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话不能如此说,一来,慈宁宫膳食均是按规矩置办,二来,这梅花糕合该软糯,方子中从未有过用麝香一说,再来麝香终归是寒凉的药物,用多了,唯恐伤了身子。这事蹊跷,透着诡谲,恐怕不是一枚梅花糕这般轻巧,不得不精心。”

    “老奴还是得将这事禀了太后娘娘。”

    说罢了,瞧了一眼面容白净的慕容婉,她心善,她看在眼里。

    慈宁宫上下都欢喜她,宫人身体哪里不舒了,无论贵贱,她都会细致给出治疗法子。

    便是她也得了她不少帮助。

    便忍不住又道,“老奴知道县主为人洒脱,不拘小节,但有些事儿,还是得防着。”

    岚月嬷嬷对她好,慕容婉念在心里。

    慕容婉点了点头。

    “谢谢嬷嬷,容婉在宫中能得太后青睐,嬷嬷精心照看,是容婉的福气。”

    岚月嬷嬷喜欢慕容婉这份通透,听到慕容婉这般说,一脸慰藉。

    岚月嬷嬷拿起桌上桂花糕,连着盘子一道拿起。

    抿了抿嘴,才道出此行目的。

    “太后娘娘说头疼,寻你过去呢。”

    “嬷嬷,稍等,我去拿银针。”

    待得慕容婉取出银针,岚月嬷嬷还拿着梅花糕没放下。

    俩人一道朝着太后处过去了。

    太后瞧见了慕容婉,脸上瞬然笑开了花。

    又瞧见了岚月嬷嬷手上的梅花糕,心头也有想法。

    岚月嬷嬷想开口。

    慕容婉率先走到太后跟前,抢了她开口的时机。

    “太后娘娘,容婉先给你用针,两刻钟的功夫,您这头痛的毛病便可缓解。”

    岚月嬷嬷将盘子放在一处桌上,宫女拿来酒。

    慕容婉每次扎针的时候,都要用这液体。

    宫人们瞧着新奇,只当是什么神药。

    她解释道,“就是寻常酒,蒸馏的时候浓度大点便是。”

    她做的酒精,消毒用的。

    寻常的白酒也可以用来消毒,左不过在京城日子闲得蛋疼,她就提炼出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来消毒用。

    她又没心思管后宅阴私,宫斗宅斗,官家小姐、后宫妃嫔一应斗争,她混不参与。

    流言蜚语,纯当耳边风。

    她也不敝帚自珍,酒精的制法,但凡感兴趣的丫头,她都教授。

    手上消了毒,又在准备扎的几个穴位处用酒精消了毒。

    便给太后娘娘扎上了。

    太后钮祜禄氏知道那盘子梅花糕是有说头的。

    但头痛得紧,慕容婉便想着,等扎完了针,待得她头痛缓解了,再说。

    万一动了怒,加重了头痛。

    太后的头痛,是颈椎病的问题,她的头饰太重了,压迫颈椎,加上常年不运动。

    这次又受了风。

    太后也晓得她这份体贴。

    两刻钟时间到了,慕容婉便给她把针拔了下来。

    太后娘娘缓缓睁开眼。

    只觉得头一阵清醒。

    “唉,哀家的阿婉啊,要不你住在宫里头得了。”

    慕容婉笑了,摇了摇头。

    “太后娘娘若是信任,可以寻几个宫人或者从太医院处寻几个医差,我教他们便是。”

    太后长叹一声,了然中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失落。

    “你这丫头,自是不愿在宫里头陪着老婆子磋磨时光。”

    “只是你毕竟是……毕竟是十二阿哥的嫡福晋,总是少不得为你不欢喜的这些东西花费时间的。”

    慕容婉的性子不掩不遮,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的性子也被摸个透彻。

    慕容婉眸子润润温温,脸上仍带着浅浅的笑。

    她的性子善良,却也自带倔强

    那是必然不愿意被拘着的。

    “那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不也出啥大岔?”

    听到这处,太后娘娘摇了摇头,捏了捏眉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许是你没有娘亲,替你打点为你深远谋划,才养的你这性子。”

    太后同她处了这些时日,当真是欢喜她。

    慕容婉念道,“生灵的寿命有长有短,蜉蝣生于水,有者朝生夕死,不过一日寿命。但这一日的生命许是存于天地之间的价值。生死有命。”

    听到慕容婉这话,钮祜禄氏一脸哀戚。

    “你这丫头不信佛不信道,倒是活得比我们这些信佛信道的人更脱俗。”

    说罢了,点了她额头,不再多言。

    转头看向了岚月,问道。

    “这糕点是怎么回事?”

