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缓缓而行,往秦太师府去。
赵士程手摇扇串儿,轻道:“人可招了?”
“招了,能不招么?”‘秦桧’搓了把老脸,一触手才惊觉带了面具,忙又收回来,冷笑道:“这老东西奸诈的很,据无影说,他可乐呵岳飞将军死了,便是打得皮开肉绽,也说要找主子报仇哩。”
赵士程笑的更可亲了,道:“既如此,不往见他去,岂不可惜。”
‘秦桧’道:“属下晓得了,另有一事,内中传来消息来,官家近日身子不爽利,召了几次太医院皆看不出问题来,只说秋燥内热之类。”
赵士程止了扇,笑看他道:“你这新晋太师,也该为今上分忧才是,往日他可没少赐药与府上,总能让他坚持到明年夏日最好。”
“是。”
轿内又是一阵静默,忽而外头似有人影闪动。
赵士程掀开眼皮,隔着轿帘看着外头。
‘秦桧’喝道:“何事停下?”
外头有人回:“太师,越州来信。”
‘秦桧’掀帘示意呈上来,一封密封信笺递了进来,转而送到赵士程面前。
赵士程眼看着德甫轻启四字,眼眸的光略柔了柔,打开细看。
许久,赵士程摩挲信笺边缘,才慢慢收回,放入袖袋中,斜睨着身旁之人,道:“可看够了?”
“嘿嘿!”
‘秦桧’讪笑一声,不敢再瞟,方才主子那模样,可真真像陷入情爱的少年郎。
这封信十有八九是唐家姑娘写来的,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可真想往越州一趟,见见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儿哩。
不等‘秦桧’感慨几句,眼看太师府便到了。
秦府水牢,阴暗湿冷,不时有老鼠横行,在水中浮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牢内已无其他囚犯,确切的说,是自打秦太师遇刺后,犯人已被扒拉出去,至于去了何处,秦府无人知晓。
里头空无一人,除了此刻正吊在火架子上,浑身带血,衣衫褴褛的年过半百的老头。
此时老头嗬嗤嗬嗤喘着粗气,阴鸷苍老的眼盯着眼前之人,即便身陷囹圄,也依旧不挡他满脸怒色。
“赵士程,老夫倒小看了你。”
一句简单的话,从老者嘴里说来是异常艰难,可见用刑之人是下了狠手,本就想要他的命。
又是一阵鞭响划破虚空,重重甩在秦桧身上,惨叫声气,血渍飞溅,身下已殷红一片。
赵士程眼都未眨,轻拢身上黑狐狸纹大氅,上前几步,道:“能得秦大人一声夸赞,德甫倍感荣幸。”
“嗬嗬……”秦桧狰狞狂笑,骂道:“你今日抓我,无非就是要我的命,不过你别忘了,老夫不在朝中,今上一定会追究,到时追查起来,你们谁都别想得好!”
说话间,已有色厉内荏之状。
赵士程微微挑眉,轻道:“今上……却不曾过问,且还加封秦大人,进了魏国公,本王倒忘了恭喜太师大人。”
“甚么?!”秦桧不可置信抬头,蓦地眼珠瞪大,俨然看到又一个‘秦桧’站了出来,活生生立在他跟前,容貌形态,与他本人别无二至。
“老东西,权且让你死的明明白白,你这身狗皮暂且借来用用,倒挺威风。”‘秦桧’咧嘴笑起来,倏然神色一变,又是朝中人人尊敬吹捧的秦太师是也,即便最亲近之人,也难以分辨。
“不!不可能!赵士程你敢!!”秦桧终于不淡定了,叫嚣着大骂起来,大有活撕了那冒牌货的架势。
“本王有甚么不敢的?”赵士程坐于扶手椅上,冷眼看他,道:“当初你不也对岳飞将军下了手?那时你倒是敢的很。”
赵士程说这话时,原本持鞭行刑之人眼眸动了动,盯着秦桧的目光,更怨恨几分。
“哈哈哈……”秦桧倏然大笑起来,笑着眼泪都要出来,戏谑地瞧着眼前之人,道:“你以为那岳鹏举的命,只毁在我一人手里?可笑至极!”
“若不是官家心胸狭窄,谨小慎微,把他视为眼中钉,老夫能够简简单单除了他?哼!”
事已至此,秦桧已知道自己没办法逃出去,既然要死了,当然是能拉一个是一个垫背,官家又如何,他伴君侧多年,焉能不知赵构性子?
“岳鹏举还可笑至极,迎回二圣他也敢!那二人回来了,赵构又算甚么?哈哈!”
“他就该死啊!手上恁多能打的军队,赵构能安心睡个好觉?可惜他没有刘光世聪明,不把兵权交出来,他不死谁死?”
“想不到啊想不到,岳鹏举,十二道金牌令箭就要了你的命?哈哈哈……”
秦桧吊在木架子上,一人仰天长叹,自言自语,即便沦为阶下囚,亦是嚣张无比的。
“所以你于官家跟前,扇阴风,点鬼火,你就不怕背了千载骂名?”赵士程叹息一声,如此执迷不悟,这人,留不得了。
“为甚么要怕?他一死,老夫便再没甚么怕的!”
