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让我下个月报道,签三方之后,再签实习协议,他们把实习期计入正式合同,所以有点像试用期了。”路知非抓了抓头发,发丝从指缝间流走,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剪短了好多。
“这是什么操作啊?”江楠辰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知道,说他们今年希望应届生提早入职,早适应公司,都是走这种实习合同。”
“是不是怕大家入职前反悔啊?”江楠辰眯起眼睛。
路知非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很大。
“工资怎么样?”江楠辰知道路知非最关心这个问题。
“唉——”路知非顿时泄气,“实习期六千,不交社保,不过额外有五百交通补助,但是如果中途回学校就要申请事假。”
“毕业以后呢?”
“说了拿到毕业证就能调整工资,但是我那个岗位的预算工资是七千,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福利费,加一起八千左右一个月。”刚好达到b城的平均工资水平,可是低于计算机专业毕业生的预期。
路知非叹了口气,这个工资还要考虑在b城租房子,估计到手很难有余粮。
江楠辰皱起眉,“要不然再找找吧。”这工资对他来说确实有点低。
“可是她让我尽快把三方交给她。”路知非扁扁嘴,学校说了,一个学生就一份三方协议,交了自己就没有退路了。
“是这样的吗?”江楠辰愣了,他没考虑过找工作的事,系里的学长百分之五十去读硕士,还有百分之五十出国读硕士。
“我去学校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先拖一阵子呗。”路知非抬起头,“对了,我是来谢谢你的。”
江楠辰的脸刷地红了,“谢什么?”
“你那天给我免费当司机啊,”路知非笑了,“还有,你帮我挂号很麻烦吧,下次不要这么帮我了。”
江楠辰略失神地看着他的笑容,“为什么?”
“太麻烦你了。”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格外的刺耳。
“其实不是很麻烦。”悸动的心跳缓了,语气也冷了。
路知非敏感地察觉到身边的空气冷却下来,“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江楠辰恹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没什么。”正好坐在了书上,硌得不舒服,伸手抽出书丢在桌上。
书很沉,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路知非看见那是一本出国英语辅导书,张张嘴,没有问出来。
“啊,我忘记把旅费给你了。”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没料到这话成功地踩到了江楠辰的雷区。
“你这人,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算那么清楚?”
“我……”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的钱不是大水飘来的,你不习惯花别人的钱?”
“呃……”
路知非幡然醒悟了,江楠辰能做t大的学生会长,还能组织一个社团,绝不是光靠成绩好。
“你……”他谨慎地,“你是不是饿了?”
江楠辰瞪着他,“谁和你说我饿了?”
路知非笑了起来,“你是饿了。”
江楠辰把头转开,“少来。”
“我请你吃饭吧,要不然,你家还有什么……”路知非话还没说完,嘴唇被严实地堵上了,“唔……”
江楠辰泄愤似地,用牙齿代替舌尖,把他的整张嘴唇来回啃了一遍。
疼——一阵微微的刺痛,嘴唇又肿又涨,麻麻地失去了感觉。冰凉的舌头终于伸了进来,带着咸腥的味道。
路知非心想,他还以为江楠辰是肚子饿了,搞半天是另外一个地方饿了。不过,这样总比刚才骤然冷漠的状态好多了。
湿润的口腔被外来入侵者巡视着,呼吸快要不顺,路知非忍不住了,喉间发出一声呻|吟,那人的动作忽然轻柔起来,又慢慢退了出去。
江楠辰看着被自己咬破的嘴唇叹了口气,贴在他耳朵边轻轻地说,“我不喜欢你和我说谢谢。”
说罢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箱,取出药棉,涂上一层淡黄色药膏,小心翼翼地点在伤口附近。
路知非摸了摸嘴角,有点麻。
“你涂的是什么?”味道很熟悉。
“凡士林。”
“等一下?是哪个凡士林?”
江楠辰愣了一秒钟,弯下腰爆笑起来,“当然不是那瓶!”
