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府的人怎么说?”除了发病,沁玉想不出其他能让霍昀一夜未归的可能。
司严倒希望自己听错了,“听他们说,霍昀主动请榆州堂主林应把他关在衙狱里。”
沁玉一时想不通,这行为不在霍昀发病的范畴里啊。纵使万分不解,但她却好像就站在霍昀身边,亲耳听到了他的想法,“皓初的情况肯定很糟,糟到霍昀不得不守在衙府里才放心。”
司严挥开披风,坐下冷冷道:“你倒是了解他。”
“我得去见他一面。他分身乏术,神机木的事情,总不能真的撒手不管。”沁玉终于明白为何昨日霍昀不让她跟去,还刻意表现的……很反常。
“还神机木的事情,”司严嗤笑,他都懒得拆穿沁玉,“林氏木坊被烧毁以后,剩下在建木黑而不燃,狄川拍板定案,褚财茂的家和金行都被抄了。神机木的事情,解决了。”
在榆州,褚财茂名下的产业只有金行,与木行只能算是有来往。
自昨天下午起,林氏木坊的大火和褚财茂的入狱都在坊间都被传疯了。只不过某人一心扑在别处,自然选择无视了这窗外的风声。
“怎会……”如此简单,又如此巧合,仅是因为徐廊传给中澍的一张恰好被她截获的信笺,神机木的案子,就结束了?
不会的,若是如此,柳毓还揪着皓初和霍昀不放作甚,去找狄川的麻烦不是更立竿见影。“徐廊抓到了吗?”
司严摇头。
“林氏木坊里有多少神机木?或许剩下的,早就被徐廊转移了。眼下要紧的有二,一是找出徐廊的藏身所,二是弄清楚褚财茂手里这些神机木的来源。”褚财茂在榆州潜伏多年,怎会轻易就认罪,他伏法,肯定只是缓兵之计。
司严抱着手臂沉思,忽而瞟一眼同样在思忖的沁玉。
“小严,你轻功好,找人在行,要不,你去找找徐廊?还有,褚府虽然被查,褚财茂肯定不会让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的,你找一条漏网之鱼跟着,说不定能探出些什么。”
司严咂摸一番,兴致盎然地审视着沁玉。
“干嘛?”她被盯得心里发毛。
“司沁玉,要是查神机木的人不是霍昀,你还会这般在乎这些神机木本来在哪儿,落入谁手,又将被卖往何处吗?”
“本来不会,”沁玉来到霍昀身边之前,始终觉得大义和她无关,因为她这种人,脑海里最至关紧要的想法就是活下去。可渐渐的,她发现信仰是无关乎身份的,“但现在,我是以我的名义守护神机木。”
“懂了,”司严轻笑一声,“我会想办法找到那个叫徐廊的。对了,提醒你一句,褚府的漏网之鱼,这客栈里就有一条。”
梅娘子……她昨天吓晕了,不知道今天缓过来没有。
沁玉让伍伯做了几道拿手菜,麻婆豆腐,西湖醋鱼……皓初这人嘴泼,吃的基本不挑。
提篮来到榆州衙府,废了几番口舌才见到林应。
小姑娘孤身一人,提着墩大的菜篮,红着眼要给表哥和皓初送吃的,嘴里还说着“我是不是又要没有家了”这种话,声音软糯酥骨,让林应唯恐自己嗓门太大,喊化了这丫头。
温软可人,我见犹怜,林应就算再铁面也受不住这般对良心的磋磨,是以安排仕人带她去见霍昀。
霍昀强势要求和皓初关在一间牢房里,林应不敢怠慢,热水药箱都为霍昀备着,接骨和缝伤口的郎中也连夜叫来了两位。
沁玉进去时,皓初应该是刚清醒,霍昀扶起他,要亲自给他穿上外袍。
皓初浑身都在拒绝。
看见皓初以后,沁玉便能明白霍昀为何不顾一切地守着皓初了。曾经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俊朗郎君,仅是几天光阴,就让他憔悴不堪,伤痕累累。
瞥见沁玉,皓初残败的面孔露出浅笑,“美味送进来,人可以不留。”若是往昔,皓初脸上的笑容定是粲若黎曦。
不过嘴倒还是那样,够损。
“谁给你送了,我可不能让表哥吃苦。”
皓初不方便动,霍昀便将桌子直接摆在挨着床的位置。沁玉摆好饭菜,极力隐藏眸中的怜悯与悲伤。
