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海还没进屋,就闻到了菜香,还想着今天他娘的手艺有进步了。待进了屋,瞧了饭桌一眼,就是白菜豆腐,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口中,口感绵软,吃起来有股淡淡的腥味,又有一种酱香味,不是味淡如水,也不会齁得慌。他又夹起一块豆腐,豆腐上裹着浓稠的酱汁,色泽黄润,放到碗中,酱汁蔓延开来,把碗里的粥都给染上了酱色。仔细一看,酱汁里还有只小小的虾干。他才知道,那股腥味是从何而来。
吃过豆腐,周方海又夹起一块白菜。白菜边缘炒得焦焦的,中间却又脆脆的,咬上一口,微甜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味。酸味不浓,既不会抢了白菜自身的甜味,又给白菜增添了风味。
眼见儿子只顾闷头吃饭,连句话都没说一句,廖氏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问了一句:“今天的菜咋样?”
“挺好吃的。娘,你啥时学的这手艺?以前咋没见你这么做过?”周方海一连喝了两碗粥,才放下碗筷。
“我哪有这个手艺,这都是春花做的。喏,我就做了个粥。”
丁宁默念着“春花,春花”,算了,以后就叫春花吧,改名是不现实了。
“我这也是凑活做的,算不得什么。”她赶紧说。
“这当然算本事,像我做菜,就是放水里煮。原本我觉着,菜嘛,只要弄熟了吃就行了,什么味道不都一样吃吗?不过吃了你做的菜,我倒是觉得,还是不同的。你看我,平时只能吃下半碗粥,今儿我可是吃了一碗粥。”
廖氏不提,周方海还没注意,他娘今天竟然吃了这么多,他心里一喜,道:“那要不,娘你这几天歇歇,正好有人做饭。”
“应该的,应该的,反正我也闲着。对了,快要种菜了吧?我看那地都翻好了。”见廖氏要开口,丁春花赶紧拦住,转而提起种菜的事。
“也就这几天吧。”
“那我和您一起种菜吧,反正我也无事可做。”
前世上学时系里有自己的实验田,她们这些蔬菜学的学生也是要下地种菜的。她原本就打算找块地种菜,现下有了机会可不得赶紧抓住。现在可没有那么多肥料,也不知她学的那些知识能不能用上。若是能用上,她也算是有了赚钱的法子。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丁春花就踅摸着去了菜地。
她用手扒拉扒拉土,觉得这地可能还得深翻一次,这土看着有点硬,不够松软,恐怕种子不好往出长。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头一看,见是个年轻妇人,脚步匆匆进了院里。看见她,妇人顿了一下,喊道:“廖婶子!”接着就直接进了屋。
丁春花也只纳闷了一下,转头又开始研究菜地。她发现这块菜地的土除了有些硬之外,土质还是很好的,土色既不发白也不发黄,肯定不是碱性土。用手抓起一把土,土扑扑簌簌直往下掉,并不沾手,看来也不是黏土。
她记得离河不远的地方有片树林,想着要不要去挖点土。那里肯定埋了不少腐烂的叶子,这种腐叶土虽然气味不算好,却是上好的肥料。对于肥料贫瘠的古代来说,除了粪肥,腐叶土也是上好的肥料。
丁春花站起身,往院中看了看,前院只有这几畦菜地,想来后院应该还有菜地。她转身朝后院走去,这时,大门又响了,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又是个妇人。心中不由纳闷:廖氏的人缘这么好吗?看着也不是个善谈之人。
一进后院,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间猪圈,或者说是猪棚子。这是一间茅草搭的棚子,里头养了两头小猪。
一见有人过来,两头小猪争先恐后跑过来,站到食槽边上,不住哼哼,还用嘴直拱食槽。
丁春花回头看了看,院里现下很安静。她歪头想了想,好像周方海吃过早饭就去弄草药了。那这猪该咋办?当没看见?她又瞅瞅那两头猪。两头猪也看看她,见她一动未动,又开始拱围栏。
她挪动几下脚,很想无视它们,直接走过去。可听着那哼哼声,又觉有些不忍。过了一晚上,想必这两头猪早就饿坏了。
她把身子摆了摆,一时回头,一时看菜地,末了还是决定先喂猪。
喂猪得先拌猪食,也不知周家平时是用什么喂猪的,好像没见院里有猪草。
周方海正端着草药从仓屋里出来,准备晾到架子上,就见丁春花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有事吗?”想起昨晚和今早的饭,周方海原本冲口而出的话半道拐了个弯,又给吞回了肚子里。到现在,他想起早上那酸酸的萝卜条,还觉得口中津液直冒。
丁春花自是不知,自己做这两顿饭,无意中竟让周方海改了印象。见对方好言好语地发问,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亏她刚才还以为这人又要质问她。
“我想拌猪食,不知道都用些啥。我不是故意往那儿去,这不寻思着看看菜地,好种菜。就听见那猪直哼哼,还撞围栏。”丁春花生怕对方不高兴,赶紧解释几句。
被她这么一提,周方海总算明了自己到底把啥给忘了。他吃过饭就觉得自己忘了个啥,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原是把猪给忘了。也怪他,早先也没形成喂猪的习惯,若不是听见猪叫,他根本想不起来。
他沉思片刻,道:“仓屋里有米糠,那边的棚子里有地皮菜,还有菜根,剁碎了混一起就成。你拌完就放那儿,等会我拎过去。”
“啥?地皮菜喂猪?”丁春花愣住了,这不是野菜吗?不是给人吃的吗?而且这东西还能做肥料,就这么给猪吃了?
