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恁些个有心借着今日喜事,要来闹新房的,见着眼前不是国公便是郡王,再么太傅伯爵等赵家人,恁般阵仗,先怂了一头,谁还敢动手?
吉国公赵士从作为大哥,当仁不让站在当中,双手负后,笑眯眯看着众宾客。
“实在对不住啊诸位,我家小七而立之年过了才娶妻,好容易新娘子进门,咱每却去闹他,实在不妥,我还等着做大伯,不如大家权且到前厅吃酒划拳,咱兄弟几个都陪着,如何?”
人家大哥都发话了,其余人那还敢说啥,不免打着哈哈说几句好话,就要走了。
可有些人不乐意,难得今天大喜日子,不闹洞房可不合规矩。
当中有赵士程八弟,名叫赵士挚的,封右千牛卫将军。
听得那人嚷嚷,拍了拍袖上不甚显眼的灰尘,乐呵呵站出来,笑道:“你说要进,也不是不可,我等兄弟十个,咱却一个一个比划,你能过了咱十人手下,便放尔等入了这门,不才便从本将军开始好了。”
说罢施施然往前头一站,仪王殿下十一子中,属第八子赵士挚功夫最拿得出手,不然也不只他一个封了将军,可见拳棒功夫了得。
那人闻言,忙摆手称不敢,一溜烟打墙角过去,迳奔垂花门那处,往前院遁了。
众人一时散走,赵士从领着弟弟们也往前院去,只留一班侍卫并王府兵丁守着,愣是一只鸟儿也飞它不进。
今夜星初渡柳,月穿花影,新房红烛高燃,杯盏果碟供着喜神,鸳鸯戏水莲纹如意壶满斟清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酒杯,一杯递与眼前人。
“婉儿,喝了交杯酒,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我等着一日,等得太久了。”赵士程人逢喜事精神爽,面如冠玉,轻声低语,将那交杯酒送至唐婉跟前。
唐婉垂眉含笑,烛影落在她面庞,更衬得艳丽妩媚,一袭凤凰绣牡丹缠枝莲嫁衣,实是今朝最美新娘子罢。
“德甫,我亦如你所想。”
二人前世已有羁绊,亦曾喝过交杯酒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陆家弃妇,不是唯唯等着人幸怜的悲剧女子,不需为流言所困,她有待她一心一意的赵士程,没有了前程许多过往,只两人而已。
唐婉接过酒盏,与赵士程交臂而饮,二人身影落入壁上,勾画出缠绵模样,不时新房暖意融融,情之所至,靡靡意合,心驰摇晃。
风吹帘动,顺着窗棂间缝隙入了房来,榻上帐幔飘飘,扬起又落下,直至鸡鸣十分,才渐渐息了声。
红烛残漏,四更天至。
唐婉鬓角微汗,娇软身子倚在赵士程怀里,新婚夫妻,低低呢喃,说起贴心窝子的话来。
“德甫,你说咱每的不熄,可会回来?”
唐婉日夜念着赵士程,如今心愿已成,自有想起另一件事来。
赵士程轻抚怀中人儿平坦的小腹,吻了吻她额角,轻道:“你我二人已是难得,天下稀奇事常有,而我不敢再多有念想,只你一个,我也够了,不熄若有缘法,到底会托生在你肚子,也不可知。你别多想,多思费神,该来的总会来。我想着不用多久,你便能有了,那时还依旧称他不熄如何?”
赵不熄乃前生唐婉与赵士程所生之子,今生怕是难再见,是以有此一番言语。
唐婉抬手便锤他,娇嗔道:“你怎知这回便是儿子?若是女儿你又待如何?难不成也叫她恁般名来?”
赵士程一把攥紧女子柔荑,拉至唇畔亲了亲,笑道:“管他男儿女儿,只是我中意女子生的,我都喜欢,婉儿可乐意?”
“乐意甚么?”唐婉疑道。
赵士程忽而低低道:“乐意生?”
“你!”唐婉羞臊得要不的,一时就要打他,反被赵士程大手摁着翻身制住,帘幔轻动,娇娇莺啼。
外头侍奉的丫鬟静悄悄不出一丝声儿,直到日上三竿,房梁上喜鹊飞鸣,里头才有传出话来,要吃食早点。
早有杨氏念着女儿当新嫁娘,与王府中诸事不懂,生怕出了差错,翌日早早打发苗嬷嬷,要往过府瞧看。
苗嬷嬷笑道:“夫人安心,小姐伶俐,应付的来,若咱家冒失上门,恐失了规矩。若是在不放心,老奴不放往东北角门那处,问问他府上徐嬷嬷,我与她算老熟人,能说的上两句。”
得了杨氏首肯,苗嬷嬷自然去了,隔着雕花窗外王府院子瞧,恰看见徐嬷嬷正吩咐丫鬟小厮清扫花园内枯枝落叶。昨夜宾客众多,花园也摆了筵席,今日正要打扫,只是众人俱都安静做事,不曾喧哗说笑。
“老嫂子,这却是怎的?怪安静哩。”
苗嬷嬷打小门那招手,徐嬷嬷见了,几步过来,道了万福,苗嬷嬷亦回礼。
徐嬷嬷见问,先是掩嘴轻笑,继而凑近苗嬷嬷跟前,低声道:“咱爷早前吩咐了,王妃喜静,尤其新婚头几日,万不能做出大动静,省的吓着王妃。”
“哦?有这等事儿?”苗嬷嬷看着唐婉长大,怎的不知道她家小姐恁个娇惯?