霍昀将背靠挪到皓初身后让他抵着,这样皓初坐着才不那么费力。
皓初用左手执筷,尝试了两下便果断放弃,只见他端起豆腐往碗里滑了半盘,用筷子搅和匀以后,用手抓着饭吃。“以前就想用手抓东西吃,真痛快。”
“多吃点,”霍昀温柔地注视着皓初的一举一动,用没动过的筷子为他布菜,“还想吃什么,下次让戚柔送进来。”
皓初开怀一笑,“这可多了,这两天的牢饭吃得我日日闹肚子,可得吃点好的补补。趁此机会,山珍海味我可都敢点出口,就是不知道表小姐能不能买到。”
沁玉昂着头,她无法控制情绪,无法不心酸,可虽然泪眼汪汪的,但气势不能输,“你尽管点,管它什么东西,没有我买不到的,更没有伍伯不会做的。”
皓初欣慰地笑笑,若是右手还在,一定要揉乱沁玉额前的碎发,灭了她嚣张的气焰。罢了,只是用抓过饭的左手举起没用过的筷子轻轻敲了敲傻丫头的额头,“就勉强信你一回。”
沁玉一梗,垂下头泪如决堤。
皓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伤,不宜再撕裂伤口。其实沁玉很放心不下,毕竟照顾皓初的重任,落在了一个习惯于被人照顾的霍昀肩上,是以她细细嘱咐了半晌才离开。
在客栈前的那条街上,沁玉远远看见梅娘子倚在门口,望穿秋水,似在等人。
等梅娘子看到沁玉,便默默退了回去。
司严早就等在沁玉房中了,沁玉见他毫无章法地大快朵颐,嫌弃道:“你能不能出去吃?”
“行啊,”司严端起饭碗,“看来有关徐廊的情报对你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
“等,等等,”沁玉忍住翻大白眼的冲动,将司严强行按回凳子上,“严大爷,要不要小的再给你加两个菜?”
“要得。”
见沁玉攥紧手中的菜篮,好似下一息就要砸过来,司严不再耍宝,正色道:“我今日探听一番,得到了……大概几条有用的情报。”
沁玉洗耳恭听。
“第一呢,徐廊是个孤儿,他从小在榆州一个叫悠悠阜的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根本不可能是北苑国人,这种情况,应该叫这家伙北苑的走狗。”
沁玉点头,这情报可有可无,走狗就是比细作难听点而已。“还有呢?”
“其次,和徐廊一起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里,还有一个人,你熟。”
沁玉大惊,“皓初?”
司严差点喷饭,“行吧没那么熟。”
沁玉无辜道:“那也不可能是你吧。”
司严险些气吐血,“牛五!”真是个笨猪。
“牛五?”沁玉咬嘴唇敲脑袋,“所以呢?你找到徐廊了没有?”
司严微笑,“没有,这小子太能藏了。我打听到他是在悠悠阜长大的,本以为出了事他会躲回老窝去,谁知道他不往那里躲。”
沁玉叹气一声,给出中肯的评价:“所以你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然后拿两条看似神秘其实屁用没有的情报糊弄她。
司严诚恳地点头:“那你呢?你就探了个监。”总结,你没我功劳大。
沁玉不与他争辩,探监的学问大着呢,若非她聪明又伶俐,还懂得男人最怕什么,林应到最后都不可能放她进去。
说到这个,沁玉认真地看着司严,从菜篮里拿出一叠宣纸,上头墨迹还新,“你好人做到底,明天去见一个人。”
司严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司沁玉,你不会把我卖了吧?你是要让我光明正大地露面?”
“而且是以三盗头目、七星寨少主莫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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