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向是消息流通最迅速的地方,再加上苏淮有意推波助澜,平原侯府多了一位公子的消息,只一两日的功夫便传遍了京城。
有人说平原侯故作对亡妻深情,实则是个好色之徒;
有人说这位公子已年近弱冠,乃是平原侯娶妻之前便出生的,该当是浪子回头;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议论,平原侯世子的人选,是不是要有变数了。
毕竟女婿再好,也比不上亲生儿子,平原侯在女儿即将成亲之前将这位公子寻回来,若说不是为了世子的人选,却是没人会信的。
顾弦思正抱着这几日京中的消息看的津津有味,仿佛能从中看到那个正在戏耍人心的小狐狸,看着看着却又心疼起来,当初在西岐王庭之时,他便是如今日般,明明不愿,却又不得不笑脸迎人,只为了能活下去。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她可以护着他,叫他一生不再受人欺凌,不用再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可他偏要自己闯进那虎狼窝中,如今他们相隔如此之远,她又该如何帮他呢?
“公主,沈家老太君做寿,给您送了帖子,您去吗?”
花蔓推门进来,将手中的请帖递到顾弦思的面前。
若是别人家的帖子,花蔓根本不会来问,可这沈家却是有些不同。
一来沈家三代为官,沈老太爷曾为先帝首辅,如今的家主沈崆亦是官拜户部尚书,领太傅衔,可谓位高权重;
二来沈家出了个贵妃,如今正得圣宠,更是诞下了大皇子顾慎,乃是天禄帝唯一的儿子,沈家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论威势,不输给如今的首辅关家。
所以花蔓接到这帖子后,没敢擅自推拒,而是前来询问顾弦思的意思。
顾弦思接过来瞟了一眼,却问道:“可知道都请了些什么人?”
花蔓了然的偷笑:“旁人奴婢是不知道的,但是据说沈家往平原侯府送了四张帖子的。”
往常往苏家下帖子的,只送三张便可,这沈家却是送了四张,可见必是将苏傅楚给算了进去。
“那就去打听打听,苏家那个新来的苏,苏什么楚来着,去不去。”
顾弦思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苏淮这人就是爱装儒雅,好端端的取个这么难记的名字作甚?”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打听‘苏傅楚’苏公子去不去祝寿。”
花蔓并不揭穿自家公主,悄悄提醒了之后便告退了。
“苏傅楚。”
顾弦思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真难听,早知道他想姓苏,当初就该先给他取个名字,倒是便宜了苏淮那个老家伙!”
……
沈家经营百年,三代为官,在京城中故友旧交甚多,沈家老太君七十大寿,自是热闹非凡。
沈老太君出身不高,但凭着先辈的交情,自幼便于沈老太爷定亲,沈家重信,即便是沈老太爷当初年纪轻轻便中了探花,前途无量,也未曾有过悔婚的打算,重聘将沈老太君娶进门来。
沈老太君也争气,进门三年给沈家生了两个男孩儿,自此地位稳固,再无人敢轻视。
如今她的长子不负所望,位列三公,孙女又高居贵妃之位,诞育了皇长子,沈老太君人生圆满,自是身体康健,已至古稀之年,却依旧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今日沈家选在了京郊的园子中办寿宴,京中各家的马车早早的便出城去了,顾弦思却不急,精心搭配了一套银底绣红色曼陀罗花的长裙,又配了银红二色的流苏步摇和轻纱披帛,方才不徐不疾的往京城外去。
与上次去马场不同的是,今日顾弦思并没有摆足长公主的仪仗,略显得低调了些,然而她马车前后跟着的蓝衣侍卫,却依旧能让有心人轻易猜出身份来。
顾弦思并未叫人给沈家回帖,故而沈家是不知道顾弦思要来的,一直到顾弦思的马车出了京城,沿路为宾客指引道路的沈家护卫才将消息传到了园子中。
“琼辰长公主怎么会来?”
听到沈大夫人过来回禀,沈老太君奇道,“咱们家与长公主一向没什么往来,老婆子我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脸面,别是碰巧赶上长公主出游,下人弄错了吧?”
沈大夫人神色焦急:“错不了,是长公主的侍卫亲口说的,长公主要来与母亲您祝寿。”
“哎呦,那可真是天大的脸面,快,扶着我出去恭迎长公主。”
说着,沈老太君就要下榻,却被一早便出宫来的沈贵妃给拦住了。
“祖母您急什么,今儿是您的寿辰,她是晚辈,怎么能当得起您亲自去迎?”
沈贵妃不屑的道,“您且坐着吧,等她来拜寿便是了。”
沈贵妃是沈家的嫡长孙女,最得沈老太君的喜爱,自幼便极为娇养,她生的又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当初及笄之年,求亲之人踏破了沈家的门槛,沈家却迟迟没有给她定亲。
就在大家都说沈家太过挑剔,耽误了孙女的大好年华之时,天禄帝继位后便将沈贵妃纳入了后宫,这才叫人明白,原来沈家早已经搭上了天禄帝,留着孙女不肯嫁人,便是等着这一天呢。
年方二十才进宫的沈贵妃,却是一飞冲天,自己受宠不说,还诞下了皇长子,如今在宫里,即便是对上关皇后,她也不惧,更别说一个寡居的长公主了。
“这话说的不对,”沈老太君并没有听沈贵妃的,而是搭着沈大夫人的手站了起来,“长公主是君,沈家是臣,公主纾尊降贵亲自前来,是对沈家的恩典,我若是此时拿乔,会叫人拿了把柄,说我沈家仗着你和大皇子,对皇室不敬。”
沈老太君在沈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沈贵妃对于祖母的话虽然心中不当回事,面儿上却不敢反驳,便也要起身,却被沈老太君拦住了。
“你不必去。你既已嫁入皇室,便不算沈家人。虽说按规矩贵妃应与长公主平礼,但你是皇嫂,没有你去迎接的道理,你且在这儿等着便是。”
沈老太君带着沈大夫人和沈家众女眷一起等在了园子门口,不出一刻钟,便见到长公主府的马车远远而来。
月明从窗口向外张望了一下,说道:“沈家人懂规矩,已在门口等候了。”
顾弦思叹道:“那真的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沈家人要是失礼,便能借机闹上一场,给宫里添点晦气,如今他们这般守礼,倒是叫我今日不知该如何发作了。”
“像那日在马场上一样,制造一个机会发作便是了。”
月明这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脸上便有些泛红。
跟在公主身边久了,以前十几年学的规矩好像都忘得差不多了,故意挑衅陷害之事,仿佛也没什么不对的。
顾弦思嘻嘻一笑:“果然还是我的长公主府养人,你如今可是比刚来时那副古板模样有趣多了,也不知道让苏朗见到你现在的模样,是喜是悲呢?”
他应该会高兴的吧?
月明也笑了,以前苏朗便总说她太过拘谨,活的不够快活,如今她遭逢大难,心里的桎梏反倒少了许多,倒是如了他所愿了。
“臣妇拜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马车外,沈老太君已带人跪地相迎,顾弦思伸手扶了扶步摇,说道:“走吧,咱们去会一会沈家。”
月明当先打开车门,风飒已经摆好了脚踏,等在了下面,顾弦思走出马车,尚未踩上脚踏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身后的官道上,一个白衣男子当先策马而来,在他的身后,一个女子扬鞭追赶,口中娇呼着:“兄长,你耍赖!快等等我!”
顾弦思眯着眼睛看着那越来越的熟悉身影,心中冷哼了一声——
哼,苏傅楚,你如今倒是挺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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