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许谦就带着两个小厮拿着铁铲去了外面,本想在树下挖坑,结果一出大门却惊呆了。
来时天上只飘着薄薄的雪花,虽然大雪及膝深,但是尚且可以通行。
而眼下竟然夜降暴雪,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积雪已经到了胸口,根本无法行走。
小厮倒吸一口凉气,错愕道:“管家,怎么办?大雪封门我们出不去了。”
许谦皱起眉头,神色有些难看,心里猛然一沉。
大雪封门他们无法离开这里,一旦追兵包围而至,几乎是灭顶之灾。
小厮道:“管家大人,现在去请王爷吧,由他定夺该如何是好。”
许谦摆手:“不,先挖坑,一会王爷起了,房里的人是要埋了的。”
“可是眼下这种情形该如何是好?到处是雪,在哪挖坑?”
“把雪清了就地挖坑,不然一会血淋淋地尸体抬出来,要放在大家面前?”
俩小厮一听的确在理,他们不敢耽搁,赶忙拿着铁铲开始挖坑,雪扬起在空中,很快随着狂风消散。
此刻已经天亮,寒风呼啸不停地撞击着破旧的窗框,王府中的人向来养尊处优,很久没有经历这样艰难的困境了,各个都有些颓唐。
老宅里四处漏风,根本无法保暖,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等干粮柴火用尽可就麻烦大了。
跟这些比起来,大家更关心的是晏袭风房里的情形,有胆小的丫鬟已经捂着眼睛藏在了角落里,她们很怕门一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就跌出来了。
处事老道的婆子到是不在意这个,三三两两地去打理洗涮,为众人准备早膳。
眼看日上三竿,外面放晴,刺眼的阳光穿透缝隙射入房内,硬是将整个老宅铺上一层格格不入的寒意。
林棠抱着宝剑,饶有兴致地靠在门口,盯着那扇门半天没动地方。
大家虽然各忙各的,可是眼睛时不时都瞥过去,想从那扇门中探寻一些蛛丝马迹,就这样在安静的等待中,那门忽然动了动。
林棠立刻站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门一开,晏袭风一身素白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跟见鬼似的错愕不已。
晏袭风额头的血迹已经干涸,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像挨了打一样。
最骇人的是他手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不停地滴着血,很快脚边就是鲜红的一滩。
“王爷,发生什么了?”
林棠宝剑出鞘,他立刻就要往房里冲,如果没猜错的话,晏袭风身上的伤,恐怕都是那个女恶棍所为。
众人也纷纷走了出来,看此情景立刻严阵以待。
可是到了门口林棠有些犹豫,昨晚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陆芊雪几乎要喊断了气,按照以往的经验,晏袭风病发的时候六亲不认,身边的人无一幸免。
许谦和那两个小厮之所以在冒着大雪挖坑,就是用来掩埋陆芊雪的。
他们各个都清楚,在晏袭风发病的时候进入房间会发生什么,却无人提醒陆芊雪……
陆芊雪怕是已经命丧黄泉,她哪来的力气伤人,更何况对方是翘勇善战的晏袭风?
晏袭风呼吸急促,脸色惨白难看,似乎非常不舒服。
他冷声阻止林棠:“别进去,陆芊雪睡着了,让她睡一会。”
在场的人全部露出吃惊的表情,本以为惨烈的一幕会出现,没想到陆芊雪非但没死,还安稳地睡在了房中。
反倒是小王爷晏袭风此刻摇摇欲坠,受伤严重。
柔馨赶忙打了热水,跑过来帮晏袭风包扎伤口,她心里有愧不敢看他。
晏袭风一直沉着脸靠坐在石像边,发丝慵懒地垂在脸颊边,将俊美的侧脸遮去一半,长长的睫毛探出来,肆意地张扬这张绝尘不凡的脸。
老宅里安静极了,人人胆战心惊不敢出声。
晏袭风浑身散发着明显的杀意,整个人阴鸷可怕,半晌之后他撩起眼皮,道:“是谁的主意?”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周遭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柔馨紧张地站在那,手足无措。
许谦见状赶忙上前道:“王爷,是她自己要进去的。”
“那为什么不阻止?”