路知非挑衅地看着他,“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江楠辰顿时醒悟了,“哦,那我把那瓶拿出来,让你比较一下。”
走进卧室,拉开抽屉,察觉到路知非跟了进来,举起手里的白色罐子,“呐,没错吧。”
那瓶金色的减少摩擦辅助冷却的液体,被路知非丢在了机场的安检,旅游的时候只好买了一大瓶凡士林做替代品。
半固体的材质,当然没有油状的好用,但胜在气味很好闻。
路知非点点头,“你真的不饿,是吧。”
江楠辰气急,将他一把推倒,罐子丢在床头,“我饿,想吃肉。”
路知非笑眯眯地,“吃吧,”双手张开,请享用的姿态,饿极了的狼欣然一跃而上。
过了一阵,路知非忍不住抬起头,咬着牙,对着埋头啃咬两个小颗粒的家伙说,“你再咬,我就揍你。”
紫禁葡萄碧玉圆,也不是他能提供的手感。再说了,他不是奶牛,再捏,也挤不出乳汁。
糟糕的是,今天的江楠辰做这件事格外冷静,带着一点惩罚他的意味。
果然,那家伙一伸手捂住他的嘴,又用力地咬了一口,樱桃变成了葡萄。
“嘶——”路知非好想翻过身,直接拿后背对着他,可惜刀板上的鱼肉动弹不了。
这次江楠辰极有耐心,他满心想着一件事,到底路知非会不会来求他。
芍药花的花苞在开花前,会分泌出透明的液体,引得蚂蚁去噬咬花蕾,然后坚硬的绿萼会裂开缝,花瓣渐渐打开。
江楠辰决定做一次采蜜者,慢慢的揉捏着花萼,玉色的露珠渗了出来。
路知非后悔死了,他不知道江楠辰会用这种办法折磨自己。
熔炉的高温把玻璃融化了,匠人顺着细长的管子吹进空气,把柔软的玻璃越吹越大,忽然浸入冷水,玻璃体瞬间变硬,又被丢进熔炉里,膨胀数倍的球体鲜艳欲滴。就这么反复在热热冷冷中交替,要命。
路知非抿紧嘴,伸手想去反击,不料江楠辰比他的反应快得多,压在他身上。
“别动。”声音带着威胁的味道。
这致命的嗓音贴在耳朵上直接戳中了路知非的命门,在他手里爆发了。
电流的余威还在,灵魂没落回到身体,他发觉自己又被抓住了,只好小声地求饶。
“别……”
“别什么?”江楠辰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面对面地看着。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坦诚相待,没有任何可以逃跑的余地。
路知非眼睛里含着水光,“我错了。”
“哪里错了?”
“以后你饿了带你去吃饭。”
江楠辰一怔,就看见小猫变成老虎,啊呜一声,咬上了他的嘴唇。
地位瞬间逆转,下面躺平的家伙瞪大眼睛,看着路知非从白色罐子里用手挖了一大块,涂抹开,然后带着一点痛苦的神情,慢慢地扶着腰,坐了下去。
视觉的冲击力不亚于天灵盖被击穿,江楠辰终于放弃了惩戒的计划,享受着灵魂被驾驭的快乐。
事后,两人躺着聊天,路知非先认错,“我以后不说麻烦你的话了。”
江楠辰愕然,原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真正介意的是这个。
“其实我一直没遇见什么太大的挫折。”路知非苦笑着,家人替他负重前行,他付出的远不及路母和路知飞。
“你……”江楠辰哑口,路知非这种经历放在别人身上早该埋怨老天不公了。
“我总想着,自己再努力一点,让他们不要那么累。”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轻,“你能帮我,我很高兴,可是我不能指望你总来帮我啊……”
依靠感是一味慢性毒药,久了,就会丧失独立行走的能力。路知非记得自己在书里看过一句话,“人常有这种寂寞之感,觉得睁开眼来,全是倚靠他的人,而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倚靠的。”
“我不想你那么累。”最后一句话消失在唇间。
江楠辰吻了他一下,“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路知非笑了起来,带着羞涩感,“好。”
他能够感觉到这句话和之前江楠辰说过的,哪里有一些不同。
在转角咖啡馆的玻璃窗后,江楠辰抬起头的那个瞬间,他清晰地从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东西,向来是藏不住的。
虽然夜深了,路知非还是坚持要回家,“我家最近事情多,我可能不能常来找你。”
江楠辰明白,“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路知非笑笑,“那你也是一样,有什么事也告诉我吧。”
江楠辰愣了愣,不小心瞥见被扔在茶几上的英文辅导书,“我,可能会准备出国考试。”
路知非叹息,“是吧……”
沉默了一会儿,“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offer的事我再想一下。”
江楠辰咬牙,“你要是真想去b城找工作,就认真找,我也考虑申请b城几所大学的研究生。”
“真的?”路知非睁大了眼睛。
“嗯。”江楠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虽然短了,但还是软软地,一点也不扎手。
“喂。”路知非不满地,“别像摸狗一样。”
江楠辰神秘地一笑,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路知非脸色骤变,咬牙切齿地,“我走了!”气呼呼地拉开门,摔门而去。
路知非骑着车在回家的路上,挨着坐垫的尾椎骨疼得要死,再想起江楠辰临走时说的,测试了他没有患上一种叫伤心乳|头综合症的怪病,还问他要不要在胸前贴创口贴,真是去他大爷的。
想着,嘴角又难以自持地笑成一轮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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