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丁春花想要下午就赶紧把土掺上,被廖氏拦住了。上午才喝过药,哪有那个力气去干活。
她回身想要去喊周方海,丁春花连连摆手,若真让周方海干这活,他那眉头不得皱得捋都捋不平。
再说了,她上午可把大话都说出去了,哪能这么快就认输?
两日后,丁春花好说歹说,才说服廖氏同意她上菜地干活。
她换上布鞋,拎着铁锹去了后院。
亏了廖氏那药,丁春花觉着自己现下一点都不心慌了,手也有劲了。回想起刚穿来那日,她走几步就觉心慌不已,到最后,那手都是抖的。
廖氏到底不忍让个姑娘家干活,何况这菜地是自家的,哪能真让她自个干活?只不过小姑娘嘛,一时兴头上来,又被方海这么一激,说了几句大话。
现下既然活干了不少了,那就给个台阶呗,要不她那药可就白煎了。
见周方海气哼哼拎着镐过来,丁春花忙闪到一旁,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也很有眼力见,这时候就别犟了,就算人家说她几句,她也得受着。难不成非得把自己累散架了才算是争口气?
周方海刨了一阵地,还是没忍住,直起腰,拄着镐,对丁春花说:“我告诉你,这法子要是不管用,以后就别折腾了。就是种个菜,你还指望这能挣啥钱咋的?”
丁春花不住点头,嘴里答应着,心下却撇撇嘴,谁说不能挣钱?就是多挣个几文钱,那也是我自己挣的。
“你知道哪儿有蚯蚓吗?”丁春花忽的想起,蚯蚓粪也可以当肥料,还能让土壤更松软。
“啥蚯蚓?”周方海表示自己没听过这东西。
“就是,嗯,就是曲鳝。”丁春花才想起,这里人把蚯蚓称作曲鳝,遂讪讪道:“我这也是从书里看到的。”
“那东西还不到处都是。林子里就有。河滩上好像没有,有的大地里也有。咋了,你又要抓曲鳝?你说你家也怪,也不种地咋还教你这个?”周方海边刨边说。他就想,也没听说丁老汉种地有多好,丁春花都是从哪儿听来这一套套的?
“春花,你奶来了。”廖氏支起窗子,冲后院喊道。
丁春花被喊愣了,谁奶奶?原主的?
她忽的慌起来,完了完了,该不会要被人给揭穿了吧?
她抖抖脚上的土,扔下铁锹,往屋子里走。边走还在琢磨对策。
还没等她进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的从屋里走出来,一把抱住她,就开始哭喊:“花,可怜的孩子。奶奶来晚了。”
丁春花:您客气吗?不知道的还当我躺在棺材里了呢。
她瞅着老人,实在是酝酿不出一丝悲伤,这是咋回事?又回想一下,原主好像对这个奶奶印象不深,且每回见面都不太愉快。
杜氏哭了一会,见丁春花一点反应没有。抬起头,委屈道:“花呀,是不是怪奶了?奶也是才听说这事的,这不赶紧就过来了。”
若不是刚才那哭声不止自个听到了,丁春花还当是自己的幻觉呢?怎么有人哭嚎半天,脸上只挂了几滴泪呢?
“奶,哪有的话?这不是我还没缓过来。再加上身子不太好,反应就慢了点。”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身子不好,可多歇着点。”杜氏又说,接着就开始说起自己的难处。
丁春花几次想插进一句,奈何杜氏那话又多又密,她张了几回嘴,愣是半句都没插进去。
其实,她只想让杜氏进屋里说。
听了半天,丁春花也听明白了。杜氏那意思是,虽说她哥把她赶出来了,可那终究是她哥,不能一直怄气,以后还得来往。且乡下房子紧张,即使她回去也没地方住。
对于人家不让自己回乡下这一点,丁春花倒也能理解。杜氏又不止丁老汉一个儿子,不能只顾着她。但对于丁大郎的事,她却反感得很。有心反驳几句,又怕气着杜氏,落个不孝的名声。遂不管老人说啥,她都只管点头。
反正做不做的,还不是看她自己。
说到最后,杜氏又让把镯子给她哥。那是她最亲的人了,不给她哥给谁?