“那东西到处都是,连石头上都有。就后头的河滩那儿就有一大片,有啥稀罕的?不喂猪还给人吃吗?又不是闹饥荒。”周方海一见丁春花那副怔愣样子,有心说几句。又想起人家也没养过猪,估计一直绣花做饭什么的,对这些不了解也正常。
他又补了一句:“这附近的人家都是拿那东西来喂猪。还从没听过谁家会吃这个。”他有点担心,总觉得这姑娘说不准会真的想拿地皮菜做菜。
丁春花深觉自己这副没见识的模样把人给吓着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是觉得地皮菜可以做肥料,光做猪食有点可惜。比如放到稻田里就行。”
“你怎么知道的?”周方海却是奇了,丁家搬到镇上后,那地都租给别人了,自家早就不种地了。
“我,我在书上看的。我去送绣活的时候,路过镇上的书铺,有时候会进去翻翻。那里就有种地的书。”
“你会看种地的书?”周方海自然不信,哪有姑娘家爱看这个书的?不过这到底不关自己的事,他也没再继续往下问。
见对方只问了一嘴,就再不追问,丁春花松了口气,心道:还是赶紧拌猪食吧,再说下去,自己可就招架不住了。
她支应了几句,就去棚子里剁菜去了。待剁好菜,她又去仓屋舀出几瓢米糠,放到木桶里,拎着回到棚子里,把菜放到桶里,放了点水,开始搅拌。
说起来,她也是喂过猪的。前世上学时,学校不仅有实验田,还有养猪养鱼的基地。有时候,动物专业的师哥师姐们忙不过来,若是她遇上了,也会跟着去喂猪养鱼。当然,那时用的都是现成的猪饲料。
拌好猪食,她和周方海说了一声,就又去了后院。见那猪还在哼哼,她还说了一句:“待会就喂你们了。”虽然这猪肯定是听不懂她的话,她却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声,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从旁边走,而不用担心那猪饿得发慌来撞围栏。
幸好,没过一会,周方海就拎着木桶来喂猪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蹲地上研究菜地。
临着屋子的菜地并无不妥,但是临着院墙这里,那土质却不太好,隐隐有些发白,这就是有点碱性土的意思了。她想起,这里离河不远,许是那条河的原因也说不好。
碱性土若不改造一下,肯定是不好长苗,轻的苗苗长得瘦小,严重的简直是种啥烧啥,那苗苗即使长出来也一准会被碱烧死了。
为了确认,她又抓起一把土,见那土硬实得很,拎起来不如其他土松散,而是结成了一块。这就肯定是碱性土了。
那该怎么改良呢?碱性土的改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的,何况这只是块菜地,人家愿不愿意改还说不好。
不过她还是想试试,万一呢?她记得田菁、草木樨,还有豆类都能种到碱性土里。此外,还可以往里掺腐叶土,加上深耕,说不准能改善改善。
她又站起来,去看旁边的菜地。还好,只有靠近围墙这一溜是这样。想了想,她又转身走到门边,打开后门,去了河滩。
周方海把猪食倒进食槽,余光瞥见丁春花一直蹲地上抓土。他就纳闷了:那地都翻过了,有啥好看的?而且这人还不止看一个地方,整个后院都给她走遍了。院里的土还没看够,又往河边去了。这丁家到底是个啥样人家,姑娘家怎么给弄得跟个老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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