还是见面都称她为姑姑。
乔河由她做主迎娶二小姐楚霓旌,可始终都没有随着楚璟雯称楚江王一声姑姑。
个中缘由喊他说明,他自己都说不出个原因。
而今被楚江王问起,他更是以一片沉默来回应。
“算了,不问了……”楚江王掠过了这片寂然,只自己接着说道:
“湘君当年嫁给了襄王,饱受后宅之苦后我让她与襄王和离,再后来我需立足于朝嫁了襄王取势……你心中膈应,正常。”
来去经过,涉及的襄王正是秦王云衍的三哥云凌,如今的楚江王之夫婿,曾经的楚二小姐夫君。
是个男人都会为了这层关系而感到不齿。
楚江王懂。
可明说出来,乔河不承认,登时跪地道:
“末将只是觉得军中这样称呼……实在不妥!”
楚江王衣角拂过,不发一言。
急得他连忙起身跟上,在她耳后言语不休——
“末将真心佩服楚江王,言语称呼绝无怠慢之意,请楚江王明察!”
“够了~”她心中烦杂之事点燃着无名之火,实在不想就地发作出来,就移开注意力偏偏说起家常:
“怠慢了我不打紧,怠慢了湘君,整个秣陵都会找你算账……”
乔河后宅只存一妻楚璟雯,诸将皆知乔将军疼惜爱妻。
楚江王此言听来倒真的有些多余。
但一提到楚璟雯,他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应允,“自然自然,那是自然!”
战场之上,短暂欢娱,耳畔又传来漠北败军恼人的抗议,“归家!归家!”
难道云皓之军不想归家吗!?
难道他们归家之后就能吃到一顿饱饭了吗?
“败军之将,该成为冢中枯骨,还敢与我叫嚣……”
楚江王止步,眼眸看着浔水河谷方向发出的声浪。
手中东君剑似乎在作响……
她心中希冀着……我王定要同意她杀将放军的处理办法,不然的话她无颜直面自己的心。
而她这话落入乔河耳中,也勾起了别样一番思量。
“楚江王,粮草将尽,漠北战俘近来很难镇压。”
她扛得住现在的情况,漠北战俘向她施压、云皓朝堂向她施压,她可以扛,所以云淡风轻般答道一句:“意料之中~”
或许乔河还对那一句“败军之将,该成为冢中枯骨”有所执着,又是言道:
“他们其中口出妄言,有将军托我请示您,可否杀俘以正视听?”
杀俘!又扯回到这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即使她走出中军大帐不与寒衣谈论,这个问题在这个战场上也无法避开。
她领军之时便三令五申不准言及杀俘,乔河触她逆鳞,也理所当然唤来暴戾呵斥。
“放肆!”
她不得治俘,难道还治不了军了,“说过多少次,本王所率军中不准杀俘,谁人起了此心!?”
乔河一人承受着她劈头盖脸的怒骂,不发一言。
将领被声音引出来,却不敢靠近如此狂躁的楚江王。
直至看乔河模样实在承受不住楚江王一句句的逼问是谁,将军们一个接着一个朝她跪下。
“楚江王恕罪,漠北战俘辱骂楚江王,末将等欲为楚江王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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