丁春花心头那一点子感激之情,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可是,奶。那镯子早给我当了。廖婶给我治病,我也没啥可给人家的。就把镯子当了给自己治病了。”丁春花怯生生道,这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总是怯懦不语的小姑娘。
“要不,奶,您把这看病的钱先帮我给了。等以后我赚了银子,一准马上还您。”丁春花眨巴眨巴眼,一脸期盼地看着杜氏。
杜氏脸上一僵,为难道:“我这出来也没带钱。也是急的。一听你出事了,连饭都没顾上吃就来了。你看……”
见丁春花还在看她,她觉着脸上有些挂不住,道:“花,奶出来得急。等下回,奶再来就给你银子治病。我这还没吃饭呢,得赶紧回去吃饭了。你别累着。”
说完,杜氏和廖氏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往外走。丁春花喊了几嗓子,杜氏也没回头,就这么走出了大门。
旁观了全过程的廖氏,却有些心疼地看了看丁春花。
杜氏的为人她早就知晓,毕竟都在一个村待过。唉,也是命苦。
丁春花倒没觉如何,只要把人糊弄走就成。她担心的只是别让人察觉出自己和原主的不同来。
也不知这是什么日子,杜氏走了,又来了杨氏,也就是周方海的奶奶。
“哎,方海,搁地里干活呢?你家这是打算要种菜?我看那地都翻完了。”
杨氏约莫不到五十岁,精神矍铄,头上没有一丝白发,圆圆的脸,脸上虽有些皱纹,但是很富态,显得较其他老人年轻许多。穿着一身灰布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此时,她正一脸笑容地看着周方海,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若是没有那回事,这孩子想必也像他爹似的,考上秀才了吧?
转又看到廖氏,不由叹息:这孩子的性子真真是随了他娘,一样的倔,说不见就不见。
杨氏这回来,是想问问廖氏种地的事。
廖氏自然是没什么想法。周方海看了看他娘,道:“还按以往那么种吧。明儿我回村里一趟。”
周方海又问起家里头的事。
听到孙子问起孙女的事,杨氏欲言又止。廖氏和周方海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里头恐怕出了什么岔子。
“算了,我就直说了吧。大妮这婚事怕是要黄了。”
“啥?要黄了?那郭家不是对大妮挺上心的吗?大妮也对这婚事挺满意。过年时,郭家不是还去过家里吗?”饶是廖氏是个淡泊性子,也不由紧张起来。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打从去年冬月里,就有人说郭大柱怕是脚踩两条船。这头和咱家定了亲,那头却又挂连着其他姑娘。可这事总没人亲眼见着,家里头也怕瞎猜忌坏了两家关系。”
“这不头些日子,陈四去下李村走亲戚,快进村时,离老远就见有俩人钻到那树林子里去了。他还纳闷呢,这刚开春,上树林子里干啥?要是挖野菜也得往山边子去呀。走到树林子边上时,他就听那俩人在小声说啥,他也没在意,正要往前走时,也是巧了,那个女人提了一嘴大妮。”
“陈四立马就支起耳朵来,一个村里住着,咱家和郭家定亲的事谁不知道,这郭家不就在下李村吗?人家就上心了。赶后头这么一听,陈四连亲戚都没走,就赶着回来告诉你爷和你大伯了。”
“人家说啥了?”周方海到底年轻,一时还想不到别的地方去。可廖氏却一下子明白了,怪不有那传言出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
“那大哥是咋想的?这事咱们也没啥证据。就这么上门去退亲,指不定人家就得倒打一耙。”廖氏忧心忡忡道。
杨氏就说,这事确实不好办。就这么大咧咧上门去退,人家肯定不愿。那郭老实只是名字老实,心眼子可多了,眼珠子转两下就能想出个说辞来,到时周家可就被动了。
杨氏又说,老三想了个法子,找人盯着那郭家。若那姑娘也是下李村的,俩人肯定还得见面。到时给他们当场抓住,由不得他们不同意退亲。
可这样一来,大妮的名声也毁了。人家不会说郭家如何,只会说大妮有啥问题,要不咋郭家另找了呢?
杨氏惯常也是个厉害的,可这事关系着孙女,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真真是打了老鼠怕折了玉瓶。为了那么个玩意,就把孙女折里头可犯不上。
把事说出来,杨氏心里也松快不少。家里为这事,愁云惨雾的,她在家也不敢提这事,就怕大妮伤心。
眼见事儿说完了,杨氏起身就要走。廖氏挽留几句,她也没答应。家里也是一堆活,再说了,若在这儿吃饭,怕是回去得黑天了。
周方海本说要去镇上找辆车,被杨氏给拦住了。都这个点了,再上镇上来回,等车到了她也能走到家了。实在犯不上。
周方海无奈,只得披上衣裳,一路将杨氏送到了南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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