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各位肯给何某一个面子,耐心听到现在。

    江湖中本就有各种各样的人,稀奇古怪的事,这些人和事加在一起,让江湖中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新鲜和刺激。

    相信在座的每一个人,在闯荡江湖的生涯中,多少都吃过些苦,受过些折磨,甚至直到今天,心里还在流着不能告诉别人的血和泪。

    所以我这二十年来的经历,或许并不如各位想象中的那样惊险,那样神秘,甚至还不如各位经历过的听起来更吸引人。

    而且无论是谁的经历,当被人从嘴里说出来后,也只能是一个故事,不是现实。

    现实中发生的事,往往不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又有趣,又好听,还很有道理,值得人们去深思。

    现实中的你我,也往往不像故事里的主人公那样,不但是个英雄好汉,江湖人都要给他面子,遇到再大的凶险,也总能逢凶化吉。

    若非师弟昨夜去往怀远山庄时,跟二庄主闹了一场误会,匆忙中没来得及对他说清楚缘由,就和我回到了八里镇,现在我也根本不会想在这里和各位讲这个故事的。

    因为这个误会实在是拖不得,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恐怕本应该成为朋友的弟兄,就要误会结仇,本应该解决的敌人,反而在拍手大笑,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不过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也很少和人讲过故事,我只是想把当年的经过原原本本复述出来,如果你们觉得这能算得上是一个故事,就已经是对我的褒奖。

    二十年前,我只有八岁大,那天听父亲提起明宵峰,说他要出一趟远门的时候,并不是很在意。

    毕竟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名满江湖的大侠,大侠们为解决江湖中的麻烦事,总是时常要出门的。

    我父亲一年中总有大半年时间在外走动,往往要等到年节,我和母亲才能见他一面。

    我和母亲都以为,他这一次出远门,也是和以往无数次的出远门一样,就算不会很快回来,等到下一个年节,也总还会再见到人的。

    谁知他这一次出门,竟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我和母亲还痴等在家,还没等到‘明宵峰一役’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要用“大义”来杀我们的仇家,就已踏进何家老宅的门槛。

    他们说父亲是“武林公敌”,是罪大恶极的魔头,帮助魔教残害同道,所以他的家眷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人人得以诛之……

    母亲绝不相信父亲会投靠魔教,也绝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可想要和这些人讲道理,却是讲不通的。

    如果一定要和他们讲道理,那就只有付出代价。

    这种代价通常是血。

    当这些人终于能听进去道理,我们的好日子也就仿佛是从他们身体里流出的鲜血,一去不复返了。

    因为父亲虽然平时总在外面办事,并没有经常住在家里,可江湖中不知道我家在哪里的人,还真不多,想来找我们麻烦的,也不可能只有倒下的这一批。

    母亲迅速带我离开了家,她本来打算去投奔距离最近的朋友,可一路上却没少听到“明宵峰一役”的结果,以及关于父亲的种种流言。

    离家时那个为父亲报仇雪耻的计划,母亲再也没有和我说过。

    试问那时候谁还敢收留我们?一旦和我们扯上关系,岂非是要自认妖邪,要和整个江湖做对?

    一些有良心的长辈,还会从墙头上扔出点零碎金银,以及写着“恕不远送”的纸条——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人,在见到我们这一对孤儿寡母时,非但不会有馈赠,还一路尾随,妄图要用我们的项上人头,来换取他“大义灭亲”的名声。

    当然,我和母亲都知道,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放心前去,还有一个人一定不会拒绝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我们。

    那个地方就是琼玉谷,那个人就是我师叔。

    但母亲不愿去,就算打死她也不愿去。

    因为她并不想连累师叔,也不想让剑圣一门的传承,就在我们这代断绝。

    后来我们一路辗转,走到苗疆,终于在一个小镇里安定下来。

    苗疆远离中原,人情风俗自成一格,那里虽然也有门派帮会,也有恩怨情仇,但边境百姓大多只想过个安稳日子,嘴里谈的,心里想的,除了家长里短,就是柴米油盐,什么江湖厮杀,武林纷争,似乎都距离他们很远很远。

    我以为这会是新生活的开始,往后我们母子二人,能在小镇上长长久久生活下去。

    但我错了。

    两年后的一个早晨,我刚起床,就看到母亲在吐血,衣服上全是血,地上也有好几滩血,倘若不是门还关着,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我还以为是哪个仇家又找上门来了。

    我吓了一大跳,忙问母亲是否因为操劳过度,得了急病。

    当时我心里只想着,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就得赶紧和打工的东家告一天假,去山上采药。

    母亲却告诉我,早在逃亡途中,她老人家为了保护我,硬接下仇家一记“穿心掌”,那时五脏六腑就已受了很重的内伤。

    那时父亲冤屈难伸,我又是个懵懂的小孩子,日常生活少不了人照顾,她哪里肯对我说实话?