    伤心片刻,太后钮祜禄氏就将心神收了回来,声音冷然。

    岚月嬷嬷上前,将事儿跟太后娘娘叙述了一遍。

    太后娘娘眸子微冷。

    “眼下,令妃娘娘刚解了禁足,倒是越发嚣张了。”

    从岚月嬷嬷那听到慕容婉对此事的态度,太后钮祜禄氏,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说来,慕容婉这性子,宫中还真是独一份的。

    自她钮祜禄氏出生起,便没有见得过这般性子的女子。

    用她的话说,“我出身蛮荒,长在一群大老爷们中,自是有着许多男人的坏毛病,比如乐得吹牛说大话,好面子不欢喜沾了别人的光,民间长大的自有民间的风格……”

    她这话回的虽然带了几分遮掩,管中窥豹,也能瞧出几分东西来。

    慕容婉也不能直白说,你们玩的那些东西,我看着没劲,也懒得琢磨。

    太后欢喜她,也乐得多护着她宠着她。

    在太后的眼中,慕容婉是个孙辈,便是有害人之心,利益来看,也害不到她以及她心尖上人的头上。

    便是真耍心机玩心眼,慕容婉也只会是她的助力。

    遑论她无害人之心,且心思澄明。

    只是奈何慕容婉不欢喜在宫里头耗日子。

    太后也舍不得跟她灌鸡汤,说宫里头多好多好,若是赢得宫斗,便是一生荣华富贵。

    她这一生,虽然爬到了顶峰了。

    却着实无法平心说出一句,宫里头的日子美好。

    她以为爬到顶峰,这一生便是睥睨天下,眼下见了慕容婉,反而艳羡她的人生观。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学不来。

    第二日,清晨。

    妃子过来请安的时候,太后一派祥和。

    皇贵妃带头说着好话、吉祥话。

    今儿个,也没有人在太后这处胡说,惹人不快。

    说了几嘴,太后就以头痛为由头,遣散了众人。

    有些想争宠的的妃嫔,还想趁着这个功夫,等皇上过来请安,在皇上面前刷刷脸。

    若是往日,从太后宫中请安结束,便要由高位妃嫔带头到皇后娘娘宫中请安。

    眼下中宫位子缺着,皇贵妃娘娘性子柔和不喜争权夺利,便省下了这一步。

    众妃嫔便欢喜在这等皇上莅临。

    奈何太后娘娘态度坚决。

    “你们且都回去吧,哀家乏了,有些头疼。”

    一群妃子只得散去。

    宫妃离去。

    不多时,皇上来了。

    乾隆皇帝给太后钮祜禄氏请安。

    一应礼节结束,皇上坐了下来。

    太后使了眼色,宫人上了茶水。

    太后才一脸严肃对乾隆说道,“皇上,哀家有事要同你说。”

    “令皇贵妃近日送来了梅花糕给阿婉那丫头,糕点中查出了麝香。”

    皇上听后骇然。

    “皇额娘,莫不是这个中有何误会。”

    太后冷然,“是否有误会,这事儿,便由着皇上亲自去探查吧。这事是岚月嬷嬷偶然撞见的,皇上也知道,先帝在位时,哀家的身子便不好,慈宁宫中的食物都是岚月嬷嬷负责的,每日每旬每月吃啥,都有定数,从不接受旁人送的食物。”

    皇上自是晓得。

    太后宫中的食物,历来轮不到别的妃嫔插手。

    “阿婉入宫以来,在哀家身边精心侍奉,吃食也随了哀家。昨日岚月嬷嬷去了她那处,瞧见了这盘子梅花糕。便多问了几嘴。容婉也吃出其中也麝香,便道了岚月左不过无碍身体康健。也没多说。这事儿哀家思来,还是同你说道一番。至于这事儿如何探查处置,查于不查,其中是否有阴私,是否有腌臜,查出了什么,处不处置随便你。”

    太后几段话说来,乾隆皇帝自是没有不管的道理。

    哪怕他心里头真觉得这是太后娘娘小题大做,这事儿也不能视而不见。

    何况这事儿,他也觉得其中有关窍。

    “皇额娘,您莫动气,这事儿,儿子定然查个水落石出。”

    三日后,宫里头便传来,令皇贵妃禁足的消息。

    罚了她禁足,原定于七月二十日的木兰秋狝她也无法随行。

    令皇贵妃娘娘,心头是费解的。

    她送过去的明明是一盘子正经梅花糕。

    怎生的就有了麝香,莫不是容婉那丫头故意的?

    自己添了麝香,构陷于她?

    可是这般做法,于她有何好处?

    难不成那个长得像那拉氏的李莫愁莫不是便是那拉氏,她同那拉氏沆瀣一气?

    查到了些什么?

    乾隆恼于前朝之事。

    这事儿,命了太医署的御医查了糕点,里面确实有麝香。

    又问了送糕点的宫人,确实是出自令皇贵妃娘娘的小厨房。

    任凭令皇贵妃娘娘如何“狡辩”,这事儿乾隆也“认定”是她做的。

    这便是一家欢喜一家忧愁。

    舒妃听得宫女禀告令妃禁足之事。

    嘴角噙着笑,摸着镂空鎏金护甲,也不枉她费了这番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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