“王爷,她要进去谁敢拦着她?这事不怪旁人,是她自己乱跑的。”
“你们明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放任不管,分明就是想她死。”
晏袭风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柔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求饶。
“王爷,是我没能阻止陆姑娘,你责罚我吧。”说着她不停地磕着响头,痛哭失声。
许谦也跟着跪了下来请罪,一时间老宅里求饶声此起彼伏。
陆芊雪早就醒了,是被冻醒的。
天寒地冻,房里四处漏风,尽管晏袭风替她盖了两床薄被,她还是觉得很冷,尤其是折腾了大半夜,手脚都很痛,实在是难受得慌。
夜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她一度将其与梦境混淆,直到她看到床榻上,晏袭风遗落那件素白衣衫,才令她彻底清醒。
这都是真的。
晏袭风发狂是真的,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肯伤她一根指头是真的,极力控制住自己,精疲力尽搂着她入睡也是真的。
她母胎solo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跟男人同床共枕,而且还是晏袭风这样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
她有点后悔,不该下手那么重……
陆芊雪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边,外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闹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也彻底明白了,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晏袭风身边是龙潭虎穴,还眼睁睁看着她送死,分明就是故意在要她的命。
看来陆芊雪往日里还真是遭人嫉恨,人人喊打喊杀。
不过听了半天,陆芊雪开始有些替晏袭风担心。
因为她陆芊雪的缘故,晏袭风丢了官爵兵权,现在一无所有,府上老老少少都跟着他流离失所,每天在艰苦的环境下逃命。
这种情况下,大家依然不离不弃,都心甘情愿追随,没有一句怨言,分明就是因为信任晏袭风。
可是晏袭风如果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众人,肆意偏袒,那只怕会引起众人不满,到时候人心涣散,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刚想推门出去打圆场,没想到晏袭风话锋一转,忽然自嘲地笑了。
“她有心悔过的,不然本王也不会豁出命去救她出来,有些传言未必是真,传的多了,听的人也就信了,不管怎样既然太后赐婚,我会娶她,诸位如果有谁看不惯,可以尽管离开,我绝不阻拦。”
他顿了顿:“可是,我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走,留下来还要打她主意的话,那我也不会轻饶。”
他又指了指自己额头的伤:“我发病的时候,身边的人有什么下场你们也知道,可是她……”
许谦忽然猜到了什么,试探问道:“难不成王爷的伤……是陆姑娘所为?”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昔日陆芊雪的名声有多烂,哪一个不知晓?
这次她不但没死,晏袭风还百般护着她,就足以说明她是个狠角色。
晏袭风点头:“没错,我这一身的伤都是她打的,所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别惹她,母老虎。”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吓得汗毛竖起,这女恶棍果然不好惹,就连王爷也被他制服了,还真不是一般人。
许谦倒是没有太过于意外,他忧心忡忡地跟林棠对视了一眼。
陆芊雪昔日之所以能横行霸道,不仅因为家世不凡,更因为她仗着无人能敌的美貌,肆意勾引撩拨。
不管是谁,再大的怒意也能在如此绝美容颜面前悄然散去。
许谦担心晏袭风被她美色迷惑,丧失了本心。
正说着,陆芊雪一推门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顷刻间落在她的身上,许谦眉头紧锁,瞬间拧成了麻花。
陆芊雪一袭素纱青衫,水玉色罗裙,头发凌乱散落着,未施粉黛。
她披着晏袭风的大氅,大氅滑落露出光滑的肩膀,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泛红。
一双薄唇微启,眼眸顾盼流转,极其美丽动人,她未曾开口,整个人慵懒地靠在了门边。
这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令人为之惊叹。
许谦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晏袭风八成是被美色迷了眼,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越陷越深,必须快刀斩乱麻才行。
陆芊雪自觉大氅滑下,费力地拽了拽,刚提上大氅又滑落。
晏袭风目不斜视,道:“你说说,昨晚怎么打我的?”
“我哪敢打王爷啊,那分明就是房里太黑,王爷自己跌倒摔伤的。”
陆芊雪打算死不承认这件事,在一屋子王府家眷面前,她怎么会说打了晏袭风?
晏袭风嘴角扬起笑意,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陆芊雪有些心虚,昨晚晏袭风发狂失控,眼看要咬向她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她趁着这个功夫,抄起一旁的凳子就砸了过去。
她本以为晏袭风会被激怒,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万万没想到晏袭风并没有还手,挨了一顿打,最后温柔地搂着她昏昏睡去。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刺耳的哨声,那声音像极了某种指令,晏袭风瞳孔一缩,立刻扑向了陆芊雪,同时大喊道:“都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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