“倒是你,赵士程,你可是要弑君夺位?你且等着,你敢动老夫,老夫死也不放过你!”
赵士程冷笑一声,朝身侧之人道:“岳小将军,请罢。”
在秦桧惊惧的目光中,岳云缓缓揭开面具,不错眼盯着他,声音如鬼魅,道:“秦大人,可还识得我?”
“不!不可能!!你怎的可能……!!岳云!”秦桧终究坐不住了,手腕上的铁链敲的哐当作响,“你怎的没死!岳飞呢?他也没死?不可能!!!”
“赵士程!你好!很好!哈哈……”秦桧疯了一般叫骂,“成王败寇,老夫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士程,你有本事来杀我啊!!——啊!!!”
岳云不知从哪处寻了他的双锤,高高举起一锤砸向秦桧脑袋,尸身颓然倒地,脑浆崩裂。
一代奸臣逆贼,死于岳云之手。
赵士程走近前,冷漠无铸如看一条死狗,道:“本王不亲自动手,自有人要你的命。”
随后看向岳云,见他脑门青筋暴起,气喘如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道我为何把你爹调往云南,而让你随在身侧,亲手了结他么?”
岳云定定看着手中双锤,他年少从军,随父北伐,战功赫赫,犹记得除夕那夜,差点死于临安闹市。
一转眼,他已将当初罪魁祸首之一砸死,一直支撑他复仇的心念,终于圆满了。
岳云大喊一声,一脚将秦桧尸身踢开,撞到水牢墙上,又重重落下,还要再上前将那尸首砸个稀烂,后头有几人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岳小将军,息怒!”
“秦桧已死!没事了!”
“狗贼死了,将军醒醒!”
岳云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看着赵士程蹲在他跟前,一时间眼泪落下来,又哭又笑,“我报仇了!哈哈!”
“我报仇!狗东西该死!!我杀了他!!哈哈哈……”
赵士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道:“对,你杀了秦桧,确然报了仇,起来罢。”
岳云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赵士程正色道:“你与你父亲很像,却又不太像。”
“若今日是岳飞将军再此,他极有可能被秦桧说动,要精忠报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么本王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望岳小将军理解。”
岳云抹了把脸,道:“无妨,往后我自当时刻提醒父亲,劳郡王了我这桩心愿,必定效死!”
赵士程又笑了,道:“我可舍不得将军再死了,你等皆是我朝独一无二之栋梁,战神,我稀罕还来不及,自不会如那人般,不识好歹。”
“罢了,岳小将军往去找张宪将军罢,他已然在营房等你许久。”
岳云得了令,自驱马与张宪汇合。
福宁殿,龙涎香自鎏金铜炉冉冉而起。
李才人端着汤药,拜跪在官家跟前,祈求用药。
“起罢。”
官家歪坐雕花镂空春榻,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有病症之态,随手拉起李才人,爱不释手。
他道:“太医说朕无事,怎的还弄些药来,朕不爱喝的。”
李才人娇笑着推了一把皇帝,嗔怪道:“奴家可不是担忧官家身子,好不识人敬的,不喝我却洒了它。”说着便要倒痰盂内。
“罢罢,朕喝还不成?左右一碗药,爱妃可要喂朕。”皇帝亲昵凑上前,搂着怀中娇娇女子,欢喜至极,暗道秦太师好心思,新贡来的美人真真极品,便是他阅美无数,也控制不住要宠幸她。
“咯咯……”新封的李才人掩嘴轻笑,柔软的身子贴着皇帝,一口一口喂了去。
渐渐的,皇帝耐不住,搂着李才人压在身下,好一番疼爱。
殿宇内娇声莺啼,一室生春,皇帝当真舒服至极,一刻也不肯放下。
李才人鬓发散乱,轻依偎在皇帝身侧,似才想起甚么,惊呼道:“官家,方才奴见圣人娘娘领着普安郡王、恩平郡王请安来了,官家可要见?”
“不见。”皇帝应声道:“来人。”
“官家,奴婢在。”外头有宦官尖着嗓子回话。
“打发她母子走,朕好得很。”皇帝大掌揉捏着新得宠的才人,心思全然不在外头皇后身上。
“是。”
“哎呀……官家别……咯咯……”
外头等了许久的吴氏并俩养子,听里头闹得不成样子,真是又气又急,见宦官出来拦着,只得悻悻带着二子走了。
皇帝听到人走了,冷哼一声:“朕还未死,便要肖想太子之位!气煞人!”
一旁李才人听得这话,忙跪下不敢言语,皇帝见了,很是满意,又拉她入怀,道:“爱妃别怕,朕很是欢喜你……上回那药丸可还有?拿来与朕耍耍。”
“官家惯会欺负奴……”李才人娇嗔一句,拉开一旁抽屉暗格,取药丸出来,扶侍皇帝服下。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