    母亲精通医术,知道病理所在,可她伤得太重,吃药也只能吊着一口气不散,先前又顾着逃亡,耽误了疗伤时机,更是没有几天时间好活,之所以能熬到两年后才过世,当真是靠着一种不肯屈服的精神在苦苦支撑。

    两年前,我已失去父亲,两年后,我又亲手埋葬了母亲,一个人在苗疆无依无靠,只能给人帮佣卖苦力,白天打工,晚上练武,勉强过活。

    后来,我偶然遇到几个来苗疆经商的中原人,这才得知,早在‘明宵峰一役’过去的半年后,经过叶城主和师叔等众位长辈联手协力,父亲已经沉冤得雪,再不是那个遭人唾骂侮辱的“江湖败类”“武林公敌”。

    那时我便想回一趟中原,至少要回何家老宅看一看,虽然已经离开多年,但那里毕竟还是我的家。

    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想把母亲的遗骸带回去,重新葬在老宅后山上。

    不过,当我的脚步距离中原越来越近,得到的江湖讯息也越来越多时,我突然发现,从前设想的种种,都只是夜间木叶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散了,根本不可能实现。

    自师叔建立解语宫后,十八年间武林中发生的所有大事,和剑圣一门统统没有关系,解语宫的名望也一直局限在北地,从来没有越过秦岭淮河。

    我渐渐明白,如果想保住现在的局面,我就不能公开说自己是父亲的儿子,不能和师叔一家有任何来往,不能让躲在暗处的敌人抓住机会去害他们。

    我也不能去找叶城主,或者其他什么人来帮我的忙。

    因为我不希望二十年前的惨事再度发生,我想让大家都可以自由自在的活下去,继续过着安稳的日子。

    就算我的日子过得苦一点,也没有关系。

    但我又不能不吃饭,我毕竟还是个人,不是餐风饮露的神仙。

    要吃饭就得花银子,所以我只好先去做镖师。

    万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又穷又落魄的镖师,竟然能和二庄主交上朋友。

    我不想在朋友面前隐瞒身份,可我又不得不隐瞒,尤其是二庄主,他身为聚义盟的首领,是□□上首屈一指的人物,本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结交,我实在是太对不起他。

    我只能努力说服自己,我隐瞒身份的做法是对的,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对世上所有人都好,包括对我自己。

    但直到师弟来怀远山庄找我,我才发现我又错了,错得简直离谱。

    因为我这样做,并不是在为大家好,而是在逃避。

    我在逃避命运,逃避当我父亲的儿子,逃避原本要走的路,逃避去面对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

    就连那些一心对我好的人,仅存在世上的几位亲人,我也始终在逃避着,不肯用真正的身份和他们相认。

    当初我回到中原时,还是拗不过心中执念,半夜偷偷去了一趟老宅。

    老宅已经荒废长草,但在最深的一处院子里,却仍然亮着灯,住着人。

    那是两个来自解语宫的老仆,是被师叔派来,专程守在这里的,他们的武功都不弱。

    他们不但守着老宅,还给我父亲立了衣冠冢,点着香烛和长明灯。

    他们说,万一我和母亲哪天真的回来了,他们就可以第一时间给师叔送去消息。

    我和他们交流了很久,包括如何使用暗语写信,如何辨认解语宫的标记,如何私下找人联络……

    可我虽然答应保持通信,也给他们留下一幅小像,当作相认的表记,但仍不愿意北上去解语宫和师叔一家见面,更不愿意恢复身份,回归剑圣门下。

    两位老仆没有办法,只能认同我的选择。

    因为我在他们面前露了一手武功,又说了不少从前的往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的的确确是他们需要敬重的“少爷”。

    假如我没有继续逃避,假如我那时就肯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或许昨夜的事就不会发生。

    好在我现在还有机会,好在我师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已将我视为手足至亲,很乐意帮我的忙,找到你们来代替我,去和二庄主解释清楚这一切。

    如果各位听到这里,还愿意再给我一个面子,就请代我转告二庄主,他一直是我的朋友,是我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解语宫和聚义盟以前没有结仇,以后也一样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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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他又娇又作还能攻(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谢阿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2章 十二.逃避与面对,师弟他又娇又作还能攻(双重生),笔趣阁并收藏师弟他又娇又作还能攻(双重生)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