“嗐!嬷嬷却是装懵?”徐嬷嬷又掩嘴笑了,轻推了苗嬷嬷一把,两人算是极熟的了,如此倒不大在意。
只听徐嬷嬷笑眯眯道:“你不晓得事儿?咱却是过来人,刚成亲那会子,那杀千刀的可不是热炕头上不舍得撒手?又惯烦人打搅的?”
这般说苗嬷嬷倒猜出几分来,一时老脸发红,为着唐婉高兴,也为赵士程真心待小姐好。
徐嬷嬷叹道:“爷是真乐意王妃的,如此做的能有几个?你不知昨夜恁些个要闹洞房的,一个个俱被爷的几个弟兄都轰出去,谁都不曾闹得新娘子。”
说着又往四下看看,丫鬟小厮俱洒扫清洁,不曾主意这边,她才以汗巾子挡着,附耳在苗嬷嬷跟前道:“昨夜戌中便熄灯,四更末才传话,要了五六回热汤哩!”
苗嬷嬷老脸红得不能再红,熟透的山楂果子一般,笑骂道:“老嫂子恁个不害臊,你倒看了?”这会子苗嬷嬷不由愣了,暗暗为自家小姐那娇滴滴身子骨悬了心,永嘉郡王平日里瞧着君子端方,不想竟如此、如此……
“瞧你说的,谁要看了?”徐嬷嬷嗔道:“那房里一个丫鬟仆妇都不要的,还是后来里头说饿了要吃食,才送到门口,爷就来接了,我那时只偷偷瞥了眼,爷亲自盛了粥水小菜,送内室去,你说可是恁样?”
“罢罢,只要小姐妥帖,无其他事,我便放心回夫人去,省的她惦记着。”苗嬷嬷笑道。
徐嬷嬷道:“可不是,都安稳着哩,你不知道,那门还紧紧的未开,也不见叫人,咱爷怕是不放新娘子出来与我等见面,要藏着一个人瞧去。”
苗嬷嬷摇头笑了笑,也就徐嬷嬷这老人才敢打趣她家主子了。
“也好,依着恁个光景,过了来年,府上一准儿要有小世子,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我这老婆子便放心了,”徐嬷嬷又生出许多感慨来。她是赵士程亲娘的陪嫁,也是赵士程的奶嬷嬷,说句暨越的话,她是当赵士程半子看的,主子好了,她自然也就好。
新房帷幔半遮,床榻萎靡,衣衫半遮,发丝绞缠,隐约有娇斥声透过重重帘幕传出去。
“你且松手,我要起身了。”
唐婉发出不知道第几声抗议,这都甚么时候了,还赖在榻上不肯起身,恁个厚皮脸的汉子不在意,她可是新婚妇人,若是被王府下人知道了,她要脸不要了?
德甫该不会真的要困她三日不出房门罢?歪厮缠人!
赵士程不松手,脑袋埋在唐婉雪白幽美的颈项间,闷声道:“再歇歇,娘子少离了我,怪念着。”
说三日就三日,即是没三日,也要争取三日,世间男子,果真死缠烂打厚皮脸,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例外的。
“你、你……我不与你说,都巳时了,我还要往奉茶,你莫忘了。”唐婉无奈提醒道。
“奉茶?你是王妃,除了岳父岳母,谁敢喝你奉的茶?”赵士程轻笑道。
唐婉奇道:“几位哥哥不是在么?他每是兄长,我可不是要见的?”
昨夜新房外动静,她可听得清清楚楚,起初担心若真个恁多人闹洞房,她该如何应对才不是分寸,又能让众宾客喜悦不得罪人,不想德甫那几位哥哥弟弟如此得力,说不然进就不让进的,可解了她的围。
殊不知原是赵士程不想外人打搅他二人甜蜜,等不及要洞房,才央求几个亲兄弟帮忙,为这事,他可送出去不少私藏好酒,才省了众人闹的。
“哦,那倒不必,卯时初他等俱走了,各个忙的很,都回临安去,不用你奉茶,且等以后再说。”赵士程笑道。
“走了?”
“走了,”赵士程轻点唐婉白腻鼻尖,拇指食指捏了捏她小巧下巴,一字一句道:“往后这府里,你谁的话都不用听,只自在过活便好,没人能拘了你,便是有外人对你不尊重,你只告我知道,相公我定让他们好看。”
唐婉撇撇嘴,既然人不在,她倒乐得清闲,只是听赵士程这话,不满道:“你现下可不是拘着我是甚么?你该不会真的要留我三日在这?”说着点了点黑檀金漆软榻,眼看小脾气就要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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